《百戰奇略》
百
戰
奇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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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 計戰 | 謀戰 | 間戰 | 選戰 | 步戰 | 騎戰 | 舟戰 | 車戰 | 信戰 | 教戰 |
卷二 | 眾戰 | 寡戰 | 愛戰 | 威戰 | 賞戰 | 罰戰 | 主戰 | 客戰 | 強戰 | 弱戰 |
卷三 | 驕戰 | 交戰 | 形戰 | 勢戰 | 晝戰 | 夜戰 | 備戰 | 糧戰 | 導戰 | 知戰 |
卷四 | 斥戰 | 澤戰 | 爭戰 | 地戰 | 山戰 | 谷戰 | 攻戰 | 守戰 | 先戰 | 後戰 |
卷五 | 奇戰 | 正戰 | 虛戰 | 實戰 | 輕戰 | 重戰 | 利戰 | 害戰 | 安戰 | 危戰 |
卷六 | 生戰 | 死戰 | 飢戰 | 飽戰 | 勞戰 | 佚戰 | 勝戰 | 敗戰 | 進戰 | 退戰 |
卷七 | 挑戰 | 致戰 | 遠戰 | 近戰 | 水戰 | 火戰 | 緩戰 | 速戰 | 整戰 | 亂戰 |
卷八 | 分戰 | 合戰 | 怒戰 | 氣戰 | 逐戰 | 歸戰 | 不戰 | 必戰 | 避戰 | 圍戰 |
卷九 | 聲戰 | 和戰 | 受戰 | 降戰 | 天戰 | 人戰 | 難戰 | 易戰 | 餌戰 | 離戰 |
卷十 | 疑戰 | 窮戰 | 風戰 | 雪戰 | 養戰 | 畏戰 | 書戰 | 變戰 | 好戰 | 忘戰 |
〔《百戰奇略》卷之一〕
〈計戰〉第一
凡用兵之道,以計為首。未戰之時,先料將之賢愚,敵之強弱,兵之眾寡,地之險易,糧之虛實。計料已審,然後出兵,無有不勝。法曰:「料敵制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
漢末,劉先主在襄陽,三往求計於諸葛亮。亮曰:「自董卓造逆以來,天下豪傑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暗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冑,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帥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後果如其計。
〈謀戰〉第二
凡敵始有謀,我從而攻之,使彼計窮而屈服。法曰:「上兵伐謀。」
春秋時,晉平公欲伐齊,使范昭往觀齊國之政。齊景公觴之。酒酣,范昭請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進客。」范昭已飲,晏子撤樽,更為酌。范昭佯醉,不悅而起舞,謂太師曰:「我欲成周之樂,能為我奏,吾為舞之。」太師曰:「瞑臣不習。」范昭出,景公曰:「晉,大國也。來觀吾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范昭非陋於禮者,今將慚吾國,臣故不從也。」太師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之樂,臣故不為也。」范昭歸報晉平公曰:「齊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禮,太師識之。」仲尼〔聞之〕曰:「不越樽俎之間,而折沖於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間戰〉第三
凡欲征伐,先用間諜,覘敵之眾寡、虛實、動靜,然後興師,則大功可立,戰無不勝。法曰:「無所不用間也。」
周將韋叔裕,字孝寬,以德行守鎮玉壁。孝寬善於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諜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賂金者,遙通書疏。故齊動靜,朝廷皆知之。齊相斛律光,字明月,賢而有勇,孝寬深忌之。參軍曲嚴頗知卜筮,謂孝寬曰:「來年東朝必大殺戮。」孝寬因令嚴作謠歌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立。」令諜者多賚此文,遺之於鄴。祖孝征與光有隙,既聞,更潤色之。明月卒以此見誅。周武帝聞光死,赦其境內,後大舉兵伐之,遂滅齊。
〈選戰〉第四
凡與敵戰,須要選揀勇將銳卒,使為先鋒,一則壯我志,一則挫敵威。法曰:「兵無選鋒曰北。」
建安十二年,袁尚、熙奔上谷郡,〔引〕烏桓數入塞為害。曹操征之。夏五月,至無終;秋七月,大水,傍海道路不通。田疇請為鄉導,操從之,率兵出盧龍塞,水潦,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餘里,經白檀,歷平剛,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虜方知之。尚、熙與蹋頓、遼西單于樓班、右北平單于能臣抵之等將數萬騎逆軍。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操輜重在後,披甲者甚少,左右皆懼。操登高而望,見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眾大潰。斬蹋頓及名王以下,胡、漢降者二十餘萬口。
〈步戰〉第五
凡步兵與車、騎戰者,必依丘陵、險阻、林木而戰則勝。若遇平易之道,須用拒馬槍為方陣,步兵在內。馬軍、步兵中分為駐隊、戰隊。駐隊守陣,戰隊出戰;戰隊守陣,駐隊出戰。敵攻我一面,則我兩哨出兵,從旁以掩之;敵攻我兩面,我分兵從後以搗之;敵攻我四面,我為圓陣,分兵四出以奮擊之。敵若敗走,以騎兵追之,步兵隨其後,乃必勝之法。法曰:「步兵與車、騎戰者,必依丘陵、險阻,如無險阻,令我士卒為行馬、蒺藜。」
《五代史》:晉將周德威為盧龍節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榆關之險。契丹每芻牧於營、平之間,陷新州,德威復取不克,奔歸幽州。契丹圍之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聞之,約李存勖,步騎七萬,會於易州救之。乃自易州北行,逾大房嶺,循澗而東。嗣源與養子從珂將三千騎為先鋒,進至山口,契丹以萬騎遮其前,將士失色。嗣源以百騎先進,免冑揚鞭,胡語謂契丹曰:「汝無故犯我疆埸,晉王命我將百萬騎眾,直抵西樓,滅汝種族。」因躍馬奮撾,三入其陣,斬契丹酋長一人。後軍齊進,契丹兵卻,晉兵始得出。李存勖命步兵伐木為鹿角陣,人持一枝以成寨。契丹環寨而過,寨中萬弩齊發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馬死者塞道。將至幽州,契丹列陣以待之。存勖令步兵陣於後,戒勿先動。令羸兵曳柴、燃草而進,煙塵蔽天,契丹莫測其多少,因鼓入戰。存勖乃趨後陣,起而乘之,契丹遂大敗,席卷其眾,自北山口遁去。俘斬其首級萬計,遂解幽州之圍。
〈騎戰〉第六
凡騎兵與步兵戰者,若遇山林、險阻、陂澤之地,疾行急去,是必敗之地,勿得與戰。欲戰,須得平易之地,進退無礙,戰則必勝。法曰:「易地則用騎。」
《五代史》:唐莊宗救趙,與梁軍相拒於柏鄉五里,營於野河北。晉兵少,梁將王景仁將兵雖多,而精銳者亦少。晉軍望之色動。周德威勉其眾曰:「此汴、宋佣,易敗耳。」退而告之。〔莊宗曰:「梁兵甚銳,未可與爭,宜少退以待之。」〕莊宗曰:「吾提孤兵出千里,利在速戰。今若不乘勢而急擊之,使敵人知我之眾寡,則計無所施矣。」德威曰:「不然。趙人皆能城守而不能野戰;吾之取勝,利在騎兵。平原曠野,騎兵之所長也。今吾軍於河上,迫近營門,非吾用長之地也。」莊宗不悅,退臥帳中,諸將無敢入見者。德威乃謂監軍張承業曰:「王怒老將。不速戰者,非怯也。且吾兵少而臨賊營門,所恃者一水隔耳。使梁得舟筏渡河,吾無類矣。不如退軍高邑,誘敵出營,擾而勞之,可以策勝也。」承業入言曰:「德威老將知兵,願無忽其言。」莊宗遽起曰:「吾方思之耳。」已而,德威獲梁游兵,問景仁何為?曰:「治舟數百,將以為浮梁。」德威乃與俱見莊宗,〔莊宗〕笑曰:「果如公所料。」乃退軍高邑。
德威乃遣騎三百,扣梁營挑戰,自以勁兵三千繼之。景仁怒,悉以其軍出,與德威轉鬥數十里,至於高南,兩軍皆陣。梁軍橫亙六、七里。莊宗策馬登高,望而喜曰:「平原淺草,可前可卻,真吾制勝之地也。」乃使人告德威曰:「吾當為公〔先,公可繼進。〕」德威諫曰:「梁軍輕出,而遠來與吾轉戰,其來既速,必不暇賚糧糗;縱其能,亦不暇食。不及日午,人馬飢渴,其軍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至未、申時,梁軍中塵煙大起,德威鼓噪而進,梁軍大敗。
〈舟戰〉第七
凡與敵戰於江湖之間,必有舟楫,須居上風、上流。上風者順風,用火以焚之;上流者隨勢,使戰艦以沖之,則戰無不勝。法曰:「欲戰者,無迎水流。」
春秋,吳子伐楚。楚令尹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戰,已巨艦衝突;吳軍勢弱,遂至敗績。
〈車戰〉第八
凡與步、騎戰於平原曠野,必須用偏箱、鹿角車為方陣,以戰則勝。所謂一則治力,一則前拒,一則整束部伍也。法曰:「廣地則用車軍。」
晉涼州刺史楊欣,失羌戎之和,為虜所沒。河西斷絕,帝每有西顧之憂,臨朝而嘆曰:「誰能為我通涼州討此虜者乎?」朝臣莫對。司馬督馬隆進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若能滅賊,何為不任,顧卿方略何如耳!」隆曰:「陛下若能任臣,當聽臣自任。」帝曰:「云何?」對曰:「臣請募勇士三千人,無問所從來,率之鼓行而西,稟陛下威德,丑類何足滅者!」帝許之,乃以隆為武威太守。隆募腰開弩三十六鈞,立標簡試,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隆於是率其眾西渡溫水,虜樹機能等,以眾萬騎,或乘險以遏隆前,或設伏以截隆後。隆依八陣圖作偏箱車,地廣用鹿角車,路狹則為木屋施於車上,且戰且前,弓矢所及,應弦而倒。轉戰千里,殺傷以千數。隆到武威,虜大人萃跋韓、且萬能等,率萬餘眾歸。隆前後誅殺及降附者數萬。又率善戎、沒骨能等,與樹機能等戰,斬之,涼州遂平。
〈信戰〉第九
凡與敵戰,士卒蹈萬死一生之地,而無悔懼之心者,皆信令使然也。上好信以任誠,則下用情而無疑,故戰無不勝。法曰:「信則不欺。」
三國魏明帝自征蜀,幸長安,遣司馬懿督張郃諸軍,雍、涼勁卒二十萬,潛軍密進,窺向劍閣。蜀相諸葛亮時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險要。會兵交換,在者八萬。時魏軍始陣,代兵適交,參佐咸以賊眾強盛,非力不制,宜權停下兵一月,以并聲勢。亮曰:「吾統武行師,以大信為本,得利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鵠立而計日,雖臨征難,義所不廢。」皆催令去。於是,去者皆悅,願留一戰;征者奮勇,思致死命。相謂曰:「諸葛公之恩,死猶未報也。」臨戰之日,莫不拔劍爭先,以一當十,殺張郃,卻司馬懿,一戰大克,信之由也。
〈教戰〉第十
凡欲興師,必先教戰。三軍之士,素習離、合、聚、散之法,備諳坐、作、進、退之令,使之遇敵,視旌麾以應變,聽金鼓而進退。如此,則戰無不勝。法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戰國時,魏將吳起曰:「夫人常死其所不能,敗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為先。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圓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後之,分而合之,結而解之。每變皆習,乃授其兵。神而明之,是謂將事。」
〔《百戰奇略》卷一終〕
〔《百戰奇略》卷之二〕
〈眾戰〉第十一
凡戰,若我眾敵寡,不可戰於險阻之間,須要平易寬廣之地。聞鼓則進,聞金則止,無有不勝。法曰:「用眾進止。」
東晉太元時,秦苻堅進屯壽陽,列陣淝水,與晉將謝玄相拒。玄使謂苻堅曰:「君遠涉吾境,而臨水為陣,是不欲速戰。請君稍卻,令將士得周旋,僕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善乎!」堅眾皆曰:「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眾彼寡,勢必萬全。」堅曰:「但卻軍,令得過,而我以鐵騎數十萬,向水逼而殺之。」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眾因亂而不能止。於是,玄與謝琰、桓伊等,以精銳八千渡淝水,右軍拒張耗,小退。玄、琰仍進兵,大戰淝水南,堅眾大潰。
