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30日 星期三

守城錄

《守城錄》 

 
 
 
陳規〈〈靖康朝野僉言〉後序〉
 
  靖康丙午,規以通直郎知德安府安陸縣事。丁未春正月,群盜王在等犯德安府。時郡將闕,規攝府事。賊來攻城,規在城上與賊語,問何因到此,賊言:「京城已為金破。」規獨念:都城之大,濠塹深闊,城壁高厚,實龍淵虎壘,況禁旅衛士百萬,雖金人乘我厄運,一時強盛,亦何能破!殆不足信。二月四日,賊遁,遣人詣都城奏功還,乃知京城果為敵陷,徒深痛切,但不知城破之所以然耳!又恨當時不得身在圍城中,陪守禦之士,以效綿薄。紹興己酉春三月,朝廷既復河南,規自祠宮被命知順昌府,夏五月到官。行及期年,暇日會同僚,語及靖康之難。汝陰令云:「嘗收《東齋雜錄》一編,中有《靖康朝野僉言》,具載金人攻城始末。」規得之熟讀,痛心疾首,不覺涕零。嗟呼!治亂強弱,雖曰在天有數,未有不因人事得失之所致也。揚雄所謂:「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靖康京城之難,若非人事之失,則天亦不得而為災。規不揆至愚,竊觀金人攻陷京城,朝廷大臣與將吏官帥應敵捍禦之失,雖既往不咎,然前車之覆,後車之戒,事有補於將來,不可不備論也。朝廷欲再援太原,大臣以為中國勢弱,敵勢方強,用兵無益,宜割三鎮以賂之。殊不知勢之強弱在人為。我之計勝彼則強,不勝彼則弱。若不用兵,何術以壯中國之勢,遏敵人之強?用之則有強有弱,不用則終止於弱而已。強者復弱,弱者復強,強弱之勢,自古無定,惟在用兵之人何如耳!
  河東宣撫使統兵十七萬以援太原,又招河東義勇、禁兵五萬,共兵二十二萬。皆敗績,致太原陷於敵。非兵不多,蓋用兵之失也。其所以失者,兵二十二萬直行而前,先鋒遇敵者有幾?一不勝而卻,與其後大兵皆卻,宜乎不能援也!有識者觀之,不待已敗,而後知其不能援也。殊不知攻城者,分攻城兵、備戰兵、運糧兵、厄援兵;若兵不多,則攻必不久而速退,又不待其援也。假使當時往援者將良得計,雖無兵二十二萬,只十萬亦可以必援。又無十萬,只五萬亦可以優為之援也。又不五萬,至其下亦有可援之理。且以五萬為率,若只分為五十將,留十將護衛大將,兼備策應內外,三兩將詣扼援兵前,廣張兵勢,牽制扼援之兵。以二十將分地深入敵境,綿亙可布三五十里,不知敵人用兵多少,便能盡害。以二十將周圍行偏僻小路,尋求鄉導,多遣遠探,向前設伏,伺望敵人打糧出兵,多則退之,少則擒之。但絕其糧道,不必深入,直抵城下,其賊自退。又且兵既分遣,則人力并用。假令數將失利,其大兵必不至於一齊敗衄、潰散為盜。京城之難,其源在於援太原之失利也!
  尼瑪哈攻太原之壽陽,壽陽城小而百姓死守。凡三攻,殘敵之眾萬人,而竟不拔。此必守城人中有善為守禦之策者。《僉言》以為城小而百姓死守者,非也。攻城者有生有死,善守者有生無死。壽陽之人,可謂善守,而不得謂之死守。又或云城小而堅者,亦非也。若城太小,矢石交通,善守者亦難以設險施策。規以為城愈大而守愈易,分段數作限隔則易守。若已先策定險備,設使賊欲登城,縱令登城,已登即死;賊欲入城,引之入城,已入即死。今夫百里之城,內有數步之地,賊人登之,守城之人便自甘心伏其城拔。乞命於賊者,非攻之善,乃守之不善也!
  九月,安炮於封丘門外。大炮數百座,皆在門外。賊至不收,遂為金人所得,咸謂金人得攻城之具。規以為破亦不在此。有善守者,假使更資炮數百座,亦必無害,在於禦炮之術善不善也。統制官辛康宗以賊去城遠,止兵不得發箭。止之甚善。百姓鼓眾擊殺,此亦見其自亂,素治之術失也。
  敵先採濕木編洞屋,以生牛皮蓋其上戴之,令人運土木填濠,欲進攻城。守城人若得計,則城內先施大炮碎之。亦可用單梢炮,取遠至二百五十步外者,制其首領用眾之人。蓋益州郡舊有朝廷所降守禦冊定格:單梢炮上等遠至二百七十步,中等二百六十步,下等二百五十步。不知京城當時倉猝之際,此格用與不用?若人稍不究心,則下等二百五十步亦莫能及;若能究心,則二百七十步過之甚易。又以小炮禦近眾,其小炮每十人已上,不過十五人施放一座,亦可以致數十步。勿謂小炮不能害物,中人四肢,則四肢必折;中腰以上,則人必死。中馬亦然。又況大炮每放一炮,小炮可放數炮。不必用石,以重三四斤泥圓為之。泥圓之利亦博,不獨放時易得無窮,放去中人,人必死傷;不中,則泥圓為炮擊破,不致反資敵用。若要摧毀攻械,則須用大炮及石。金人攻城用大炮,蓋欲摧壞城樓。守城者欲摧毀敵人攻械,大炮與小炮齊用。縱敵在城外伐大木為對樓、雲梯、火車等攻城,可以破盡。金人廣列壘石炮座,尋碑石、磨盤石、羊虎為炮,欲攻之,所列炮座百餘,飛石如雨,擊守城之卒,死傷日不下一二十人。此非攻城之能,蓋守禦官一時失計耳!苟守禦官得計,止令卒近女頭墻坐立,城外炮來,高則於女頭墻上過,低則打中女頭墻,擊破在外,無緣中人一卒,亦不至於死傷日不下一二十人者。惟女頭墻稍加高厚,則愈加安堵。又須先用稍大木,造高一丈、長一丈、闊一丈上下、外直裡斜、外密裡希洞子。外密處,以大麻繩橫編,如荊竹笆相似,以備炮石眾多,攻壞女頭墻,即於兩邊連珠進洞子向前,以代女頭。若此,則炮石縱大數多,未易損壞。間有損壞,即遂旋抽換。假令只如此禦捍,則炮石亦何能害人?已可必其無虞也。
  敵以雲梯、對樓攻東水門,其間禦捍,有設重樓獲勝者。固甚善也。又恐人在重樓之上,愈招矢石。又攻東門守禦官守具亦備,對樓、雲梯至,每以木衝倒,仆死者無數。此亦奇策。然持衝木人與對樓上人相對,不免互傷,亦非全勝。金人填壕橋城,運對樓過壕攻城,城下列炮座二百餘所,七梢炮、撒星炮、座石炮并發,又以強弩千餘助之,城上矢石如雨,使守禦卒不能存立,然後推對樓使登城。每對樓上載兵八十人,一對樓得城,則引眾兵上。此金人攻城之方也。其炮大數多,矢石齊發,只前說女頭墻次備以洞子,皆可隔盡矣。對樓登城,每一對樓果能載兵八十人,樓廣不過二丈,當面立得幾人?與守城人接戰者,不過十數人而已。假令八十人盡用力,施設五對樓,止四百人。此外必無伏兵,亦無奇兵。樓高須及五丈,乘高而來,其跡亦自甚危。自履危地,來與城上立平地人接戰,勝負人人可以自決。若守城者於此不勝,則交戰於平田廣野之地,不知其敗若何?況對樓填平壕上,惟可以直進直退,必不能於城下橫行。守人備禦,不過止備對樓所占之地。假使有十對樓,所占地步數亦不多,不獨接戰可以必勝,縱兵上城,獲全勝者,術亦多矣。不思則弗得也!
