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0日 星期三

預測的哲學:顏闔

顏闔

人物簡介

魯莊公:魯國君主,在位時間為前693年至前662年。
  東野稷:駕駛馬車的御者。
  顏闔:魯國大夫。

預言事例

  預言東野稷的馬將失敗。

東野稷憑藉著駕駛馬車的技術得到魯莊公召見。東野稷的駕車技術,車子前進、後退時的車轍痕跡就好像是用矩繩畫出來的直線一樣的筆直,左右旋轉的車轍痕跡就好像用圓規畫出來的圓弧般一樣的均勻平滑。
  魯莊公以為東野稷的技術驚人,他車子留下的車轍痕跡都沒有超過標準以外的,於是便要他來回跑一百次再結束。如果都能一致,便打算重用他。
  這時候,顏闔正要前來見魯莊公,途中正好碰到正在駕駛的東野稷。顏闔稍微看了一下之後,來到了魯莊公身邊,對魯莊公說:「東野稷的馬將要失敗了!」
  魯莊公聽後,不以為然,也沒有理會他。沒多久,東野稷果然失敗的返回了。
  魯莊公這時才問顏闔說:「先生是怎麼知道這個結果的呢?」
  顏闔回答:「他的技術連古代最擅長駕馭馬車的造父都不能超過啊!但剛剛臣下遇到他時,他的馬的力氣已經衰竭了啊!但他卻還在要求它們!因此臣說他將要失敗了啊!」

評論

這一則講的其實就是「過度使用」的問題,由於馬已經被過度使用了,東野稷還在要求他的馬要符合自己的標準,因此顏闔認為他無法達到魯莊公的要求。也就是說,東野稷急於表現,似乎忽略了一個淺顯易懂的事實,即如果馬兒過於勞累了,就很難完全達到他的要求了。馬兒越累就越容易失控,越失控他就越加緊控制、要求,馬兒就更容易累。惡性循環之下,難免要失敗了。
  其實人也是如此,人如果很累了,你又去要求他做這做那的,能不失敗的,大概也很少了。通常給予適當的休息是必要的。
  〈呂氏春秋.適威〉在講到這則故事時,把魏武侯與李克關於吳國如何滅亡的問答,也放入了這一篇。故事如下:
  魏文侯藉由樂羊等人的努力,攻下了中山國,於是他把中山國封給了自己的太子魏擊,也即魏武侯。(這一點遭到當時人的批評,因為魏擊是太子,魏文侯這樣做不恰當。)
  魏武侯在中山居住的時候(此時還是太子),有一次問了師傅(太子的老師)李克說:「吳國之所以滅亡,是為什麼呢?」
  李克回答:「那是因為他頻繁的作戰而且頻繁的取勝啊!」
  魏武侯聽後,不解的問道:「頻繁的作戰而且頻繁的取勝,這是國家的福氣啊!他卻獨自因此而滅亡,這是為什麼呢?」
  李克回答:「頻繁的作戰則人民就會疲累,頻繁的取勝則君主就會驕傲。以驕傲的君主去指揮疲累的人民,而他的國家還不滅亡的,天底下算是很少了啊!君主驕傲就會放縱(沒有約束、不懂節制),放縱就會使用物力超出極限;人民疲累就會心生怨恨,心生怨恨就容易產生極端的思慮(推翻政權的委婉說法)。在上位者與在下位者都往極端走去,吳國的滅亡還算晚了啊!這是夫差之所以在干隧自殺的原因啊!」

  孫武在提到六將軍滅亡順序時提出的「主驕臣奢、冀功數戰」的說法,與李克的說法相同,但早於李克。因此,這也難怪孫武的後裔孫伯不願意勸諫吳王夫差修正那些極端的行為了。因為這本是吳王闔閭所極力避免的事情,而當時夫差驕傲、宰相伯嚭奢侈,吳國頻繁對大國開戰,最終滅亡了。以當前的民主制度而言,仍然有可借鑑之處,譬如總統驕傲、官員貪腐、頻繁的對外作戰,也是符合這個趨勢的,倒或不倒是要看原本的實力有多強,就像吳國也要二十年才倒一樣。
  吳國滅亡背後牽涉到的故事與原因其實很多,李克的說法基本上符合吳國滅亡前的歷史。以吳國最後滅亡時的狀態而論,吳王夫差確實因為好大喜功而受到子貢的蠱惑,最後帶著精兵前往解救魯國,並與齊國交戰,同時於黃池與晉國爭霸。這時候勾踐趁著其國內空虛時,率領著已經休養、訓練了數年的精銳,前去攻陷了吳國首都。夫差接獲消息後,雖然帶兵趕了回去,卻也已無力報復。兩年後,吳王夫差又帶兵攻打楚國,被深諳吳國戰術的白公勝所打敗。隔年初,勾踐便趁機大舉進攻吳國,大敗吳國軍隊。前475年,越國再次進攻吳國,包圍了吳國兩年左右,這才將吳國滅了。
  若以歷史而論,秦昭王「驟戰而驟勝(頻繁的作戰而且頻繁的取勝)」的次數絕對比吳王夫差還要高出數倍(見拙作《孫臏考》統計),而驕傲的程度也絕不下於吳王夫差。因為夫差不過北上黃池爭取霸主之位,而秦昭王卻直接邀請齊湣王一起「併稱東、西帝」。
  那麼秦昭王為何不亡呢?其實,秦昭王那次併稱東西帝的舉動,也差點讓秦國滅亡了。當時,齊國、韓國、魏國三國結成聯盟,並以齊國為首,以此為藉口對秦國發動攻擊。三國聯軍都打到了秦國函谷,並即將攻陷它。如果不是秦昭王割地求和,且齊國孟嘗君等人有其他意圖,秦國是有可能在這一役被徹底解決掉,或至少元氣大傷的。
  後來秦昭王吸取了教訓,設計了齊湣王,結果同樣有著「驟戰而驟勝」功績的齊湣王,一次戰爭就讓他喪失性命,齊國也差點亡國了。因此〈韓非子.初見秦〉這樣說道:「臣敢言之,往者齊南破荊,東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韓、魏,土地廣而兵強,戰剋攻取,詔令天下。齊之清濟濁河,足以為限;長城巨防,足以為塞。齊,五戰之國也,一戰不剋而無齊。」

  一個國家當然比一匹馬還要來得複雜許多,只是有時候,我們不需要把世界想得太複雜。就預測這件事而言,戰略層次的預測往往根據的都是簡單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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