〈寡戰〉第十二
凡戰,若以寡敵眾,必以日暮,或伏於深草,或邀於隘路,戰則必勝。法曰:「用少者務隘。」
《北史》:西魏大統三年,東魏將高歡渡河,逼華州,刺史王霸嚴守。乃涉洛,軍於許原西。西魏遣將宇文泰拒之。泰至渭南,集諸州兵來會。諸將以眾寡不敵,請且待歡更西以觀之。泰曰:「歡若至咸陽,人情轉搔擾。今其新至,便可擊之。」即遣人造浮橋於渭南,軍士賚三日糧,輕騎渡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十月壬辰,至沙苑,距齊軍六十餘里。高歡率兵來會。候騎告齊兵至,泰召諸將議。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爭也。宜至此東十里,有渭曲,可據以待之。」遂進至渭曲,背水東西為陣,李弼為右拒,趙貴為左拒。令將士皆偃戈於葭蘆之中,聞鼓聲而起。日晡,齊軍至,望見軍少,爭進,卒亂而不成列。兵將交,泰鳴鼓,士卒皆起。于謹等以大軍與之合戰,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犬破之。
〈愛戰〉第十三
凡與敵戰,士卒寧進死,而不肯退生者,皆將恩惠使然也。三軍知在上之人愛我如子之至,則我之愛上也如父之極。故陷危亡之地,而無不願死以報上之德。法曰:「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
戰國,魏將吳起為西河守,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坐不設席,行不乘騎,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或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也?」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吳起用兵廉平,得士卒心,使守西河,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
〈威戰〉第十四
凡與敵戰,士卒前進而不敢退後,是畏我而不畏敵也;若敢退而不敢進者,是畏敵而不畏我也。將使士卒赴湯蹈火而不違者,是威嚴使然也。法曰:「威克厥愛,允濟。」
春秋,齊景公時,晉伐阿、鄄,而燕侵河上,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穰苴,曰:「穰苴雖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願君試之。」景公乃召穰苴,與語兵事,大悅之,以為將軍,將兵捍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親,人微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旦日日中會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中,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己之軍而己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仆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既定,夕時,賈乃至。穰苴曰:「何為後期?」賈對曰:「不佞,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陣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返,於是遂斬莊賈以徇三軍。三軍皆震慄。久之,景公遣使持節赦賈,使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對曰:「當斬。」使者大懼。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殺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後行。士卒次舍、井灶、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以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爭奮出為之赴戰。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渡河而解。於是,穰苴乃率眾追擊之,遂取所亡邦內故境,率兵而歸。
〈賞戰〉第十五
凡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卒爭先登;白刃始合,士卒爭先赴者,必誘之以重賞,則敵無不克焉。法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漢末,大將曹操每攻城破邑,得靡麗之物,則悉以賞有功者。若勛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妄施,分毫不與。故能每戰必勝。
〈罰戰〉第十六
凡戰,使士卒敢進而不敢退,退一寸者,必懲之以重刑,故可以取勝也。法曰:「罰不遷列。」
隋,大將楊素御戎嚴整,有犯軍令者,立斬之,無所寬貸。每將對敵,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者不下十數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陣,先令三百人赴敵,陷陣則已,如不能陷陣而還者,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三百人復進,還如向者。將士股慄,有必死之心,由是戰無不勝。
〈主戰〉第十七
凡戰,若彼為客、我為主,不可輕戰。為吾兵安,士卒顧家,當集人聚谷,保城備險,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俟其困敝而擊之,則無不勝矣。法曰:「自戰其地為散地。」
《晉書》:後魏武帝,親征後燕慕容德於鄴地,前軍大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言卓]進曰:「古人先決勝廟堂,然後攻戰。今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德曰:「何故?」[言卓]曰:「魏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必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未修,敵來未備,三不宜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高壘,以佚待勞。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士卒多斃,師老釁生,起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別駕之言,真良、平策也。」〈客戰〉第十八
凡戰,若彼為主、我為客,唯務深入。深入,則為主者不能勝也。謂客在重地,主在散地故耳。法曰:「深入則專。」
漢,韓信、張耳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擊趙。趙王及成安君陳餘聚兵井陘口,眾號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韓信涉西河,擄魏豹,擒夏悅,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鬥,其風聲所及,足以奪人,其鋒何可擋也。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飢色,樵蘇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勿與戰。彼前不能鬥,退不能還,〔吾奇兵絕其後,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兩將之頭可懸麾下。願君留意。否則,必為所擒。」成安君自以為義兵,〔不用詐謀奇計〕,不聽其策,果被殺。
〈強戰〉第十九
凡與敵戰,若我眾強,可偽示怯弱以誘之,敵必輕來與我戰,吾以銳卒擊之,其軍必敗。法曰:「能而示之不能。」
戰國,趙將李牧常居雁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幕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享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厚遇將士,約曰:「匈奴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盜,輒入收保,不與戰。如是數歲,無所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李牧,李牧如故。趙王召之,使人代牧將。歲餘,匈奴來,每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於是復請牧。牧稱疾,杜門不出。趙王乃復強起使將兵。牧曰:「若用臣,臣如前,乃敢奉命。」王許之。李牧遂往,至,如故約。匈奴來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不用,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一千三百乘,選騎得一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控弦者十萬人,悉勒兵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來,佯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以擊之,大破之,殺匈奴十萬餘騎,單于奔走。其後十餘歲,匈奴不敢犯趙邊。
〈弱戰〉第二十
凡與敵戰,若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須多設旌旗,倍增火灶,示強於敵,使彼莫能測我眾寡、強弱之形,則敵必不輕與我戰。我可速去,則全軍遠害。法曰:「強弱,形也。」
後漢,羌胡反,寇武都。鄧太后以虞詡有將帥之略,遷武都太守。羌乃率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抄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倍道兼行,日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而今日且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今兵少。吾之增灶,使敵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
〔《百戰奇略》卷二終〕
〔《百戰奇略》卷之三〕
〈驕戰〉第二十一凡敵人強大,未能必取,須當卑辭厚禮,以驕其志。候其有隙可乘,一舉可破。法曰:「卑而驕之。」