  敵用雲梯,止要登城。每座雲梯須十餘人可以負荷到城,城上禦之,亦難向前來。縱不禦之,使敵倚城登梯上至城頭,少不死者,何以致之?於女頭墻裡鵲台上,靠墻立排叉木,每空闊三四寸一根,通度槍刀向上,高出女頭墻五六尺。敵至女頭墻上,必為排叉木隔住,背後乘空,守禦人於木空中施槍刀刺擊,豈有刺擊不下者?下而不死者,鮮矣。
  閏十一月二十四日再攻,推對樓五座,盛矢石來城上,以杆衝倒三座,城上士卒爭持草以焚之。對樓木多而草盛火熾,火乘南風,遂引燒城上樓子三座。對樓既倒在城外,必不能卻回,亦不能再起,自是堵住敵人攻械來路,可以置而不問。焚者失也!縱不引燒城樓,止燒了敵人對樓,亦是城上人自持草火,與敵燒開再進攻械來路。此事大失!所有再造成樓骨格,欲於舊處安立者,以理度之,自是敵必不容,矢石必倍。守禦官若能用前說,造洞子於闕樓子處,兩頭連珠并進,不終日決可蔽合,權代女頭墻,以隔矢石。矢石雖愈倍於前,亦必無害。次於燒了城樓處兩頭,橫直深埋排叉木,以防敵急登。城上分甲兵兩向攻打。城裡從下斜築向上至城面,外垠向下陡峻;次於城裡腳下取土為深壕,離壕三五丈築月城圍之。矢敵乘對樓到城,如不下對樓上城,卻回則已;若上城,必自立不得,倒入壕內,無不死者。如此一挫,必罷攻退兵。乃守禦之人失之。以致城陷,豈步痛哉!
  凡攻守之械,害物最重,其勢可畏者,莫甚於炮,然亦視人之能用與不能用耳。若攻城人能用,而守城人不能禦之,則攻城人可以施其能;若守城人能用,則攻城人雖能者,亦難施設。竊聞金人用炮攻城,守禦人於城上亦嘗用炮。城面地步不廣,必然難安大炮,亦難容數多。雖有炮台,炮台地步亦不甚廣。又炮才欲施放,敵人在外先見,必須以眾炮來擊。又城上炮亦在高處,自然招城外敵人用炮,可以直指而擊之。以此觀當時守禦之人,其不能用炮也明矣。假令當時於城裡腳下立炮,仍於每座炮前埋立小木為衣,敵人在外,不見立炮所在,雖有能用炮者,何由施設?或謂炮在城裡,炮手不能見得城外事,無由取的。每一座炮,別用一人於城上,專管城裡一座,外照物所在,裡照炮梢,與外物相對,即令施放;少偏,則令炮手略少那腳;太偏,則就令拽炮人抬轉炮座;放過,則令減人或用炮稍大者;不及,則令添人或用炮稍小者。照料得一炮打中後,炮少有不中。又城裡立炮,可置數多。守禦人用炮若止能如此,則攻城人用炮何能為也!
  築城之制,城面上必作女頭墻。女頭墻中間立狗腳木一條,每兩女頭中挂搭篦篱。惟可以遮隔弓箭,於炮石則難以遮隔。若改作平頭墻,不用篦篱,只於近下留「品」字方空眼,與女頭相似,亦甚濟用。
  或問何以備禦城外腳下?自有馬面墻,兩邊皆見城外腳下,於墻頭之上,下害敵之物。當敵人初到城下,觀其攻械,勢恐難遏,宜便於城裡腳下取土惟深闊裡壕,去壕數丈,再築裡城一重。對舊城門,更不作門,卻於新築城下緣裡壕入三二里地新城上開門,使人入得大城,直行不得,須於裡壕垠上新城腳下繚繞行三二里,方始入門。若此,則假使敵善填壕,止不過填得裡壕。若由門入城,須行新城腳下裡壕垠上。新城上人直下臨敵,何物不可施用?正是敵人死地,必不敢入。由正門入城尚且不敢,則豈肯用命打城?但只如此為備,則敵兵雖多,攻械百種,誠可談笑以待之矣。又況京師舊城,亦自可守,若逐急措置,便可使勢如金湯,有不可犯之理。兼京城之內,軍兵百姓,金銀粟帛,計以億兆之數亦莫能盡。若令竭力修作,不獨添築一城一壕,可不日而成;假令添築城壕數重,亦不勞而辦。重城重壕既備,然後招敵人入城議事,彼若見之,必不攻而自退。俗諺云:「求人不如求己。」古人云:「上策莫如自治。」又「事貴制人,不貴制於人。」皆此之謂也。
  京城周圍地約一百二十里,聞當時敵在城外,諸門多閉,有以土實者,止開三兩門通人出入。如此乃是自閉生路,而為敵開其生路也。為守之計,不獨大啟諸門,仍於兩門之間,更開三兩門,使周圍有門數十座,齊門於城內運土出入,填壕作路,使戰兵出入,無至自礙。城上覘望敵人空隙,稍得便處,即遣兵擊殺。或夜出兵,使敵在外所備處多,晝夜備戰,無有休息,彼自不能久攻。兼既城內創開城門,自運土填壕,欲為出兵計,則其在外填壕欲入之計,不攻自破。然所以敢自創開城門出填壕者,非謂敵兵可欺,蓋恃其自於城內設險已備,引敵入城,而敵必死耳。晉王浚遣都護王昌及鮮卑段疾陸眷、末柸等部五萬之眾,以討石勒。諸將皆勸勒固守以疲寇,獨張賓、孔萇以為可速鑿北壘,為突門二十餘道。勒即以萇為攻戰都督,造突門於北城。鮮卑入屯北壘,勒候其陣未定,躬帥將士鼓噪於城上,會孔萇突諸門伏兵俱出擊之,生擒末柸,疾陸眷等眾皆奔散。萇乘勝追擊,枕尸三十餘萬,獲鎧馬五千匹。此乃守中有攻,可謂善守城者也。後之守城者,何憚而不法歟?
  州郡城池之制,人皆以為盡善。城上有敵樓,而敵人用大炮摧擊;乘高數丈,而敵人用天橋、鵝車、對樓、幔道、雲梯等攻具登城。據其城池之制作,可以自謂堅固,前古所未有。故事貴乎仍舊,而人憚於改作,皆不可必者。古人所謂:「利不百者不變法,公不十者不易器。」以今城池之制觀之,雖利不至於百,功不至於十,然自古聖人之法,未嘗有一定之制,可則因,否則革也。為今之計,如敵樓者,不可仍舊制也。宜於馬面上築高厚墻,下留「品」字樣方徑及尺空眼,以備覘望及設施槍路。墻里近下,以細木蓋一兩架瓦棚,可令守禦人避寒暑風雨。屋在墻里,比墻低下,則炮在外雖大而數多,施設千萬,悉莫能及人。
  壕上作橋,橋中作吊橋,暫時隔敵則可,若出兵則不能無礙。宜為實橋,則兵出入俱利。
  城門宜迂迴曲折,移向里百餘步置。不獨敵人矢石不入,其舊作門樓處,行人一步向里,便是敵人落於阱。何謂落阱?蓋百步內兩壁城上,下臨敵人,應敵之具皆可設施。又於舊門前橫築護門墻,高丈餘,兩頭遮過門三二丈。城門啟閉,人馬出入,壕外人皆不見,孰敢窺伺?