蜀將關羽北伐,擒魏將于禁,圍曹仁於樊。吳將呂蒙在陸口稱疾,詣建業,陸遜往見之,謂曰:「關羽接境,如何遠下,後不堪憂也!」蒙曰:「誠如來言,然我病篤。」遜曰:「羽矜其功,驕氣凌鑠於人。〔始有大功,意驕志逸,但務北進,無嫌於我。〕又相聞病,必益無備。今出其不意,自可擒制。若見至尊,宜好為計。」蒙曰:「羽素勇猛,既難與敵,且已據荊州,恩信大布,兼始有功,膽氣益堅,未易圖也。」蒙至都,權問:「卿病,誰可代者?」蒙對曰:「陸遜慮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而未有遠名,非羽所忌,無復是過。若用之,當令外自韜隱,內察形便,然後可克。」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都督代蒙。遜至陸口,書與羽曰:「前承觀釁而動,以律行師,小舉大克,亦何巍巍!敵國敗績,利在同盟,聞慶撫節,相遂席卷,共獎王綱。某不敏,受任來西,延慕光塵,思稟良規。」又曰:「于禁等見獲,遐邇欣嘆,以為將軍之勛足以長世,雖疇昔晉文城濮之師,淮陰拔趙之略,蔑以尚之。聞徐晃等步騎駐旌,窺望麾葆。操猾虜也,忿不思難,恐潛增眾,以逞其心。雖云師老,猶有驍悍。且戰捷之後,常苦輕敵,古術軍勝彌警,願將軍廣為方針,以全獨克。某書生疏遲,忝所不堪,嘉鄰威德,樂自傾盡,雖未合策,猶可懷也。〔儻明注仰,有以察之。〕」羽覽書有謙下之意,遂大安,無復所嫌。遜具啟狀,陳其可擒之要。權乃潛軍而上,使遜與呂蒙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
〈交戰〉第二十二
凡與敵戰,傍與鄰國,當卑辭厚賂以結之,引為己援。若我攻敵人之前,彼犄其後,則敵人必敗。法曰:「衢地則合交。」
三國,蜀將關羽,圍魏曹仁於樊,魏遣左將軍于禁等救之,會漢水暴起,羽以舟兵虜禁等步騎三萬,送江陵。是時,漢帝都許昌,魏武以為近賊,欲徙河北,以避其鋒。司馬懿諫曰:「禁等為水所沒,非戰守之所失,於國家大計未有所損,而便遷都,既示敵以弱,又淮、沔之人俱不安矣。孫權、劉備,外親而內疏,羽今得意,權必不願也。可諭權,令犄其後,則樊圍自解。」魏武從之,遣使結權。權遂遣呂蒙西襲公安、南郡,拔之,羽果棄樊而去。
〈形戰〉第二十三
凡與敵戰,若彼眾多,則虛設形以分其勢,彼不敢不分兵以備我。敵勢既分,其兵必寡;我專為一,其卒自眾。以眾擊寡,無有不勝。法曰:「形人而我無形。」
漢末,建安五年,曹操與袁紹相拒於官渡。紹遣郭圖、淳于瓊、顏良,攻操將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紹率兵至黎陽,將渡河。夏四月,曹操北救延。荀攸說操曰:「今兵少不可敵,若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河向其後,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操從之。紹聞操兵將渡,即分兵西應之。操乃率軍兼行趨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迎戰。操使張遼、關羽前登,擊破之,斬良,遂解白馬之圍。〈勢戰〉第二十四
凡戰,所謂勢者,乘勢也。因敵有破滅之勢,則我從而迫之,其軍必潰。法曰:「因勢而破之。」
晉武帝密有滅吳之計,而朝議多違,惟羊祜、杜預、張華與帝意合。祜病,舉預自代。及祜卒,拜預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既至鎮,繕甲兵,耀威武,遂揀精銳,襲破吳西陵都督張政,乃啟請伐吳之期。帝報待明年方欲大舉。預上表曰:「凡事當以利害相期,今此舉十有八九之利,而其害一二,止於無功耳。朝臣言破敗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計不出己,功不在身,各恥其前言之失,故違之耳。昔漢宣帝議趙充國所上事,效之後,責諸議者,皆叩頭而謝,以塞異端也。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若今中止,孫皓怖而生計,或徙都武昌,更添修江南諸城,遠其居人,城不可攻,野無所掠,積大船於夏口,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矣。」時帝與張華圍棋,而預表適至。華推枰斂手曰:「陛下聖明神武,國富兵強。吳王淫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帝乃許之。預陳兵江陵,遣周旨、伍巢等率奇兵泛舟夜渡,以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出於要害之地,以奪賊心,遂獲吳都督孫歆。既平上流,於是湘江以南,至於交、廣,吳之州郡,望風歸附。預仗節宣詔而綏撫之。時諸將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易盡克。今大暑,水潦方降,疾疫將起,宜伺來冬,更為大舉。」預曰:「昔樂毅借濟西一戰,以并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著手處也。」遂指授群帥,徑造秣陵,所過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孫皓。
〈晝戰〉第二十五
凡與敵晝戰,須多設旌旗,以為疑兵,使敵莫能測其眾寡,則勝。法曰:「晝戰多旌旗。」
春秋,晉侯伐齊,齊侯登山以望晉師。晉人使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旆而疏陳之。使乘車者左實右偽,以旆先,輿曳柴而從之。齊侯見之,畏其眾也,遂逃歸。
〈夜戰〉第二十六
凡與敵夜戰,須多用火鼓,所以變亂敵之耳目,使其不知所以備我之計,則勝。法曰:「夜戰多火鼓。」
春秋,越伐吳。吳人禦之笠澤,夾水而陣。越為左右二軍,乘夜,或左或右,鼓噪而進;吳分兵禦之。越子率中軍潛涉,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敗之。
〈備戰〉第二十七
凡出師征討,行則備其邀截,止則禦其掩襲,營則防其偷盜,風則恐其火攻。若此設備,有勝而無敗。法曰:「有備不敗。」
三國,魏大將吳璘征南,兵到精湖,魏將滿寵帥諸將在前,與敵夾水相對。寵謂諸將曰:「今夕風甚猛,敵必來燒營,宜為之備。」諸將皆警。夜半,敵果遣十部〔伏〕來燒營,寵掩擊,大破之。
〈糧戰〉第二十八
凡與敵對壘,勝負未決,有糧則勝。若我之糧道,必須嚴加守護,恐為敵人所抄。若敵人之餉道,可分銳兵以絕之。敵既無糧,其兵必走,擊之則勝。法曰:「軍無糧食則亡。」
漢末,曹操與袁紹相持於官渡。紹遣軍運糧,使淳于瓊等五人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里。紹謀臣許攸貪財,紹不能足,奔歸操,因說操曰:「今袁紹有輜重萬餘乘,而乏嚴備,今以輕兵襲之,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矣。」左右〔疑之〕,荀攸、賈詡勸操。〔操〕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人,皆用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間道出,人負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操抄掠後軍,遣軍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即放火,營中驚亂,大敗之。紹棄甲而遁。
〈導戰〉第二十九
凡與敵戰,山川之夷險,道路之迂直,必用鄉人引而導之,乃知其利,而戰則勝。法曰:「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漢武帝時,匈奴比歲入寇,所殺掠甚眾。元朔五年春,今衛青將三萬騎出塞,匈奴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遂醉臥帳中。漢兵夜至,圍,右賢王遂大驚,獨與其愛妾一人、騎兵數百,潰圍夜逃北去。漢遣輕騎校尉郭成等追四百里,弗及,得虜裨王十餘人,男女萬五千餘口,畜馬數百萬。於是,青率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立號而歸。皆用校尉。
張騫以嘗使大夏,留匈奴久,導軍,善知水草處,大軍得以無飢渴之患焉。
〈知戰〉第三十
凡興兵伐敵,所戰之地,必預知之。師至之日,能使敵人如期而來,與戰則勝。知戰地,知戰日,則所備者專,所守者固。法曰:「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
戰國,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用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孫臏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趨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三萬灶。」涓追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精銳親兵倍道兼行逐之。孫臏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木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暮見舉火即萬弩俱發。」涓果夜至,立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刎。
〔《百戰奇略》卷三終〕
〔《百戰奇略》卷之四〕
〈斥戰〉第三十一
凡行兵之法,斥候為先。平易用騎,險阻用步。每五人為一甲,人持一白旗,遠則軍行前後左右,接續候望。若見賊兵,以次轉近,告白主將,令眾預為之備。法曰:「以虞待不虞者勝。」
漢宣帝時,先零諸羌叛,犯邊塞,攻城邑,殺長吏。時後將軍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御史大夫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亡逾於老臣者。」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預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然羌戎小夷,逆天背叛,滅亡不久,願陛下屬之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陣。會明,遂以次盡渡。羌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至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為其誘兵也。擊羌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中勿擊。遣騎候望四望峽中,無羌。夜半兵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戎不能為矣。使彼發數千人守杜四望峽中,兵眾豈得入來!」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平先零。
〈澤戰〉第三十二
凡出軍行師,或遇沮澤、圮毀之地,宜倍道兼行速過,不可稽留也。若不得已,與不能出其地,道遠日暮,宿師於其中,必就地形之環龜,其中高,四下為圓營,四面當敵。一則防水潦之厄,一則備四圍之寇。法曰:「歷沛歷圮,堅舍環龜。」
唐,調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溫傅反。詔禮部尚書、檢校右衛大將軍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討之。軍次單于界北,暮,已立營,塹壕既周,行儉更命徙營高岡。吏曰:「吏士安堵,不可擾。」不聽,徙之。比夜,風雨雷霆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眾莫不駭嘆,因問何以知其有風雨也,行儉笑曰:「自今但依我節制,勿問我所由知也。」〈爭戰〉第三十三
凡與敵戰,若有形勢便利之處,宜爭先據之,以戰則勝。若敵人先至,我不可攻,候其有變則擊之,乃利。法曰:「爭地勿攻。」
三國,魏青龍二年,蜀將諸葛亮出斜谷。是時,魏將司馬懿屯渭南,郭淮策亮必爭北原,宜先據之,議者多謂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連兵北山,隔絕隴道,搖蕩民心,此非國之利也。」懿善之,淮遂屯北原。塹壘未成,蜀兵大至,淮遂逆擊之。後數日,亮盛兵西行,淮將皆以為欲攻西圍,淮獨以亮見形於西,欲使兵眾應之,必攻東耳。其夜,果攻陽遂,有備不敗。
〈地戰〉第三十四
凡與敵戰,三軍必要得其地利,則可以寡敵眾,以弱勝強。所謂知敵之可擊,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地利,勝之半也。此言既知彼又知己,但不得地利之助,則亦不全勝。法曰:「天時不如地利。」
宋武帝討南燕。慕容超召群臣議拒晉師。公孫五樓曰:「晉師勁果,所利在速戰,初鋒勇銳,不可擊也。宜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銳氣。可徐揀精兵二千騎,循海而南,絕其糧道;別遣段暉率諸州之軍,緣山東下。腹背擊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險自固,較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粟苗,使敵來無所資,堅壁清野,以待其釁,中策也。縱賊入峴,出城迎戰,下策也。」超曰:「京都富盛,戶口眾多,非可以一時入守。青苗布野,非可以猝芟。設使芟苗守城,以全性命,朕所不能。〔今〕據五州之強,帶山河之固,戰車萬乘,鐵馬萬群,縱令過峴,至於平地,徐以精騎蹂之,必成擒也。」慕容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十里而軍,軍壘成,用馬為便宜,出峴逆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人峴,自貽窘迫。昔成安君不守井陘之險,終屈於韓信;諸葛瞻不守劍閣之險,卒擒於鄧艾。臣以天時不如地利也,阻守大峴,策之上也。」超又不從。而攝莒、梁父二戍,修城隍,揀士馬,蓄銳以待之。其夏,晉師已次〔東莞〕,超遣其左軍段暉等步騎五萬,進據臨朐。俄而,晉師渡峴,慕容超懼,率兵四萬就段暉等於臨朐,戰敗,超奔廣固,數日而拔,燕地悉平。
〈山戰〉第三十五
凡與敵戰,或居山林,或在平陸,須居高阜,恃其形勢,順於擊刺,便於奔沖,以戰則勝。法曰:「山陵之戰,不仰其高。」
戰國,秦伐韓〔,軍於閼與〕。韓求救於趙,王召廉頗而問曰:「可救否?」曰:「道遠路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曰:「可救否?」樂乘對如頗言。又召趙奢問,奢曰:「道遠路狹,譬如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奢將,救之。兵去趙國都三十里,壘,不進,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武安〔西〕。有一人諫,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非趙地也。」趙奢既遣秦間,乃卷甲而趨之,一晝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請入諫,趙奢內之。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奢曰:「請受教。」歷曰:「請受刑。」奢曰:「須後令至邯鄲。」歷復請〔諫〕曰:「先據北山者勝,後至者敗。」趙奢曰:「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遂解其圍。
〈谷戰〉第三十六
凡行軍越過山險而陣,必依附山谷,一則利水草,一則附險固,以戰則勝。法曰:「絕山依谷。」
後漢將馬援為隴西太守,三絳羌與塞外諸種為寇,殺長吏。援將四千餘人擊之,至氐道縣。羌在山上,援軍據便地,奪其水草,不與戰,羌遂窮困。羌師數十萬戶亡出塞外,諸種萬餘人悉降。羌不知依谷之利,而取敗焉。
〈攻戰〉第三十七
凡戰,所謂攻者,知彼者也。知彼有可破之理,則出兵以攻之,無有不勝。法曰:「可勝者,攻也。」
三國,魏曹操遣朱光為廬江太守,屯皖,大開稻田,又令間人招誘鄱陽賊帥,使作內應。吳將呂蒙曰:「皖田肥美,若一收熟,彼眾必增,如是數歲,操難制矣,宜早除之。」乃具陳其狀。於是孫權親征〔皖〕,一朝夜至。問諸將計策,諸將皆勸作高壘。蒙曰:「治壘必歷日乃成,彼城備已修,外救必至,不可圖也。且乘雨水以入,若淹留數日,必須盡還,還道艱難,蒙竊危之。今觀此城不甚固,以三軍銳氣,四面攻之,不移時可拔,及水未漲而歸,全勝之術也。」吳主權從之。蒙乃薦甘寧為外城都督,率兵攻其前,蒙以精銳繼之。侵晨進攻,蒙手執枹鼓,士卒皆騰踴自升,食時破之。既而張遼至夾石,聞城已拔,乃退。權嘉蒙功,即拜廬江太守。
〈守戰〉第三十八
凡戰,所謂守者,知己者也。知己未有可勝之理,則我且固守,待敵可破之時,則出兵以攻之,無有不勝。法曰:「知不可勝,則守。」
漢景帝時,吳、楚七國反,以周亞夫為太尉,東擊吳、楚七國。因自請於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至,會兵滎陽。吳方攻梁,梁急,請救於亞夫。亞夫率兵東北走昌邑,堅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救。梁上書於景帝,帝詔亞夫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將輕騎,絕吳、楚兵後食道。吳、楚兵乏糧,飢,欲退,數挑戰,終不出。夜,亞夫軍中驚亂,自相攻擊至於帳下。亞夫堅臥不起,頃之,自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吳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楚兵飢,乃引兵退。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追擊,盡獲之,降其郡縣。亞夫下令曰:「有得吳王者,賞千金。」月餘,越人斬首以告。凡相攻守七月,而吳、楚悉平。
〈先戰〉第三十九
凡與敵戰,若敵人初來,陣勢未定,行陣未整,先以兵急擊之,則勝。法曰:「先人有奪人之心。」
春秋,宋襄公及楚人戰於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子魚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請擊之。」公弗許。既濟,未成列,子魚復請,公又不許。及成列而戰,宋師敗績。
〈後戰〉第四十
凡戰,若敵人行陣整而且銳,未可與戰,宜堅壁待之;候其陣久氣衰,起而擊之,無有不勝。法曰:「後於人以待其衰。」
唐,武德中,太宗圍王世充於東都,竇建德率眾來救。太宗守武牢以拒之。建德陣汜水東,彌亙數里,諸將皆有懼色。太宗將數騎登高以望之,謂諸將曰:「賊起山東,未見大敵。今渡險而囂,是軍無政令;逼城而陣者,有輕我之心也。我按兵不動,待彼氣衰,陣久卒飢,必將自退,退而擊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陣,自卯至午時,卒飢倦列坐,又爭飲水。太宗令宇文士及率三百騎,經賊陣之西,馳而南,誡曰:「賊若不動,止,宜退歸;如覺其動,宜率東出。」士及才過,賊眾果動。太宗曰:「可擊矣。」士及命騎將建旗列陣,自武牢乘高入南山,循谷而東,以掩賊背。建德遽率其師卻,止東原,未及整列,太宗輕騎擊之,所向披靡。程咬金等眾騎纏幡而入,直突出賊陣後,齊張旗幟,表里俱備,賊眾大潰,生擒建德。
〔《百戰奇略》卷四終〕
〔《百戰奇略》卷之五〕
〈奇戰〉第四十一
凡戰,所謂奇者,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也。交戰之際,驚前掩後,衝東擊西,使敵莫知所備,如此則勝。法曰:「敵虛,則我必為奇。」
三國,魏景元四年,詔諸軍征蜀,大將軍司馬宣王指授節度,使鄧艾與蜀將姜維相綴連于雍州,刺史諸葛緒邀維,令不得歸。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等直攻維營,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詣甘松。維聞鐘會諸軍已入漢中,退還。欣等躡於強川口,大戰,維敗走。聞雍州已塞道,屯橋頭,乃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後。諸葛緒聞之,卻還三十里。維入北道三十里,聞緒軍卻,〔尋〕還,從橋頭欲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東,還守劍閣。鐘會攻維,未能克。艾上言:「今賊摧折,宜遂從陰平由邪徑出漢中、德陽亭趣涪,去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里,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曰: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難,糧運將匱,頻至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蜀衛將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陣待艾。艾遣其子鄧忠出其右、司馬師綦等出其左。忠、綦戰不利,并退還,曰:「賊未可勝。」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乃叱忠、綦等,將斬之。忠、綦馳還更戰,大破之,斬瞻,進軍成都。劉禪遣使請降,遂滅蜀。
〈正戰〉第四十二
凡與敵戰,若道路不能通,糧餉不能進,推計不能誘,利害不能惑,須用正兵。正兵者,揀士卒,利器械,明賞罰,信號令。且戰且前,則勝矣。法曰:「非正兵,安能致遠?」
宋檀道濟為高祖北伐前鋒,至洛陽,凡拔城破壘,俘四千餘人。議者謂應戮以為京觀。道濟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王師以正為律,何必殺人!」皆釋而遣之。於是戎夷感悅,相率歸之者眾。
〈虛戰〉第四十三
凡與敵戰,若我勢虛,當偽示以實形,使敵莫能測其虛實所在,必不敢輕與我戰,則我可以全師保軍。法曰:「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三國,蜀將諸葛亮在陽平,魏延諸將并兵東下,亮惟留萬餘守城。魏司馬懿率二十萬眾拒亮,與延軍錯道,徑前,當亮軍六十里,候還,白懿云:「亮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懿軍垂至,恐與己相逼,欲赴延軍,相去又遠,勢不能及。將士失色,莫知其計。亮意氣自若,敕命軍中皆偃旗息鼓,不得妄出;又令大開四門,掃地卻灑。懿嘗謂亮持重,而復見以弱勢,疑其有伏兵。於是,率眾退北山。明日食時,亮與參佐拊手大笑曰:「司馬必謂吾示怯,將有強伏,循山走矣。」候還白,如亮言。懿後知之,深以為恨。
〈實戰〉第四十四
凡與敵戰,若敵人勢實,我當嚴兵以備之,則敵人必不輕動。法曰:「實而備之。」
三國,蜀先主為漢中王,拜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屯江陵。是歲,羽留兵屯公安、南郡,以備吳,而率兵攻魏將曹仁於樊。曹公遣于禁等救仁。秋,大雨,漢水泛溢,禁所督七軍皆沒。禁降羽,龐德被誅。梁、郟、陸渾群盜等,或遙受羽印號,為支黨,羽威震華夏。
〈輕戰〉第四十五
凡與敵戰,必須料敵詳審而後出兵。若不計而進,不謀而戰,則必為敵所敗矣。法曰:「勇者必輕合,輕合而不知利。」
春秋,晉文公與楚戰,知楚將子玉剛忿褊急,文公遂執其使者宛春以撓之。子玉怒,遂乘晉軍,楚軍大敗。
〈重戰〉第四十六
凡與敵戰,必務持重,見利則動,不見利則止,慎不可輕舉也。若此,則必不陷於死地。法曰:「不動如山。」
春秋,晉將欒書伐楚,將戰,楚晨壓晉軍而陣。軍吏患之,裨將范丏趨進曰:「塞井夷灶,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佻,吾持重固壘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全勝。」〔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囂,合而更囂,各顧其後,莫有鬥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公說。於是敗楚師於鄢陵。
〈利戰〉第四十七
凡與敵戰,其將愚而不知變,可誘之以利。彼貪利而不知害,可設伏兵以擊之,其軍可敗。法曰:「利而誘之。」
春秋,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捍采樵者以誘之。」從之。絞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伏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