  城外腳下去城二丈臨壕垠上,宜築高厚羊馬墻,高及一丈,厚及六尺。墻腳下亦築鵲台,高二三尺,闊四尺。鵲台上立羊馬墻,上亦留「品」字空眼,以備覘望及通槍路。亦如大城上女頭墻,墻裡鵲台上栽埋排叉木,以備敵填平壕塹。及攻破羊馬墻至城腳下,則敵於羊馬墻內兩邊受敵,頭上大城向下所施矢石,即是敵當一面,而守城人三面禦之。羊馬墻內兵,賴羊馬墻遮隔壕外矢石。是羊馬墻與大城,系是上下兩城,相乘濟用,使敵人雖破羊馬墻而無敢入者。故羊馬墻比大城雖甚低薄,其捍禦堅守之效,不在大城之下也。又羊馬墻內所置之兵,正依城下寨以當伏兵,不知敵人以何術可解?若此,則既有羊馬墻,而鹿角木可以不用。仍於大城上多設暗門,以備遣兵於羊馬墻內出入。又羊馬墻腳去大城腳止於二丈,不令太遠者,慮大城上拋擲磚石,難過墻外,反害墻內人;又不令太近者,慮其太窄,難以回轉長槍。又於大城裡城腳下作深闊裡壕,裡壕上向里度地五七丈,可作來往路外,築裡城,排叉木,但多備下敵攻城應敵處。用此以設備,雖使敵人善攻,不足畏也!墨翟,宋大夫,善守禦。攻輸般為雲梯之械,將攻宋。墨子見之,乃解帶為城,以褋為械,九設攻城之機,墨子九拒之。公輸般攻械盡,墨子守有餘。公輸屈曰:「吾知所以拒我者!」以此見攻械者,宜乎古人以為策之下也。夫守城者,每見敵人設一攻械,而無數策以拒之者,謂之思也!規嘗聞《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以為「兵者,詭也。」用無中形,詭詐為道。「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然而有傳之於家,而達之於遠,有利而無害,有得而無失者,不可不先傳也。嗟乎!靖康丙午,金人以兒戲之具攻城,守禦者一時失計,遂致城拔。迄及一紀有餘,而金人猶不思當時幸勝,尚以驕氣相陵。規於未知金人攻城設炮之前,每見人云:「金人攻城,大炮對樓,勢豈可當?」貴顯言之,則怏然而不敢辯;眾人言之,則亦不敢痛折。今既知其詳,則豈可不盡曲折,剖其所見而言之?然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勝;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千變萬化,人何能窮之?今止據金人攻城設施,略舉捍禦之策。至於盡精微,致敵殺敵之方,雖不憚於文繁,而有所謂真不可示人者,未之傳也。又況雖欲傳之,有不可得而傳者矣。惟在乎守城之人,於敵未至之前,精加思索應變之術,預為之備耳。區區管見,輒序於《僉言》之後。 
  紹興十年五月日,陳規序。
 
 
  城門舊制,門外築瓮城,瓮城上皆敵樓,費用極多。以禦尋常盜賊,則可以遮隔箭叢;若遇敵人大炮,則不可用。須是除去瓮城,止於城門前離城五丈以來,橫築護門墻,使外不得見城門啟閉,不敢輕視,萬一敵人奔衝,則城上以炮石向下臨之。更於城門裡兩邊各離城二丈,築牆丈五六十步,使外人乍入,不知城門所在,不可窺測;縱使奔突入城,亦是自投陷阱。故城門不可依舊制也。
  護門墻,只於城門十步內橫築高厚墻一堵。亦設鵲台,高二丈。墻在鵲台上,高一丈三尺,腳厚八尺,上收三尺,兩頭遮過門三二丈,所以遮隔衝突。門之啟閉,外不得知;縱使突入墻內,城上炮石雨下,兩邊羊馬墻內可以夾擊。
  城門貴多不貴少,貴開不貴閉。城門既多且開,稍得便利去處,即出兵擊之。夜則斫其營寨,使之晝夜不得安息,自然不敢近城立寨。又須為牽制之計,常使彼勞我逸。又於大城多設暗門,羊馬城多開門竇,填壕作路,以為突門。大抵守城常為戰備,有便利則急擊之。
  城門舊制皆有門樓,別無機械,不可禦敵。須是兩層,上層施勁弓弩,可以射遠;下層施刀槍。又為暗板,有急則揭去,注巨木石以碎攻門者。門為三重,卻厚一門,如常制,比舊加厚;次外一重門,以徑四五尺堅石,圓木鑿眼貫串以代板,不必用鐵葉釘裹;又外一重,以木為柵,施於護門墻之兩邊。比之一樓一門,大段濟事。
  城門外壕上,舊制多設釣橋,本以防備奔衝,遇有寇至,拽啟釣橋,攻者不可越壕而來。殊不知正礙城內出兵。若放下釣橋,然後出兵,則城外必須先見,得以為備;若兵已出復拽起橋板,則緩急難於退卻,苟為敵所逼逐,往往溺於壕中。此釣橋有害無益明矣。止可先於門前施機械,使敵必不能入。拆去釣橋,只用實橋,城內軍馬進退皆便;外人皆懼城內出兵,晝夜不敢自安。
  干戈板,舊制用鐵葉釘裹,置於城門之前,城上用轆轤車放,亦是防遏衝突。其礙城內出兵,則與釣橋無異。既於城門裡外安置機械,自可不用干戈板,以為出兵快便之利。
  城身,舊制多是四方,攻城者往往先務攻角,以其易為力也。城腳上皆有敵樓、戰棚,蓋是先為堤備。苟不改更,攻城者終是得利。且以城之東南角言之,若直是東南角攻,則無足畏。炮石力小,則為敵樓、戰棚所隔;炮石力大,則必過入城裡。若攻城人於城東立炮,則城上東西數十步,人必不能立;又於城南添一炮,則城上南北數十步,人亦不能立,便可進上城之具。此城角不可依舊制也。須是將城角少縮向裡。若攻東城,即便近北立炮;若攻南城,則須近西立炮,城上皆可用炮倒擊其後。若正東南角立炮,則城上無敵樓、戰棚,不可下手。將城角縮向裡為利,甚不可忽也!
  女頭墻,舊制於城外邊約地六尺一個,高者不過五尺,作「山」字樣。兩女頭間留女口一個。女頭立狗腳木一條,挂搭皮、竹篦篱牌一片,遮隔矢石,若禦大炮,全不濟事。又女頭低小,城外箭叢可中守禦人頭面。須是於城上先築鵲台,高二丈,闊五尺。鵲台上再築牆,高六尺,厚二尺。自鵲台向上一尺五寸,留方眼一個,眼闊一尺,高八寸。相離三尺,又置一個。兩眼之間,向上一尺,又置一個,狀如「品」字。向上作平頭墻。敵上登城,只於方眼中施槍刀,自可刺下。方眼向下,自有平頭墻,即是常用篦篱牌挂搭,不必臨時施設也。更於鵲台上靠墻,每相去四寸,立排叉木一條,高出女墻五尺,橫用細木夾勒兩道或三道。攻城者或能過「品」字眼,亦不能到平頭墻上。更兼墻上又有排叉木限隔,若要越過排叉木,必須用手攀援,則刀斧斫之,槍刃刺之,無不顛朴。守者用力甚少,攻者必不得志也。
  馬面,舊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減二丈,闊狹隨地利不定,兩邊直覷城腳。其上皆有樓子,所用木植甚多,若要畢備,須用氈皮挂搭,然不能遮隔大炮,一為所擊,無不倒者。樓子既倒,守禦人便不得安。或謂須預備樓子,隨即架立。是未嘗經歷攻守者之言也。樓子既倒,敵必以炮石弓弩并力臨城,則損害人命至多,亦不可架立。今但只於馬面上築高厚墻,中留「品」字空眼,以備覘望,又可通過槍刀;靠城身兩邊開兩小門,下看城外,可施禦捍之具。墻裡造瓦廈屋,與守禦人避風雨,遇有攻擊,便拆去瓦廈屋。靠墻立高大排叉木,用粗繩橫編,若造笆相似。任其攻擊,必不能為害。
  城不必太高,太高則積雨摧塌,修築費力。城面不可太闊,太闊則炮石落在城上,緩急擊中守禦人。城面通鵲台只可一丈五尺或一丈六尺,高可三丈或三丈五尺。沿邊大郡城壁,高亦不過五丈,闊不過二丈而已。
  羊馬墻,舊制州郡或無之,其有者,亦皆低薄,高不過六尺,厚不過三尺,去城遠近,各不相同,全不可用。蓋羊馬城之名,本防寇賊逼逐人民入城,權暫安泊羊馬而已,故皆不以為意,然捍禦寇攘,為力甚薄。當於大城之外,城壕之裡,去城三丈,築鵲台,高二尺,闊四尺。台上築墻,高八尺,腳厚五尺,上收三尺。每一丈留空眼一個,以備覘望。遇有緩急,即出兵在羊馬墻裡作伏兵,正是披城下寨,仍不妨安泊羊馬。不可去城太遠,太遠則大城上拋磚不能過,太近則不可運轉長槍。大凡攻城,須填平壕,方可到羊馬墻下。使其攻破羊馬墻,亦難為入,入亦不能駐足。攻者止能於所填壕上一路直進,守者可於羊馬墻內兩下夾擊,又大城上磚石如雨下擊,則是一面攻城,三面受敵,城內又有一小炮可施。凡攻城器械,皆不可直抵城腳。攻計百出,皆有以備之也。
  羊馬墻內,須酌量地步遠近,安排叉木,作排叉門;分布安排人兵,易於點檢,兼防奸細入城。
  城郭,舊制只是一重,城外有壕,或有低薄羊馬城者。使善守者守之,雖遇大敵,攻計百出,亦可退卻。或不經歷攻守者,忽遇大敵圍城,無不畏怯,須是先為堤備。當於外壕裡修築高厚羊馬墻,與大城兩頭相副,即是一壕兩城。更於大城裡開掘深闊裡壕,上又築月城,即是兩壕三城。使攻城者皆是能者,亦無可攻之理。大抵城與壕水,一重難攻於一重。至若裡城裡壕,則必不可犯。計羊馬墻與裡城、裡壕之費,亦不甚多。若為永久之計,實不可缺。
  修築裡城,只於裡壕垠上,增築高二丈以上,上設護險墻。下臨裡壕,須闊五丈、深二丈以上。攻城者或能上大城,則有裡壕阻隔,便能使過裡壕,則裡城亦不可上。若此則不特可禦外敵,亦可潛消內患。裡城、裡壕,費用不多,不可不設,庶免臨急旋開築也。
  修城,舊制多於城外腳下,或臨壕栽了叉木,名為鹿角,大為無益。若城中人出至鹿角內,壕外人施放弓弩,鹿角不能遮隔。若乘風用火,可以燒毀。不如除去為便也。
  今來修城制度,止是在外州郡城池。若非京都會府,須於城內向裡,量度遠近,再於外修築一重,其外安置營寨;向裡更築一重,作官府。若此,豈特堅固而已哉;內外之患,無不革盡。
  攻城用雲梯,是欲蟻附登城。今女頭上既留「品」字眼,又有排叉木,又有羊馬墻,重重限隔,則雲梯雖多,無足畏也。
  攻城用洞子,止是遮隔城上箭叢,欲以搬運土木磚石,填壘壕塹,待其填平,方進攻具;或欲逼城挖掘。今既有羊馬墻為之限隔,則洞子亦自難用。
  對樓則與城上樓子高下相對。鵝車稍高,向前瞰城頭,向下附城腳。天橋與對樓無異,止是於樓上用長板作腳道,或折迭翻在城上。皆是登城之具。今羊馬墻既有人守,自可兩邊橫施器刃。敵人別用撞竿,與其他應急機械,自不足畏。大凡攻城用天橋、鵝車、對樓、火車、火箭,皆欲人驚畏,有以備之,則不能害。
  攻城多填幔道,有至三數條者,高與城等,直逼城頭。今羊馬墻中既有人拒敵,又大城上拋擲磚石,自然難近大城。更照所填幔道,於城內靠城腳急開裡壕,垠上更築月城,兩邊栽立排叉木。大城上又起木棚,置人於棚上。又於欲來路上,多設簽刺。使能登城,亦不能入城;或能入城,亦不能過裡壕;縱過裡壕,絕不能過月城。以幔道攻城者,百無一二。今所備如此,亦何足畏!凡攻城者有一策,則以數策應之。
  攻城用大炮,有重百斤以上者,若用舊制樓櫓,無有不被摧毀者。今不用樓子,則大炮已無所施。兼城身與女頭皆厚實,城外炮來,力大則自城頭上過,但令守禦人靠墻坐立,自然不能害人;力小則為墻所隔。更於城裡亦用大炮與之相對施放,兼用遠炮,可及三百五十步外者,以害用事首領。蓋攻城必以驅擄脅從者在前,首領及同惡者在後。城內放炮,在城上人照料偏正遠近,自可取的。萬一敵炮不攻馬面,只攻女頭,急於女頭墻裡栽埋排叉木,亦用大繩實編,如笆相似,向裡用斜木柱搶,炮石雖多,亦難擊壞。炮既不能害人,天橋、對樓、鵝車、幔道之類,又皆有以備之,則人心安固,城無可破之理。
  攻守利器,皆莫如炮。攻者得用炮之術,則城無不拔;守者得用炮之術,則可以制敵。守城之炮,不可安在城上,只於城裡量遠近安頓;城外不可得見,可以取的。每炮於城立一人,專照斜直遠近,令炮手定放。小偏則移定炮人腳,太偏則移動炮架;太遠則減拽炮人,太近則添拽炮人。三兩炮間,便可中物。更在炮手出入腳步,以大炮施小炮三及三百步外。若欲摧毀攻具,須用大炮;若欲害用事首領及搬運人,須用遠炮。炮不厭多備。若用炮得術,城可必固。其於制造炮架精巧處,又在守城人工匠臨時增減。