〈害戰〉第四十八
凡與敵各守疆界,若敵人寇抄我境,以擾邊民,可於要害處設伏兵,或築障塞以邀之,敵必不敢輕犯。法曰:「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唐時,朔方軍總管沙矺忠義為突厥所敗,詔張仁願攝御史大夫代之。既至,賊已出,率兵躡擊,夜掩其營,破之。始,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北崖有拂雲祠,突厥每犯邊,必先謁祠禱祀,然後引兵渡而南。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張仁願請乘虛取漠南,於河北築三受降城,絕虜南寇路。唐休璟以為:「西漢以來,皆南守河,今築城虜腹中,終為所有。」仁願固請,中宗許之。表留歲滿鎮兵以助其功,時咸陽兵二百人逃歸,仁願擒之,盡斬城下,軍中股慄,役者盡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雲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靈武,東城南直榆林。三壘相距各四百餘里,其北皆大磧也,斥地三百里遠。又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馬,朔方復無寇。歲省費億計,減鎮兵數萬。
〈安戰〉第四十九
凡敵人遠來氣銳,利於速戰;我深溝高壘,安守勿應,以待其敝。若彼以事撓我求戰,亦不可動。法曰:「安則靜。」
三國,蜀將諸葛亮率眾十餘萬出斜谷,壘於渭水之南。魏遣大將司馬懿拒之,諸將欲往渭北以待之,懿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遂率軍而濟,背水為壘。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亮果上五丈原。會有長星墜亮之壘,懿知其必敗。時魏王以亮率軍遠入,利在急戰,每命懿持重,以俟其變。亮數挑戰,懿不出,因遺懿以巾幗婦人之飾。懿終不出。懿弟子孚書問軍事,懿復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少決,好兵而無權,雖持兵十萬,已墮吾畫中,破之必矣。」與之對壘百餘日,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懿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以歸師不之迫,於是楊儀結陣而去。經日,行其營壘,觀其遺事,獲其圖書、糧食甚眾。懿審其必死,曰:「天才奇才也!」辛毗以為尚未可知。懿曰:「軍家所重,軍書密計、兵馬糧食,今皆棄之,豈有人損其五臟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關中多蒺藜,懿使軍士三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履前行,蒺藜著履,然後馬步俱進。追到赤岸,乃知亮已死。時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能走生仲達。」懿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
〈危戰〉第五十
凡與敵戰,若陷在危亡之地,當激勵將士決死而戰,不可懷生,則勝。法曰:「兵士甚陷,則不懼。」
後漢將吳漢討公孫述,進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漢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武陽以東諸小城皆降。帝戒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須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不聽,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餘人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別將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大驚,責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悖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他者,急率兵還廣都。」詔書未到,述果遣其將謝丰、袁吉將眾十餘萬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丰圍之。漢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將逾越險阻,轉戰千里,所在斬獲,遂深入敵地,今至城下,而與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御之。若能同心協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立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尚合軍。丰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哺,遂大敗之,斬謝丰、袁吉。於是,率兵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聞,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於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郭中。述自將數萬人出城大戰,漢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述兵敗走,高午奔陣刺述,殺之。旦日城降,斬述首傳送洛陽。蜀遂平。
〔《百戰奇略》卷五終〕
〔《百戰奇略》卷之六〕
〈生戰〉第五十一
凡與敵戰,若地利已得,士卒已陣,法令已行,奇兵已設,要當割棄性命而戰,則勝。若為將臨陣畏怯,欲要生,反為所殺。法曰:「幸生則死。」
春秋時,楚子伐鄭,晉師救之,與戰於敖、鄗之間。晉趙嬰齊使其徒先具舟於河,欲敗而先濟,故將士懈,卒不可勝。
〈死戰〉第五十二
凡敵人強盛,吾士卒疑惑,未肯用命,須置之死地,告令三軍,示不獲已。殺牛燔車,以享戰士,燒棄糧食,填夷井灶,焚舟破釜,絕去其生慮,則必勝。法曰:「必死則生。」
秦將章邯已破楚將項梁軍,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擊趙,大破之。當此時,趙歇為王,陳餘為將,張耳為相,兵敗皆走入鉅鹿城。章邯令王離、涉閑圍鉅鹿,章邯軍其南,築甬道而輸之粟。楚懷王以宋義為上將,項羽為次將,范增為裨將,救趙。諸別將皆屬焉。宋義行至安陽,留四十餘日不進,遣其子宋襄相齊,自送之無鹽,飲酒高會。項羽曰:「今國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掃境內而專諸將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項羽晨朝宋義,即其帳中,斬之,下令軍中曰:「宋義與齊謀反,楚王陰令羽誅之。」是時,諸將皆懾服,莫敢支吾,皆曰:「首立楚者,將軍家也。今將軍誅叛亂。」即共立羽為假上將軍。使人追宋義子襄,及之齊,殺之。使桓楚報命於楚懷王,因命項羽為上將軍。當陽君、蒲將軍皆屬焉。項羽以殺宋義,威震楚國,名聞諸侯。乃遣當陽君、蒲將軍率二萬眾渡河救鉅鹿。戰少利,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兵渡河,沉舟,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救鉅鹿下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兵擊秦軍,諸侯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以一當十,楚兵呼聲動天地,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大破秦軍。
〈飢戰〉第五十三
凡興兵征討,深入敵地,芻糧乏闕,必須分兵抄掠,據其倉廩,奪其蓄積,以繼軍餉,則勝。法曰:「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
《北史》:北周將賀若敦率兵渡江取陳湘州。陳將侯瑱討之。秋水泛濫,江路遂斷。糧援既絕,人懷危懼。敦於是分兵抄掠,以充資費。恐瑱等知其糧少,乃於營內多聚土,覆之以米。召側近村人,佯有訪問,隨即遣之。瑱等聞之,以糧為實。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示以持久。湘、羅之間,遂廢農業。瑱等無如之何。初,土人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船,伏兵甲於中。瑱軍望見,謂餉船至,逆水爭取。敦甲士遂擒之。又敦軍數有叛者乘馬投瑱,瑱輒納之。敦乃取一馬,牽以趣船,令船中人以鞭鞭之。如是者再,馬畏船不敢上。後伏兵於江岸,使人乘畏船馬詐投瑱軍,瑱即遣兵迎接,爭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伏兵發,盡殺之。後實有饋餉及亡奔瑱者,猶恐敦設詐,兵不敢受。相持歲餘,瑱不能制。
〈飽戰〉第五十四
凡敵人遠來,糧食不繼,敵飢我飽,可堅壁不戰,持久以敝之,絕其糧道。彼退走,密遣奇兵,邀其歸路,縱兵追擊,破之必矣。法曰:「以飽待飢。」
唐武德初,劉武周據太原,使其將宋金剛屯於河東。太宗往征之,謂諸將曰:「金剛垂軍千里入吾地,精兵驍將皆在於此。武周自據太原,專寄金剛以為捍蔽。金剛雖眾,內實空虛,虜掠為資,意在速戰。我當堅營待其飢,未宜速戰。」於是,遣劉洪等絕其糧道,其眾遂餒,金剛乃遁。
〈勞戰〉第五十五
凡與敵戰,若便利之地,敵先結陣而據之,我後去趨戰,則我勞而為敵所勝。法曰:「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
晉司空劉琨遣將軍姬澹率兵十餘萬討石勒。勒將拒之,或諫曰:「澹兵馬精盛,其鋒不可當,且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攻守勢異,必獲萬全。」勒曰:「澹軍遠來,體疲力竭,犬馬烏合,號令不齊,一戰可擒也,何強之有!援又垂至,胡可舍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顧乃無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謂不戰而自取滅亡之道。」遂斬諫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設疑兵於山下,分為二伏。勒率兵與澹戰,偽收眾而北。澹縱兵追之,〔勒前後〕伏發,夾擊,澹大敗而退。
〈佚戰〉第五十六
凡與敵戰,不可恃己勝而放佚,當益加嚴厲以待敵,佚而猶勞。法曰:「有備無患。」
秦王翦將兵六十萬代李信擊荊。荊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荊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壯士出擊,大破荊軍。
〈勝戰〉第五十七
凡與敵戰,若我勝彼負,不可驕惰,當日夜嚴備以待之。敵人雖來,有備無害。法曰:「既勝若否。」
秦二世時,項梁使沛公、項羽別攻城陽,屠之。西破秦軍濮陽東,秦收兵入濮陽。沛公、項羽乃攻定陶,因西略地至雍丘,大破秦軍,斬李由,還攻外黃。項梁益輕秦,有驕色。宋義進諫於梁曰:「戰勝而將驕卒惰者敗。今兵少惰矣,而秦兵日益,臣為君畏之。」梁弗聽。而使宋義〔使〕於齊。道遇齊使者高陵君顯,曰:「公將見武信君乎?」曰:「然。」曰:「今武信君必敗,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則及禍。」秦果悉兵益章邯擊楚軍,大敗之,項梁死。
〈敗戰〉第五十八
凡與敵戰,若彼勝我負,未可畏怯,須思害中之利,當整勵器械,激揚士卒,候彼懈怠而擊之,則勝。法曰:「因害而患可解也。」
晉末,河間王顒在關中,遣張方討長沙王義,率眾自函谷人屯河南。惠帝遣左將軍皇甫商拒之,方潛軍破商,遂入洛陽。又奉帝命討方於城內,方軍望見乘輿,於是少卻,方止之不可得,眾遂大敗,殺傷滿衢巷。方退壁於十三里橋,人情挫衄,無復固志,多勸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鈍是常事,貴因敗以為成耳。我更前作壘,出其不意,此兵法之奇也。」乃夜潛進逼洛陽城七里。義既新捷,不以為意,忽聞方壘成,乃出戰,遂大敗而還。
〈進戰〉第五十九
凡與敵戰,若審知敵人有可勝之理,則宜速進兵以搗之,無有不勝。法曰:「見可則進。」
唐,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擊破突厥,頡利可汗走保鐵山,遣使入朝謝罪,請舉國歸附。以靖往迎之。頡利雖外請朝謁,而內懷遲疑。靖揣知其意。時詔鴻臚卿唐儉等慰諭之。靖謂副將張公謹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安。若萬騎賚二十日糧,自白道襲之,必得所欲。」公謹曰:「上已與約降,行人在彼,奈何?」靖曰:「機不可失,韓信所以破齊也。如唐儉輩何足惜哉!」督兵疾進,行至陰山,遇其斥候千餘,皆俘以隨軍。頡利見使者大悅,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鋒乘霧而行,去其牙帳七里,虜始覺,列兵未及陣,靖縱兵擊之,斬首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擒其子疊羅施,殺義成公主。頡利亡去,為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擒以獻。於是,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矣。
〈退戰〉第六十
凡與敵戰,若敵眾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爭,當急退以避之,可以全軍。法曰:「知難而退。」
三國,魏將曹爽伐蜀,司馬昭同行出駱谷,次於興勢。蜀將王平乘夜襲擊,昭令堅臥不動,平退。昭謂諸將曰:「費禕據險拒守,進不獲戰,攻之不可,宜急旋軍,以為後圖。」爽等遂退,禕果馳兵趨三嶺爭險,爽等潛師越險,乃得退。
〔《百戰奇略》卷六終〕
〔《百戰奇略》卷之七〕
〈挑戰〉第六十一
凡與敵戰,營壘相遠,勢力相均,可輕騎挑攻之,伏兵以待之,其軍可破。若敵用此謀,我不可以全氣擊之。法曰:「遠而挑戰,欲人之進也。」
十六國,姚襄據黃落,苻生遣將苻黃眉、鄧羌等率步騎〔萬五千〕討襄。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曰:「襄性剛愎,易以撓動。若長驅一行,直壓其壘,襄必忿而出戰,可一戰而擒也。」黃眉從之,遣羌率騎三千軍於壘門。襄怒,盡銳出戰。羌偽不勝,率騎而退,襄追之於三原,羌回〔騎〕拒襄,〔俄〕而黃眉至,大戰,斬之,〔盡〕俘其眾〔,黃眉等振旅而歸〕。
〈致戰〉第六十二
凡致敵來戰,則彼勢常虛;不能赴戰,則我勢常實。多方以致敵之來,我據便地而待之,無有不勝。法曰:「致人而不致於人。」
後漢建武五年,光武詔耿弇,悉收集降附,結部曲,置將吏,弇帥騎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將兵而東。張步聞之,使其將費邑軍歷下,又令兵屯祝阿,別於泰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之。渡河先擊祝阿,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遂空壁亡去。費邑分兵,遣其弟費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修攻具〔,宣敕諸部〕:後三日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弇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之耳。野兵不擊,何以城為?」則分兵守巨里,自帥精銳上岡阪,乘高合戰,大破之,斬邑。既而取首級以示巨里,城中懼,費敢〔悉眾〕亡歸張步。弇悉收其積聚,縱兵攻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
〈遠戰〉第六十三
凡與敵阻水相拒,我欲遠渡,可多設舟楫,示之若近濟,則敵必并眾應之,我出其空虛以濟。如無舟楫,可用竹木、蒲葦、罌缶、瓮囊、槍桿之屬,綴為排筏,皆可濟渡。法曰:「遠而示之近。」
漢初,魏王豹初降漢,復以親疾請歸,至國,即絕其河關,反與楚約和。漢王遣酈生往說豹,不聽。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擊豹。〔魏王〕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引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帥兵迎戰,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
〈近戰〉第六十四
凡與敵夾水為陣,我欲攻近,反示以遠,須多設疑兵,上下遠渡,敵必分兵來應,我可以潛師近襲之,其軍可破。法曰:「近而示之遠。」
春秋,越人伐吳,吳人御之笠澤,夾水而陣。越人為左右陣,夜鼓噪而進,吳師分以御之。越子以三軍潛涉,當吳中兵而鼓之。吳軍大敗,遂至滅亡。
〈水戰〉第六十五
凡與敵戰,或岸邊為陣,或水上泊舟,皆謂之水戰。若近水為陣者,須去水稍遠,一則誘敵使渡,一則示敵無疑。我欲必戰,勿近水迎敵,恐其不得渡;我欲不戰,則拒水阻之,使敵不得濟。若敵率兵渡水來戰,可於水邊伺其半濟而擊之,則利。法曰:「涉水半渡可擊。」
漢酈生說齊下之,齊王日與生縱酒為樂,而罷守備。蒯通說信,遂渡河,襲破齊。齊王以酈生賣己,烹之,而走高密,請救於楚。楚遣龍且將兵救齊。或〔說龍且〕曰:「漢兵遠來,其鋒難當,齊、楚自居其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客居,其勢無所食,可不戰而擒也。」龍且曰:「吾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今若救齊不戰而降之,有何功?若戰而勝,齊半可得。」遂進兵與漢軍夾濰水而陣。信夜使人囊沙壅水上流,旦渡擊且,佯敗走。龍且喜曰:「吾固知信怯。」遂追之。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擊,殺且。〔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皆虜楚卒〕,遂平齊。
〈火戰〉第六十六
凡戰,若敵人居近草莽,營舍茅竹,積芻聚糧,天時燥旱,因風縱火以焚之,選精兵以擊之,其軍可破。法曰:「行火必有因。」
漢靈帝中平元年,皇甫嵩討黃巾,漢將朱雋與賊波才戰,敗,賊遂圍嵩於長社。賊依草結營,會大風。嵩敕軍束苣乘城,使銳卒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陣,賊驚亂奔走。會帝遣曹操將兵適至,合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
〈緩戰〉第六十七
凡攻城之法,最為下策,不得已而為之。所謂三月修器械,三月成距堙者,六月也。謂戒為己者,忿躁不待攻具而令士卒蟻附,恐傷人之多故也。若彼城高池深,多人而少糧,外無救援,可羈縻取之,則利。法曰:「其徐如林。」
十六國,前燕將慕容恪擊段龕於廣固,圍之。諸將請恪急攻,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克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外有強援,恐有腹背之患,則攻之不得不速。若我強彼弱,外無救援,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敝。兵法:十圍五攻。正謂此也。龕黨尚眾,未有離心。今憑阻堅城,上下戮力,盡銳攻之,數旬可拔,然殺吾士卒必多矣。當持久以取耳。」乃為壁壘以守之,終克廣固。
〈速戰〉第六十八
凡攻城圍邑,若敵糧多人少,外有救援,可以速攻,則勝。法曰:「兵貴拙速。」
三國,蜀將孟達降魏,遂領新城太守,未幾,復連吳附蜀以叛魏。司馬懿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蜀交結,宜觀望而後可。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當及其未定,促而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至其城下。吳、蜀各遣將救達,懿乃分兵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表上天子,比相往反時,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將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外為木柵以自固。懿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李輔等斬達首,開門以降。
〈整戰〉第六十九
凡與敵戰,若敵人行陣整齊,士卒安靜,未可輕戰,伺其變動擊之,則利。法曰:「無邀正正之旗。」
三國,魏司馬懿征公孫淵,〔次於遼水。淵遣步騎數萬,阻遼隧,堅壁而守,以距帝。〕懿泛舟潛濟遼水,〔傍遼水〕作〔長〕圍,棄城而向襄平。諸將曰:「不攻城而作圍,非所以示眾也。」懿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軍也。攻之,正墮其計。賊大眾在此,其巢穴虛失,我直指襄平,必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必矣。」遂整陣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乃縱兵逆擊,大破之。
〈亂戰〉第七十
凡與敵戰,若敵人行陣不整,士卒喧嘩,宜急出兵以擊之,則利。法曰:「亂而取之。」
唐,段志玄從劉文靜拒屈突通於潼關,文靜為通將桑顯和所敗,軍營已潰,志玄率二十騎赴之,擊殺數十人而還;還為流矢中足,慮眾心動,忍而不言,更入賊陣者再三。顯和軍亂,大軍因而復振,擊大破之。〔及屈突通之遁,志玄與諸將追而擒之。〕
〔《百戰奇略》卷七終〕
〔《百戰奇略》卷之八〕
〈分戰〉第七十一
凡與敵戰,若我眾敵寡,當擇平易寬廣之地以勝之。若五倍於敵,則三術為正,二術為奇;三倍於敵,二術為正,一術為奇。所謂一以當其前,一以攻其後。法曰:「分不分為縻軍。」
梁將陳霸先、王僧辯討侯景,軍於張公洲。高旗巨艦,截江蔽空,乘潮順流。景登石頭,望之不悅,曰:「彼軍士有如是之氣,不可易也。」帥鐵騎萬人,鳴鼓而前。霸先謂僧辯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應。賊今送死,欲為一戰。我眾彼寡,宜分其勢。」僧辯從之,以勁弩當其前,輕銳蹂其後,大陣衝其中。景遂大潰,棄城而走。
〈合戰〉第七十二
凡兵散則勢弱,聚則勢強,兵家之常情也。若我兵分屯數處,敵若以眾攻我,當合軍以擊之。法曰:「聚不聚為孤旅。」
開元時,吐蕃入寇,報新城之役,晨壓官軍,眾寡不敵,師人皆懼焉。王忠嗣策馬而進,左右馳突,如此無不辟易,出而復合,殺數百人,賊眾遂亂。三軍翼而擊之,吐蕃大敗。
〈怒戰〉第七十三
凡與敵戰,須激勵士卒,使忿怒而後出戰。法曰:「殺敵者,怒也。」
漢光武建武四年,詔將軍王霸、馬武討周建於垂惠。蘇茂將兵四千餘救建,先遣精騎遮擊馬武軍糧,武往救之。建於城中出兵夾擊武,武恃霸援,戰不甚力,為茂、建所敗,過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勢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銳,其眾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敗道也。今閉營堅守,示不相救,彼必乘勢輕進;武恨無救,則其戰當自倍。如此,茂眾疲勞,吾乘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兵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霸乃開營後,大叱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遂敗走之。