  用炮摧毀攻具,須用重百斤以上或五七十斤大炮。若欲放遠,須用小炮。只黃泥為團。每個干重五斤,輕重一般,則打物有准,圓則可以放遠。又泥團到地便碎,不為敵人復放入城,兼亦易辦。雖是泥團,若中人頭面胸臆,無不死者;中人手足,無不折跌也。
  城被圍閉,城內務要安靜。若城外有人攻擊,城內驚擾,種種不便。須是將城內地步,分定界分,差人巡視。遇有人逼城,號令街巷,不得往來。非籍定系上城守禦及策應人,不得輒上城;在城上人,不得輒下城。過當防閑,不特可免惊惶,亦可杜絕不虞。
 
湯璹〈德安守禦錄上〉
 
  王在、黨忠寇德安,二十日引去。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群賊王在、黨忠、閻僅、薛廣等攻陷隨州,守臣陸德先以下俱逃,或盡室遭擄,遂犯德安府。知安陸縣事陳規先被差部押縣兵赴京,行至信陽,群盜梗路。二十八日,承府牒抽回赴府捍禦。二十九日,還至應山縣七里河,賊伙閻僅千餘人在寮子市置酒張樂,要截歸路。二年正月初一日,規率同部押官知應城縣宋理、應山縣丞權縣事夏翬,各以所部弓手、土軍、召募人,合五七百餘人,給甲。定安陸縣弓手節級馬立、黃冕、召募人雷智和、管界巡檢寨土軍劉允、應城縣弓手節級李吉、三川寨土軍向吉、應城縣弓手節級竹清、三縣巡檢寨土軍楊素,凡八人,徑領眾入應山縣,掩殺群賊。僅等大敗,餘黨潰散,投入王在伙中。王在寨去府百餘里。規尋得路,將所部兵到府。時知德安府李公濟已往諸處招集人兵,通判周子通先往諸縣起發民兵,及士曹張顏悅因賊至驚死,司錄、士曹、局務官、安陸縣城簿尉皆緣故搬家遁去。
  初三日,城中官吏軍民推規權領府事。初六日,通判周子通回府,當日規交府事與通判。准府牒,規權通判,仍充統領守禦人兵迎敵。規遂措置修築城壁,召募膽勇,刷差軍兵,勾抽保甲,提防守禦。十一日,知府李公濟回,更不交割,牒府乞折資監當,即日離任去。十三日,王在人馬入府界劫掠。十四日,權兵曹應城主簿田縡出城逃走。十五日,賊游騎數十人至城下,與城上人相射,至晚回寨。十六日,王在領馬步五千餘人,著顏色衣,各執弓箭、背牌及板門扇來圍城,攻諸門。委管界巡檢胡善、三州都巡檢張惟德出戰。二人先走,匿於孝感縣九嵕山寺。是日,賊與守禦人相射,申後賊退,往府東天慶觀、泰山廟等處下寨。十七日,賊又攻城,賊首王在及近上首領多在齊安門外。規與權府周子通上呼賊與語,諭以禍福,賊暫退。是晚,周子通驚中風疾。十八日,牒府在假。本府止有規及安陸縣尉董貽、兵馬都監趙令戣、監酒稅務趙康輔四員而已,於是官吏軍民又推規權領府事。規以城危急,不敢辭,遂糾率官吏軍民,多方措置,盡死堅守。是日,賊搬積柴草,欲燒齊安門。守門人於未到十餘步,先放火箭熱之。賊又用松柏長木及大竹雲梯五十座,齊力并進。城上人用磚石及連秸棒、長槍、弓弩拒退。良久,遣人縋城,毀斫雲梯。二十日,賊列騎成陣逼城,驅人抬鵝車、洞子、樓座,用牛皮并氈包,漫攻齊安門。被城上人及城門上門空處,先以撞竿、扥叉抵定,次用搭鉤鉤去洞子上皮氈,墜大石及磚石摧擊,又用弓弩箭射,其賊退去。續次下城,焚燒毀斫盡絕。賊又進雲梯,約高二丈,各有梯道,四圍用棉被并氈皮包裹,煙火箭叢,不可侵近,約用四五十人抬擁向城。被守城人先以長竹并力撞衝,雲梯傾倒,壓死賊數人;次磚石弓弩箭射擊,賊人走退。是日,賊又進天橋,約高二丈,闊一丈,以木長四丈餘,可以并行數人,如城之幔道,用以登城。賊眾數十人,抬以向城。被城上人用弓弩、磚石射擊,致抬者止於十步外不能前進。又於諸攻具之外,列大炮十餘座,四面向城飛石,擊守城人。其城上人存身向篦篱以避之,城下人向木柵存身以避之,致其炮并不曾傷守城之人。是日,賊又前以步、後以騎,列陣向城。城內多設炮座,城上人看覷賊近遠向著,諭與定炮人,向賊放擊,發而多中。其賊遠退,只於城東十餘處下寨。自是每日遣人至城下相射鬥敵,及四散燒劫,略無退意。三十日早,又有黨忠人馬五六千人,齊到城下,著雜色衣,與王在兩伙同來,爭先攻擊,四面環繞,風水不通。規與機宜閻孝周登城,招王在諸酋至城下,開說大義,薄許犒設,賊意稍解。又招賊大將蔣宣入城,置酒款說禍福,卻令出城。
  二月初三日,王在引兵去。黨忠人馬仍用洞子、火柜齊攻城門,被城上人用撞竿、磚石、弓弩箭拒退。當日景陵門下打死賊五人,并炮打殺鼓賊一名。是夜三更,賊乘暗,忽由四邊抬雲梯上城,被城上人用槍及磚石刺打下。又攢火炬燒望雲、朝天、齊安等門,又用長鉤鉤城上人,又用竹木縛狄把作火炬,長二丈,列二三百炬,如火山,向城門及燒城上竹城篦篱。并被守城人并力用撞竿、扥叉抵拒,及用磚石、弓弩箭射,并放炮石,如此鬥敵,自三更至曉,方暫退。初四日早,規箭攻擊危急,賊不肯遠退,遂點第一隊、第三隊人兵,開朝天門出,乘賊不備,分頭掩擊,黨賊敗走,即收兵入門。卻開景陵門,令第二、第四隊并第一、第三并力出門掩殺,其賊大敗,乘勢趕逐,除斬獲生擒外,逼入溳河死者不知其數,餘黨遂潰。是日,奪到旗六十三面、鼓四十面、鉦五面、槍刀二十三條、牌十五面、甲七連、弓三張、弩二枝、牛五十二頭、馬九十匹、騾五頭、驢十二頭。自正月十五日至二月初四日,凡攻圍二十日。今考,具措置於後:
  踏逐過往寄居官、進士勇敢者,借補官資,差攝職事。
  選募有心力百姓,分布諸門,上城禦敵。乃分認地頭,譏察奸細,及催督修城人夫工役。
  差使院典級黃謹等行軍期司,專一行遣防城守禦修城文字,及各帶器甲,隨規巡城。
  選差安陸縣吏楊玠等,提轄防城軍民弓手,日夜巡邏,及催促添修城壁。
  差撥軍民弓手,分作四隊,及選差弓手節級、長行,每二人共管押一隊,內馬立、馬政管押四百一十五人,李全、許進管押三百一十六人,郭政、田全管押三百六十五人,劉德、李清管押三百五十人,各分布城下,準備出戰。