〈氣戰〉第七十四
夫將之所以戰者,兵也;兵之所以戰者,氣也;氣之所以盛者,鼓也。能作士卒之氣,則不可太頻,太頻則氣易衰;不可太遠,太遠則力易竭。須度敵人之至六七十步之內,乃可以鼓,令士卒進戰。彼衰我盛,敗之必矣。法曰:「氣實則鬥,氣奪則走。」
春秋,齊師伐魯,莊公將戰,曹劌請從,公與之同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鼓之,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劌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是以敗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逐戰〉第七十五
凡追奔逐北,須審真偽。若旗齊鼓應,號令如一,紛紛紜紜,雖退走,非敗也,必有奇也,須當慮之。若旗參差而不齊,鼓大小而不應,號令喧囂而不一,此真敗卻也,可以力逐。法曰:「凡從勿怠,敵人或止於路,則慮之。」
唐武德元年,太宗征薛仁杲,其將宗羅[日侯]拒之,大破於淺水原。太宗帥騎追之,直趨折[土庶]圍之。仁杲將多臨陣來降,復還取馬,太宗縱遣之。須臾,各乘馬至。太宗具知仁杲虛實,乃進兵合圍。縱辯士喻以禍福,仁杲遂降。諸將皆賀,因問曰:「大王破敵,乃舍步兵,又無攻具,經薄城下,咸疑不克,而卒下之,何也?」太宗曰:「此權道〔迫之,使其計不暇發,以故克〕也。且羅[日侯]所將皆隴外人,吾雖破之,然斬獲不多。若緩之,則皆入城,仁杲收而撫之,未易克也;迫之,則兵散隴外,折[土庶]自虛,仁杲破膽,不暇為謀,所以懼而降也。」
〈歸戰〉第七十六
凡與敵相攻,若敵無故退歸,必須審察,果力疲糧竭,可選輕銳躡之。若是歸師,則不可遏也。法曰:「歸師勿遏。」
漢獻帝建安三年,曹操圍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之,繡欲安眾守險,以絕軍後。操軍不得進,前後受敵,夜乃鑿險〔為地道〕偽遁,伏兵以待。繡悉兵來追,操縱奇兵夾攻,大敗之。謂荀彧曰:「虜遏我歸師,而與吾死地戰,吾是以知勝矣。」
〈不戰〉第七十七
凡戰,若敵眾我寡,敵強我弱,兵勢不利;彼或遠來,糧餉不絕,皆不可與戰,宜堅壁持久以敝之,則敵可破。法曰:「不戰在我。」
唐武德中,太宗帥兵渡河東討劉武周。江夏王李道宗時年十七,從軍,與太宗登玉壁城觀賊陣,顧謂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群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以力爭。今深溝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將竭,當自離散,可不戰而擒也。」太宗曰:「汝見識與我相合。」後果食盡夜遁,追入介州,一戰敗之。
〈必戰〉第七十八
凡興師深入敵境,若彼堅壁不與我戰,欲老我師,當攻其君主,搗其巢穴,截其歸路,斷其糧草,彼必不得已而須戰,我以銳卒擊之,可敗。法曰:「我欲戰,敵雖深溝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
三國,魏明帝景初二年,召司馬懿於長安,使將兵往遼東討公孫淵。帝曰:「四千里征伐,雖云用奇,亦當任力,不當稍計役費。度淵以何計得策?」懿曰:「棄城預走,上計也;〔據遼水以〕拒大軍,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曰:「三者何出?」懿曰:「唯明君能量彼我,預有所棄,此非淵所及也。」曰:「往還幾日?」對曰:「往百日,還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一年足矣。」遂進兵。淵遣將帥步騎數萬屯遼隧,圍塹二十餘里。諸將欲擊之,懿曰:「此欲老吾兵,攻之正墮其計。此王邑所以恥過昆陽也。彼大眾在此,巢穴空虛。直抵襄平,出其不意,破之必矣。」乃多張旗幟,欲出其南,賊盡銳赴之。懿潛濟以出其北,棄賊直趨襄平;賊將戰敗,懿圍襄平。諸將請攻之,懿不聽。陳珪曰:「昔攻上庸,旬日之半破堅城,斬孟達。今日遠來,而更安緩,愚竊惑之。」懿曰:「達眾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較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令失半而克,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而計糧也。今賊眾我寡,賊飢我飽,而雨水乃爾,攻具不設,促之何為?自發京師,不憂賊攻,但憂賊走。今賊糧垂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采,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恃其眾,故雖飢困,不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若求小利而驚之,非計也。」既而雨霽,造攻具攻之,矢石如雨,糧盡窘急,人相食,乃使其將王健、柳甫乞降,請解圍,當君臣面縛,懿〔不許,〕皆斬之。淵突圍而走,懿復追及梁水上殺之,遼地悉平。
〈避戰〉第七十九
凡戰,若敵強我弱,敵初來氣銳,我之勢弱,難以相持,且當避之,伺其疲敝而擊之,則勝。法曰:「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漢靈帝中平六年,涼州賊王國圍陳倉,以皇甫嵩討之。董卓請速進,嵩曰:「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之。是以善用兵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拔。王國雖強,攻陳倉不下,其眾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國攻之,終不拔,其眾疲敝解去。嵩進兵追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遏。」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追擊而破之。卓由是有慚色。
〈圍戰〉第八十
凡圍戰之道,圍其四面,須開一角,以示生路,使敵戰不堅,則城可拔,軍可破。法曰:「圍師必闕。」
漢末,曹操圍壺關,攻之不拔。操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言於曹操曰:「圍城必示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坑,使人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延日久。今鈍兵堅城下,攻必死之敵,非良策也。」操從之,乃拔其城。
〔《百戰奇略》卷八終〕
〔《百戰奇略》卷之九〕
〈聲戰〉第八十一
凡戰,所謂聲者,張虛聲也。聲東而擊西,聲彼而擊此,使敵人不知其所備,則我所攻者,乃敵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
後漢建武五年,耿弇與張步相拒,步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餘里。弇進兵畫中,居二城之間。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雖大而易攻,乃敕諸將會後五日攻西安。藍聞之,日夜為備。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淄。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備守;臨淄出其不意,至必驚擾,攻之,則一日可拔。拔臨淄則西安孤,張藍與步阻絕,必自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攻西安,不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藍帥兵奔還臨淄,并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日之間,不戰而困。諸君之言,未見其宜。」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果將兵亡去。
〈和戰〉第八十二
凡與敵戰,必先遣使約和。敵雖許諾,言語不一。因其懈怠,選銳卒以擊之,其軍可敗。法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
秦末,天下兵起。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秦嶢下軍,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聞其將多屠、賈子,易以利動。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且日益張旗幟為疑兵,而使酈生持寶啖秦將。」秦將果叛,欲連和。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擊之。」沛公乃引兵出擊秦軍,大破之。
〈受戰〉第八十三
凡戰,若敵眾我寡,暴來圍我,須相察眾寡、虛實之形,不可輕易遁去,恐為尾擊。當圓陣外向,受敵之圍,雖有缺處,我自塞之,以堅士卒心。四面奮擊,必獲其利。法曰:「敵若眾,則相眾而受敵。」
《北史》:魏普泰元年,高歡討并州刺史爾朱兆。孝武帝永熙元年春,拔鄴。爾朱光自長安,兆自并州,度律自洛陽,仲遠自東郡,同會於鄴,眾二十萬,挾漳水而軍。歡出頓紫陌,馬不滿三千,步不滿三萬。乃於韓陵為圓陣,連牛驢以塞歸路,〔於是〕將士皆為必死,選精銳步騎從中出,四面擊之,大破兆等。
〈降戰〉第八十四
凡戰,若敵人來降,必要察其真偽。遠明斥候,日夜設備,不可怠忽。嚴令偏裨,整兵以待之,則勝,不然則敗。法曰:「受降如受敵。」
後漢建安二年,曹操討張繡於宛,降之。〔繡〕既而悔恨復叛,襲擊曹操軍,殺曹操長子昂、〔弟子安民〕,操中流矢,師還舞陰。繡將騎來,操擊破之。繡奔穰,與劉表合。操謂諸將曰:「吾降繡,失在不便取質,以致如此。〔吾知所以敗。〕諸將觀之,自今以後,不復敗矣。」
〈天戰〉第八十五
凡欲興師動眾,伐罪吊民,必任天時。乃君暗政亂,兵驕民困,放逐賢人,誅殺無辜,旱蝗冰雹,敵國有此,舉兵攻之,無有不勝。法曰:「順天時而制征討。」
北齊,後主緯,隆化元年,擢用邪佞:陸令萱、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宰制天下,陳德信、鄧長、何洪珍參預機權。各領親黨,升擢非次,官由財進,獄以賂成,亂政害人,遂致旱魃、水潦、寇盜并起;又猜嫌諸王,皆無罪受損,丞相斛律光及弟荊山公羨,并無罪受誅。漸見覆弱之萌,俄觀土崩之勢。周武帝乘此,一舉而滅之。
〈人戰〉第八十六
凡戰,所謂人者,推人士而破妖祥也。行軍之際,或梟集牙旗,或杯酒變血,或麾杆毀折,唯主將決之。若以順討逆,以直伐曲,以賢擊愚,皆無疑也。法曰:「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
唐武德六年,輔公祐反,詔趙郡王李孝恭等討之。將發,與將士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座皆失色,孝恭自若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毋疑,此乃公祐授首之徵也。」遂飲而盡之,眾心為安。先是,賊將拒險邀戰,孝恭堅壁不出,以奇兵絕其糧道。賊飢,夜薄李營,孝恭堅臥不動。明日,以羸兵扣賊營挑戰,別選騎裨以待。俄而羸兵卻,賊追北且囂,遇祖尚,薄戰,遂敗。趙郡王乘勝破其別陣,輔公祐窮走,追騎生擒之〔,江南悉平〕。
〈難戰〉第八十七
凡為將之道,要在甘苦共眾。如遇危險之地,不可舍眾而自全,不可臨難而苟免,護衛周旋,同其生死。如此,則三軍之士豈忘己哉?法曰:「見危難,無忘其眾。」