  差撥有心力膽勇保正、隊頭黃壽等,部領保甲人兵一十六隊,計八百餘人,準備出戰。
  招集到茶客楊政等,自召募人準備出戰,并僧雷智和自召募僧行、百姓二十六人殺賊。
  城上極是尖狹,有不及一尺闊者,其上不能容立一人,及無女頭,尋於城上裡邊,用鍬钁直削向下三尺,以代女頭。下城磴道,添造竹木棚棧,令人坐立可以施放弓箭等器械守禦。
  城壁卑矮,遂於城外添立竹柵,間安篦篱,外可以遮隔弓箭,內可以施用兵仗。於土城之上,又立竹城一層。
  城有極卑薄處,遂於城內腳下,離城三尺,別立木柵一重,約高一丈五尺;間空五寸,立木一根。於城稍低薄處,無不周遍,繫於土城之內,又立木城一重。於木城之外,每兩步立一人,與城上更互上下守禦。
  城門薄怯損敝,尋於門外別立小門一重,各以氈皮釘裹,上開門頂空隙,以備墜石及下施兵仗。又於門內兩邊栽立枋木作鹿頂,約高一丈五尺,長五十步,其中路闊六尺,至盡處用木拒馬四五重閉定。每五寸立木一根,兩邊木外每步立一人,持長槍。
  城上以《千字文》為號,每步一字,每字一人,以五人為一甲,十甲為一隊,互相統制,分布城上。又以在城火夫、客戶,置籍結甲,上城守禦。
  選人兵一百五十人,令保正副六人,甲頭二人,管押統領,晝夜準備應援。如東壁有報警急,及提兵東應,西則西應。自攻圍二十餘日,每有警急,無有不至者。
  於賊退之後,其未遠止在城外側近圍繞之中,寅夜偷工開壕築城。仍命工人計城厚薄而中分之,先并力以築其表,高及尋丈,度不可以驟登,則又并力以築其裡,適相當,然後增築以成之。內具畚鍤以督役,外荷戈矛以備警。起五邑之夫,萬人竭作,不淹時而畢。
  城壁長八百八十二丈,高二丈五尺,上闊一丈六尺,底闊三丈七尺五寸。及於城壁外開築城壕,繞城壕塹,計長七百八十八丈,上闊三丈,底闊一丈八尺,深一丈五尺。
  張世、李孝義寇德安,四日引去。
  建炎元年九月二十二日,李孝忠餘黨張世、李孝義賊馬五萬餘眾,已破襄陽、荊門軍、荊南府、郢、復州,遂寇德安府。先行文字,稱欲就招安,一面擺拽兵馬,環繞府城。本府以方議招安,未敢禦敵。是夜五更一點,忽同時發喊,雲梯、火炮、弓弩箭叢攻城,勢焰兇猛。本府官吏軍民,以死禦賊,至二十三日已時,賊始退。是日,矢石殺死賊兵三百餘人,賊拽屍以去,沉之河,及積薪焚之;被傷一千餘人,諸門奪下雲梯七十餘座。二十四日夜,賊兵又乘二至西、北兩門,以城上肅靜提防,不能下手,夜半引去。其時,有禦營使司同都統制范瓊討捕李孝忠等,領兵在府北,累遣至城下應援掩擊,不至。二十五日,拔寨南去。
  楊進寇德安,一十六日引去。
  建炎二年二月初四日,群賊楊進號「沒角牛」,領眾至本府城外,四面下寨,遣人賚文字來,稱有眾一百五十萬、馬三萬五千餘匹,自京東登、萊、沂、密、濰、淄、徐等州前來,逐州官員,盡皆剿殺。本府視賊寨約有十餘萬人,馬三千餘匹。是日,略來脅城,不多時,各退歸寨。初五日以後,朝暮繞城,矢石所不及處,擺佈人馬三五重,更翻替換。又於前分布攻城人馬,大振金鼓喝喊,馬軍在後,用刀槍擁逼步人,并力攻城,一齊發攻弩及神臂弓箭叢射城上人,并持雲梯四面奔城。被城上守禦人弓弩箭叢、炮石磚石雨下,賊并不得利。城中時出兵衝殺,賊遂少退。
  四五日後,賊復添立攻具,高起望樓,下瞰城中,并造戰柵、對樓、洞子,用牛皮包幔;又用夾布作遮箭幕,約高三丈,箭叢皆不能害;又立大炮,攻具日增。夜遣人搬柴草向羊馬城并城門放火,亦被守禦人救護撲滅,并矢石禦退,賊不得利。十七日,增望樓四座,大炮五十餘座,大戰柵一座,對樓一座,及雲梯不知其數。其戰柵約高二丈,四方各闊一丈六尺有餘,先用人裡外抬奔向城,被城上人用弓弩箭叢并炮先射打退抬奔人,及打的傾側,使用不得,棄下退去。其對樓約高四丈,闊一丈五尺有餘,作五層。縛木梯斜上,高過於城。其勢太眾,推拽難行,兼被城上守禦人施放矢石射打推拽人,莫能近前。其餘遮箭幕盡被炮石打得碎破。其洞子湊城,又被城上墜下柴草積火焚燒,皆不得近前。其炮亦被城內放炮多打殺定炮人。其賊凡所立攻具,一一施用,數日皆不能傷城上人。
  自初四至十九日,計十六日,逐戰鬥殺,傷賊數多。賊知城不可攻,二十日方遣人至齊安門下,高聲呼城上人:「且不要放箭防禦,教來打話!」當時城上人問打甚話?其人言:「恁也不出來共俺廝殺,我也打恁城不破,有招安官來,俺只待要些犒設受招安。」城上人答:「待恁受招安了,與恁犒設。」其人便去。至晚,有一人著紫道服,領二十餘人,持東京留守司請召旗一面,向城隔壕與城上人說話,稱是東京留守宗元帥使臣成忠郎王申,元帥遣來招安楊防禦。高聲讀示宗元帥咨目并札子,言楊防禦今日方肯受招安,待問本府要些犒設,并出券往東京。本府許之。二十一日,送犒設在城外,其楊進領人親到齊安門下收受,致謝而去。是日,楊進領眾起離向信陽軍前去。
  孔彥舟三次寇德安,皆不克,引去。
  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有北來一項群賊數萬人,稱是單州團練使、郢州鈐轄孔彥舟,在黃州麻城縣作過。至三年正月初七日,賊至黃州,皆剃頭辮髮,作金人裝束。是夜,填塞壕塹,用雲梯及牛皮洞子,安立炮座,攻圍黃州城,及肆掠黃陂縣,并侵犯德安府孝感縣界。本府慮賊來犯城,遂分布官吏軍民,於諸門地方嚴行提備。其賊迤邐至孝感縣東舊鎮,殺人放火,劫掠財物。二十四日,到環河鎮,殺傷已受范瓊招安下無錫人馬。二十六日,到府東十八里下寨,稱是武經大夫、榮州團練使、東平府兵馬鈐轄、京東西路統制軍馬孔彥舟。二十七日,領全軍數萬,至府城下四外,佔罔擺佈搭立,施設弓箭,射城上守禦人。被城上人齊發炮石、弓弩,賊眾不敢近。當夜遁去,向隨州前去。至閏八月十一日,復自光州回至本府應山縣作過,再佔據隨州。九月初一日,分遣賊騎侵犯本府圍城,本府乘時出兵掩殺。初八日,賊遁去,復回佔隨州。十一月初一日,彥舟又自隨州領人馬至本府城下,圍繞紮寨。初八日,大隊并至攻城。被本處守禦人施放弓弩箭叢、炮石禦敵,至晚退卻,止在城外。初九日,拔寨南去,佔據復州,又往佔據荊南府。
  董平寇德安,三萬人即日敗去。
  建炎三年三月,群賊董平部領人馬至應山縣,稱勤王兵,沿路劫掠。四月初四,日夜掩劫孝感縣,官吏居民逃走有不及者,悉為驅擄,乃燒盡一縣官私屋宇。是日,在本縣東舊鎮札寨,分遣賊徒剽掠。本府差撥人兵六頭項前去掩殺,董平起離取唐州去。九月十二日,有宣撫處置使司差知信陽軍武經郎孫璘到本府,差兵護行至信陽交割。至十二月二十日,董平破信陽,璘僅以身脫,其家并官屬皆沒於賊。平差人佔據信陽,自往唐州大義山札寨,令隨、唐、信陽三郡人戶送納糧草,并收逐處稅錢。四年三月十六日,平領三萬餘眾到本府。本府差正將辛選發兵往應山界迎敵,戰數合,賊大敗走,殺賊千餘人,鉦、鼓、旗、槍、弓箭、器械、輜重,棄之滿道。平尋走往西京界,為鄉村把隘人所殺。
 
湯璹〈德安守禦錄下〉
 

  趙壽寇德安,三日引去。
  建炎四年五月十二日,群賊趙壽號「不忙」,自黃州領眾數萬餘人,至孝感縣界劫掠,遣人至本府,欲就招安。是月,有朝奉郎守尚書兵部員外郎、福建、廣南東西、荊湖南北等路撫諭使馮康國到本府,守臣陳規白馮乞行招安。會趙壽亦遣人以書與馮,願受招安。規復遣人往壽寨,說以撫諭肯行招安之意。六月初二日,壽領眾至城外。是晚,馮親出城見壽。初三日,壽攜數隊入城,聽撫諭聖訓。謝恩招安了當,馮牒壽令權於江州、黃州駐紮,聽候朝命。本府亦支給錢糧犒設訖。十二日,壽起發至東四十裡環河鎮駐紮,忽夜遣人馬分頭項於本府八門,改換色衣,偽作民兵裝束,一擁奪門。賴諸門守禦素備,即時以死捍禦,旋增弓弩炮石鬥敵,至巳時方退。復放箭炮不及處擺佈為城,迭來攻打。被城上弓弩炮石不歇,及遣兵披城出戰三晝夜,計窮力盡。二十日,賊拔寨南走。
  曹成、李宏寇德安,自六月至二月引去。
  建炎四年六月,有曹成、李宏賊自舒州,歷光州、信陽至本府,眾數十萬,佈滿諸縣,直抵襄、隨、郢州界,駐紮三龍河。時早禾始熟,廣被芟掠。本府以賊兵眾盛,不輟提備。七月三十日,賊兵至城下,攻打府城。本府一面施放弓弩箭叢炮石,一面發兵出外披城鬥敵,賊不能破,巳時方退。八月十四日,眾賊又至城下。本府再發人兵出城迎敵,賊復退,於近城桐柏廟下立寨,分遣騎於八門一二里外立小寨,圍困本府,不通往還。本府官吏軍民,以死捍禦,間出兵掩殺,每夜遣兵劫擾小寨,奪糧入城。晝夜相拒六十餘日。是時成等人馬實多,本府兵極少,其勢不敵,遂設計謀,差人賚公文前去問商成等,誘以禍福利害,指其自新之路,成等始退。十月初三日,遣人入城商議,稱一行兵眾,原非為賊,止為鄉中不可居止,遂前來尋有糧吃用,卻蒙朝廷收還招安之後所授官職,止乞原來官資,湔洗招安之民。及賚到成等申狀,本府於初五日備錄奏聞,成等始於十六日復還三龍河大寨,仍不住於府城四外燒劫。又因本府抄截掩殺之故,十一月二十四日,復領眾來攻城。本府出兵迎敵,至午方退。五年二月十九日,成等領眾起離三龍河,往漢陽軍渡江前去。
  桑仲、夏、邢、尚、孫,群賊寇德安,三月引去。
  紹興元年十二月初四日,有信陽軍邢舍人、尚統領等部領二千餘人,至本府城下焚掠。本府即時閉門捍禦,雖稍退,未肯遠去。十七日,又有隨州孫彪統領人馬三千餘人,亦來圍城。本府閉門捍禦,及遣兵出城戰,殺傷百餘人方退,亦未肯遠去。二賊梗路不通。二十日夜,賊齊至城下,弓弩箭叢、雲梯、布牌攻諸門。本府官吏軍兵拒敵,二十一日早,始退離城百步外圍繞。是夜,信陽軍賊馬前去攻孝感縣,不克,復回本軍。隨州賊馬前去攻復州,陷之。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再發人馬兩路,前來本府近城四外焚劫。本府官吏軍民,晝夜上城,不曾解甲,以死捍禦,及時出兵掩殺。三月初間,始退向隨州去,續據忠訓郎權孝感縣韓遹狀,淮鎮撫使差權縣事,踏逐到離舊縣一十里臨溳河,地名紫溳,就周圍積水為壕,創築城壁,欲就緒間。十二月二十四日,有信陽軍賊馬二千餘眾,自府城來奔本縣,先二百人到城北。遹即分布守禦,發兵迎敵。賊敗走五里,逢賊大隊至,復圍縣城,施放弓弩,尋於壕外乎曰:「憨是信陽大後軍邢舍人、尚統制人馬,向北打了一百八十座山寨,壞了鄧州、信陽軍并天目山寨,今決要取本縣,屯泊人馬,就糧贍軍。」圍至夜,只於壕外分布紮寨。二十五日,賊掠溳河客船,載兵入壕,及用布牌、木牌遮箭,抬奔雲梯五十座向前,水陸攻縣城。被本縣人施弓弩、炮石,并力捍禦。至晚,賊退回寨。二十六日,賊多拽河內船舫,五七只為一絞,用大竹絞成竹牌,立於船頭,旋添船并作浮橋,於北壁壕內攻縣城。城上弓弩炮齊發,故不能近。復拽船泊岸,只攻東北,亦被禦退,至夜回寨。遹恐賊別生計,遂親領兵三更出劫賊寨,殺賊三百餘人,及收到被擄男女五百餘人入城。二十七日,賊於壕外添炮數座,即分布船只向前攻城,至午禦退。二十八日,又以雲梯向前并力攻城,至夜禦退。二十九日,賊又用船六十餘只通作一絞,用板釘鋪船面,船頭并用竹、木、布牌兩頭遮箭,後立長槍五百餘人,撐拽攻西壁,勢兇猛。遹激勵人兵,西門放出戰船十五只,於壕內及城上,弓弩炮石齊發。至未時,賊大敗,渰溺無數,盡奪所絞船舫。其岸上擺立賊兵,即時回寨。至夜,拔寨遁去。
  李橫寇德安,六十五日引去。
  紹興二年六月十三日,桑仲餘黨知鄧州李橫,號「九哥哥」,領襄陽府、鄧、隨、郢州所管軍馬,及逐州百姓,共約五六千人,內正兵約四千人,前來德安府近城下寨,大小七十座。賊守李橫大寨在城西隔河,早晚舉平安火,諸寨相應。遇夜,諸寨有警,即時舉火。每寨各立望樓,樓上人執白旗,城北、東、西三面各正視城門,門內人出入必先見,出稍多,及舉旗向門,本寨及兩邊連寨人,竟出掩撲。或城內出兵迎敵及劫寨,即時諸寨舉旗指示,悉來應援。城南有望樓四座,佔高阜下瞰,城內街巷,往來動息,皆見之;城上守禦,人人可數;才見城內稍以擺拽,及舉旗諸寨各為備。夜於四外更互相應,把斷出入之路,圍閉府城,內外風水不通。本府雖不住出兵鬥敵,終是兵少難勝。亦嘗於城上招到橫親近打話,諭以禍福。橫只以本府收藏霍明為詞,誣執本府順番,必要打城。