魏,曹操征孫權還,〔使〕張遼、樂進、李典將七千餘人屯合肥。操征張魯,教與護軍薛悌書,題其函曰:「敵至乃發。」俄而,權帥眾圍合肥,乃發此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城,護軍勿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遠征在外,比敵至此,破我必矣,是以指教。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也。勝負之機,在此一舉,諸君何疑?」李典意與遼同。於是,遼夜募敢從〔之士〕,得八百人,椎牛享士,明日大戰。平旦,遼披甲出戰,先登陷陣,殺賊數十人,斬二將,大呼自名,衝陣至權麾下。權大驚,眾未知所以,走登高。權以長戟自守,遼叱權下,權不敢動〔,望見遼所將眾少〕,乃聚兵圍遼數重,遼左右突圍,直前急擊,圍開,遼將麾下數十人得出,餘眾呼號曰:「將軍棄舍我耶?」遼復入圍,拔出餘眾,權軍無敢當者。自旦至日中,吳人奪氣。遼〔還〕修守備,眾心乃安,〔諸將〕悅服。權守合肥旬日,城不得拔,乃退。遼率諸將追擊,幾獲權。
〈易戰〉第八十八
凡攻戰之法,從易者勝敵。敵若屯備數處,必有強弱眾寡。我可遠其強而攻其弱,避其眾而擊其寡,則無不勝。法曰:「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
《北史》:周武帝〔將〕伐齊之河陽,〔謀及臣下〕,宇文弼〔進策〕曰:「〔今之用兵,須擇其地。〕河陽要衝,精兵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彼汾之曲,城小山平,攻之易拔。」武帝不納,師竟無功。〔建德五年,大舉伐齊,卒用計。後終於平齊。〕
〈餌戰〉第八十九
凡戰,所謂餌者,非謂兵者置毒於飲食,但以利誘之,皆為餌兵也。如交鋒之際,或棄牛馬,或遺財物,或舍輜重,切不可取,取之必敗。法曰:「餌兵勿食。」
漢獻帝建安五年,袁紹遣兵攻白馬,操擊破之,斬其將顏良。遂解白馬之圍,徙其民〔循河〕而西。紹渡河追之,軍至延津南。操勒兵駐營南坡下,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謂餌兵,如之何去之!」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曰:「可上馬。」操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
〈離戰〉第九十
凡與敵戰,可密候鄰國君臣交接有隙,乃遣諜者以間之。彼若猜貳,我以精兵乘之,必得所欲。法曰:「親而離之。」
戰國,周赧王三十一年,燕上將樂毅并將秦、魏、韓、趙之師伐齊,破之,泯王出奔於莒。燕軍聞齊王在莒,合兵攻之。楚將淖齒將兵救齊。因為齊相,欲與燕將分齊地,乃執王數其罪而誅之。復堅守莒城、即墨以拒燕兵,數月不下。樂毅并圍之,即墨大夫戰死,城中推田單為將軍。頃之,〔燕〕昭王薨,惠王立,為太子時與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曰:「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欲連兵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乃使騎劫代毅。毅遂奔趙,燕將士由是不和。單乃詐以卒為神師而祀之,列火牛陣,大破燕軍;復齊七十餘城,迎襄王自莒入臨淄。
〔《百戰奇略》卷九終〕
〔《百戰奇略》卷之十〕
〈疑戰〉第九十一
凡與敵對壘,我欲襲敵,須叢草雜木,多張旗幟,以為人屯。使敵備東,而擊其西,則必勝。或我欲退,偽為虛陣,設留而退,敵必不敢追我。法曰:「眾草多障者,疑也。」
《北史》:周武帝東征,以宇文憲為前鋒,守雀鼠谷。帝親臨圍晉州,齊主聞晉州被圍,亦自來援。時陳王純屯千里徑,大將軍永昌公椿屯雞棲原,大將軍宇文盛守汾水關,并受憲節度。〔憲〕密謂椿曰:「兵者,詭道。汝今為營,不須張幕,可伐柏為庵,示有所處。〔令〕兵去之後,賊至猶疑。」時齊主分兵〔萬人〕向千里徑,又遣眾出汾水關,自帥大軍與椿對。椿告齊兵急,憲自往救之。會軍敗,齊追逐,師夜引還。齊人果以柏庵為帳幕之備,遂不敢進。翌日始悟。
〈窮戰〉第九十二
凡戰,如我眾敵寡,彼必畏我軍勢,不戰而遁,切勿追之,蓋物極則反也。宜整兵緩追,則勝。法曰:「窮寇勿迫。」
漢,趙充國討先零羌,兵至羌虜所。羌久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輜重,欲渡湟水。道隘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死戰。」諸校皆曰:「善。」羌赴水溺死者數百,餘皆奔潰。
〈風戰〉第九十三
凡與敵戰,若遇風順,致勢而擊之;若遇風逆,出不意而搗之,則無有不勝。法曰:「風順,致勢而從之;風逆,堅陣以待之。」
《五代史》:晉北面行營都招討使杜重威等,與契丹戰於陽城,為虜所圍,而軍中無水,穿井輒崩;又東北風大起,虜順風縱火,揚塵以助其勢。軍士皆憤怒,大呼曰:「都招討何以用兵,令士卒枉死!」諸將請戰,杜重威曰:「候風少緩,徐觀可否。」〔馬步都監〕李守貞曰:「風沙之內,彼眾我寡,莫測多少,惟力戰者勝,此風力助我也。」即呼曰:「諸軍齊擊賊!」〔馬軍左廂都排陣使〕張彥澤召諸將問計,或曰:「虜得風勢,宜待風回。」彥澤亦以為然。〔馬軍〕右廂副〔陣〕使藥元福謂曰:「今軍飢渴已甚,待風回,吾屬皆為虜矣!且敵謂我不能逆風以戰,宜出其不意急擊之。此詭道也。」〔馬步左右廂都排陣使〕符彥卿等乃將精騎,奮力擊之,逐北二十餘里。契丹主奚車走十餘里,追兵擊之,得一橐駝,乘之遁去。晉軍乃〔退保〕定〔州〕。
〈雪戰〉第九十四
凡與敵相攻,若雨雪不止,視敵不備,可潛兵擊之,其勢可破。法曰:「攻其所不戒。」
唐遣唐鄧節度使李愬討吳元濟。先是愬遣將將二千餘騎巡邏,遇賊將丁士良,與戰,擒之。士良,元濟驍將,常為東邊患。眾請刳其心,愬許之。士良無懼色,遂命解其縛,士良請盡死以報其德,愬署為捉生將。士良言於愬曰:「吳秀琳據文城柵,為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洽為之主謀也。然光洽勇而輕,好自出戰,請為擒之,則秀琳自降矣。」鐵文及光洽被執,秀琳果降。愬延秀琳問計,秀琳答曰:「將軍必欲破賊,非得李祐不可。」祐,賊健將也,有勇略,守興橋柵,每戰常輕官軍,時率眾割麥於野。愬遣史用誠以壯士三百伏林中,用誠誘而擒之以歸。將士爭請殺之,愬獨待以客禮,時復與語,諸將不悅。愬力不能獨完,乃械送祐之京師。先密奏曰:「若殺祐,則無成功。」詔以祐還愬,愬見大喜,署為兵馬使,令佩刀出入帳中。始定破蔡之計,令祐以突將三千為前鋒,李忠義副之;愬與監軍將三千為中軍;李進誠以三千殿為後軍,令曰:「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敕士少休,令士卒食乾糧,整羈靮、鞍鎧、弓刃。時大雪,旗旆折裂,人馬凍死者相望,人人自謂必死。諸校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眾皆失色,相泣曰:「果落李祐奸計。」然畏愬,莫敢違。夜半,雪愈盛。分輕兵斷賊朗山之援,又斷洄曲及諸道橋梁。行七十里至懸瓠城。城旁皆鵝鶩池,愬令擊之以亂〔軍〕聲。初,蔡人拒命,官軍凡三十餘年不能至其城下,故蔡人皆不為備。祐等攀城先登,眾從之。殺守門者,而留擊柝者,納其眾城中。雞鳴雪止,遂執元濟,檻送京師,而淮西悉平矣。
〈養戰〉第九十五
凡與敵戰,若我軍曾經挫衄,須審察士卒之氣。氣盛,則激勵再戰;氣衰,則且養氣,待其可用而使之。法曰:「謹養勿勞,并氣積力。」
秦始皇問李信曰:「吾欲取荊,度用幾何人?」對曰:「不過二十萬人。」及問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將軍老矣!何怯也!」乃命信及蒙恬將二十萬人伐荊。翦因不用,遂謝病歸頻陽。信〔攻平輿〕,蒙恬〔攻寢〕,大破之。〔信又攻鄢郢,破之。〕乃引兵西,與蒙恬會城父。荊人因隨之,三日不頓舍,大敗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信奔還。王怒,自至頻陽見王翦,強起之。對曰:「老臣悖亂,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從之。翦遂將兵,王送至灞上。荊人聞之,悉兵以禦翦。翦堅壁不戰,日休士卒,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與士卒同甘苦。久之,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翦曰:「可用矣。」荊人既不得戰,乃引而東。翦追擊,大破之。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遂敗走,翦乘勝略定城邑。
〈畏戰〉第九十六
凡與敵戰,軍中有畏怯者,鼓之不進,未聞金先退,須擇而殺之,以戒其眾。若三軍之士,人人皆懼,則不可加誅戮。須假之以顏色,示以不畏;說之以利害,喻以不死,則眾心自安。法曰:「執戮禁畏。太畏則勿殺戮,示之以顏色,告之以所生。」
《南史》:陳武帝討王僧辯,先召文育與謀。時僧辯婿杜龕據吳興,兵甚眾。武帝密令陳倩速還長城,立柵備之。龕遣將杜泰乘虛掩至。將士相視失色,倩言笑自若,部分益明,於是眾心乃定。
〈書戰〉第九十七
凡與敵對壘,不可令軍士通家書,親戚往來;恐言語不一,眾心疑惑。法曰:「信問通,則心有所恐;親戚往來,則心有所戀。」
蜀將關羽屯江陵,吳以呂蒙代魯肅屯陸口。蒙初至,外倍修恩德,與羽結好。後蒙襲收公安、南郡,而蜀將皆降於蒙。蒙入據城,得羽將士家屬,皆撫慰,令軍卒不得干歷人家,有所取求。蒙麾下士,與蒙同汝南人,取民一笠,以覆官鎧;雖公,蒙猶以為犯軍令,不可以鄉里故廢法,乃泣而斬之。於是,軍中震慄,道不拾遺。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飢寒者與衣糧。羽還,在道,每使人相問,蒙則厚遇之,周游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問,咸賀家門無恙,相待過於平時,故羽士卒皆無鬥志。會權又至,羽〔自知孤窮,乃走麥城〕,西至漳鄉,眾皆降,羽被殺。
〈變戰〉第九十八
凡兵家之法,要在應變,好在知兵,舉動必先料敵。敵無變動,則待之;乘其有變,隨而應之,乃利。法曰:「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五代梁末,魏博兵亂,賀德倫降晉。莊宗入魏〔州〕,梁將劉鄩乃軍於莘縣,增壘浚池,自莘至河,築甬道輸餉。梁帝詔鄩出戰。〔奏〕曰:「晉兵未易擊,俟彼進取,苟得機便,豈敢坐滋患害?」帝又遣使問以決勝之策,對曰:「臣無奇謀,但人給十斛糧,盡皆破敵。」帝怒曰:「將軍留米將療飢耶?」又遣使督戰。鄩謂諸校曰:「大將專征,君命有所不受。臨敵制變,安可預謀。今揣彼自氣盛,難可輕克,諸君以為如何?」眾皆欲戰,鄩默然。〔他日,〕乃復召諸將列軍門,人給河水一杯,因命飲之。眾未測其意,或飲或辭。鄩曰:「一杯之難若是,滔滔河流可盡乎?」眾皆失色。時莊宗以兵壓鄩營,亦不出。帝又數遣人促之,鄩以萬人薄其營,俘獲甚眾。少頃,晉兵既至,鄩退,復戰於故元城。莊宗與李嗣源、李存審夾擊,梁兵大敗。
〈好戰〉第九十九
夫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實不獲已而用之。不可以國之大、民之眾,盡銳征伐,爭戰不止,終致敗亡,悔無所追。然兵猶火也,弗戢,將有自焚之患;黷武窮兵,禍不旋踵。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
隋之煬帝,國非不大,民非不眾,嗜武好戰,日尋干戈,征伐不休,及事變兵敗遼城,禍起蕭牆,豈不為後世笑乎?吁,為人君者,可不慎哉!
〈忘戰〉第一百
凡安不忘危,治不忘亂,聖人之深誡也。天下無事,不可廢武,慮有弗庭,無以捍禦。必須內修文德,外嚴武備,懷柔遠人,戒不虞也。四時講武之禮,所以示國不忘戰。不忘戰者,教民不離乎習兵也。法曰:「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唐玄宗時,承平日久,毀戈牧馬,罷將銷兵,國不知備,民不知戰。及安史之亂,倉卒變生於不圖,文士不足以為將,市人不足以為戰,而神器幾危,舊物幾失。吁,戰豈可忘乎哉!
〔《百戰奇略》卷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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