  七月初三日五更一點,城外發喊,用弓弩箭射城上人,即將雲梯到城,搬草擁門火之。城上人用弓弩、炮石、磚石射打,不能上城;至辰時,賊退,雲梯六十餘座皆棄下。初四日,橫親領衙兵往隨州,至襄陽府,喚木匠、鐵匠,搬取牛皮、繩索,及於大洪山取氈及索。十餘日回來,再造天橋、洞子、三梢大砲及雲梯等攻城器械。八月初四日,攻具成,至城西南角下寨,裝斫天橋,眾填壕,一夜平。初五日,入遠壕內立大砲七座,攻打城上人。其炮石小者不下十斤,大者四五十斤。用大木造四腳洞子一個,長約二丈,闊丈五,脊高丈二以上;用濕柏木大椓密牌,牛皮漫之;面與兩邊用木椓并厚氈帘。其腳高四尺五寸,厚似痴車腳。其狀如兩間屋。推臨裡壕,用大木椓絞成狗脊洞子,接連兩行,各長五十餘步。并厚木板牌二百餘面,遮護賊人搬運草木、磚石填裡壕。數日,斫就天橋,腳共六只,高五尺,厚薄一如洞子。腳長六丈以上,闊二丈,高三丈五尺以上,近及四丈,上闊一丈以上。當頭自下至上斜高向前約一丈以上,上中下三層當面并兩邊及頂上,皆用牛皮、厚氈毯、棉被挂搭。其天橋底盤上復繫大竹索兩條,各長二十餘丈,每條百人牽拽。規暗料賊必是欲以炮打城門并城上人,使住立不得,然後進洞子向前填平壕,便推天橋就城,因以上城。規即時令人於城上照賊填壕處,相對用大木置起戰棚一座,上下兩層,其上橫鋪大木三重,及於城裡腳下深栽高木棚一所,以防賊人萬一上城後,若便下城,則必陷在城中。又於城上兩邊匝女頭墻,密用大木埋起高排叉柱,遮隔炮石。又於戰棚南北,各東西橫埋排叉柱兩重,柱外各分布長槍手并斬馬刀。又於柱外各東西更置戰棚一座,棚上各備磚石、弓箭,以備賊人萬一上城,分頭兩向沿城殺入。及防戰棚上下人有不盡死禦敵者,至於必死之地,使之無不用命。又於城裡相對賊定炮并填壕處,亦立大炮七座,內三座亦可施放炮石重三五十斤至五六十斤者。又於炮架前并兩邊高埋大木,炮架中心、拽炮人上橫排木椓作炮棚遮隔賊炮。每炮一座用炮手三人,更互使用,城上照料城內放出炮石遠近偏正一人。城上戰棚下用大木兩條,各長二丈四五,橫用括木兩條,各長六尺,當用橫木一條,長一丈,造就扥竿一所。又以竿竹柴草,造下「火牛」三百餘個。又以大枋木三條,合就長板一片,約長一丈五尺有餘。又以火炮藥造下長竹竿火槍二十餘條,撞槍、鉤鎌各數條,皆用兩人共持一條,準備天橋近城,於戰棚上下使用。又於兵眾中選用有膽勇人,分為十四甲,逐日輪當戰棚上下,并排叉柱外及羊馬城外,及準備諸處緊急應援。以安陸縣尉李居正統領。又以副將馬立統領一項人馬,專點檢四壁守禦,及攻城緊處策應。幸而其賊所置攻城器具前來,一一皆如所料。賊所立炮七座,不住施放一十四晝夜,雖打壞城上門樓并城門護板,及打折排叉柱并戰棚上橫鋪木植,但逐旋打壞,逐旋添補立起,并不曾正打著城上城內一人。
  惟是城裡放炮出外,遠近偏正,有城上照炮人招呼,令逐旋挪移,轉動炮架,及添減拽炮人數,或炮石大小施放。所以城外賊人稍有攢聚,炮力可及處,即時打散。其賊炮手并拽炮人,多被打殺。所有賊人狗脊洞子,只於當日盡皆打倒,并人亦打殺,更不能使用。惟有大洞子臨壕,約中城內大炮二三百下,方始打動,上蓋少有損壞,其當面椓帘、氈帘一齊打碎,炮入洞子內,打殺人多。卻推向前再修,別無牛皮作帘,并帘裡硬排立木,又向前來。再打損壞,方推拽向後不用。只擁驅擄到老少婦女,搬運草木、磚石填壕,并不顧城上箭炮打殺。若是打殺近上首領并親近正賊,及馱背或舁去窖埋;若是打殺驅擄人并已下人,即時剮肉食用。其壕相近填滿,方再以土傅城。城上人并射火箭在所填草木上,偶值風順,其賊眾向前打撲不及,被火燒著,兩三晝夜尚未燒盡。其賊又只用磚石并土,相兼再填。又兩三日,相近填滿。其老少婦女死損外,見存無幾,兼近城腳,難向前來。遂選壯健人與正賊牙兵相兼,以布袋盛土走奔向前來,并皮袋撇下,急走回去。其搬運填壕,并定炮、拽炮,及城下往來之賊,中箭并炮,前後死損甚多。其賊漸窘,少闕糧食,襄、鄧、隨、郢四郡界內人田種,萬無一二,順去亦難得食,打劫已遍,并無可劫。除正賊近上甲頭人有些裝著,餘人并襤褸,為指望打城後為飽暖之計。所以其賊攻城,亦不惜他人命,用意堅確,不肯輕退。
  八月十五日,宣撫使司送到襄、鄧、隨、郢州鎮撫使司書寫機宜文字譚憲公文稱:朝廷已差李橫充襄、鄧、隨、郢州鎮撫使。又將譚憲文字付李橫照驗。橫言:「便是朝廷差我做鎮撫使,教我去那裡吃著甚底?我也不能做得他鎮撫使,我待打城破後相度。」十八日,賊眾遂填平裡壕。十九日,四面分布打城。賊安排下雲梯,伺候同時下手。及四處高阜處,及要路上,各布馬軍,準備稍截城破走出之人。至午時,推天橋湊城西南角,正是所填壕上。於天橋兩邊抬雲梯三十餘座,後布長槍手,約一千餘人,發喊并鉦鼓齊發,及弓弩箭、炮石一齊施放,射打城上守禦人。其天橋已是近城,規即於城上戰棚腳下,推長板出城頭數尺,於板上并手推滾下大石,於城外腳下打推天橋賊眾,及推出扥竿。扥住天橋,爭一丈有餘不能到城。其戰棚上下方欲施用火槍、撞槍、鉤鎌之次,其天橋腳下人倒推,并牽拽竹索人倒拽天橋急回,約五十餘步方住。得一時辰以上,卻向前來,於天橋先行路梢近南行,意欲閃避扥竿。無可行得。近南地步丈尺稍多,所填壕不慎實處,致陷住天橋東南前腳,前來不得,卻向後拽。又因人眾用力太多,拽斷竹索,進退不得。至羊馬城內兵出,與天橋下賊人用命鬥敵,并城上磚石、弓弩箭叢,城裡炮石并下,移時方始殺退賊兵。尋於城上推下「火牛」柴草,被羊馬城內人并出,搬柴草積在天橋腳下焚之。其天橋上并中隔內賊兵,方始慌忙走下,一齊退卻。并繞成四外賊兵,各被城上守禦人施放弓弩、磚炮射打退走,棄下雲梯,及向外高阜處并要路上分布人馬,一齊回寨。齊賊大敗,當夜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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