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黃震《黃氏日鈔》
黃震〈黄氏日抄.撰讀諸子一〉:
列子才穎逸而性沖澹,生亂離而思寂寞。默察造化消息之運,於是乎輕死生;輕視人間生死之常,於是乎遺世事。其靜退似老聃,而實不為老聃;老聃用陰術,而列子無之。其誕謾似莊周,而亦不為莊周;莊周侮前聖,而列子無之。不過愛身自利,其學全類楊朱,故其書有〈楊朱〉篇,凡楊朱之言論備焉。而張湛序其書,乃謂往往與佛經相參。今按列子鄭人,而班、馬不以預列傳。其書八篇,雖與劉向校讎之數合,實則典午氏〔朔雪寒註:典午氏即司馬氏之隱語,代指晉朝。〕渡江後方雜出於諸家。其皆列子之本真與否,殆未可知!〔朔雪寒駁:這種說法完全是基於曲解張湛序而來,天下本來就不只張湛有這本書,這是常識!而東漢末年以至於張湛之時仍有一堆人持有此書、運用此書的譬喻、典故!說「渡江後方雜出於諸家」完全就是胡說八道、無稽之談!〕今考辭旨所及,疑於佛氏者凡二章。其一謂周穆王?西域有化人來,殆於指佛。〔朔雪寒駁:這是完全忽視了列子所描述的關於化人的行徑,僅僅著眼於一個「西」字而來的想像!〕然是時佛猶未生,而所謂騰而上中天化人之宮者,乃稱神遊,歸於說夢,本非指佛也。〔朔雪寒駁:說本非指佛是確實,畢竟化人的行徑與釋迦牟尼、佛教僧侶可謂完全相反。能看到這一點已經遠勝很多本公案的疑古者了!〕其一謂商太宰問聖人於孔子,孔子歷舉三皇五帝非聖,而以聖者歸之西方之人,殆於指佛,然孔子決不黜三五聖人,而顧泛指西方為聖,且謂西方不化自行,蕩蕩無能名,蓋寓言華胥國之類,絕與寂滅者不侔,亦非指佛也。使此言果出於列子,不過寓言,不宜因後世佛偶生西域,而遂以牽合。使此言不出於列子,則晉人好佛,因列子多誕,始寄影其間,冀為佛氏張本爾。何相參之有哉?且西域之名,始於漢武,列子預言西域,其說尤更可疑。佛本言戒行,而後世易之以不必持戒者,其說皆陰主列子,皆斯言實禍之。不有卓識,孰能無惑耶?〔朔雪寒駁:列子影響佛教之一例!而影響最劇烈的莫過於迫使部分佛教徒將釋迦牟尼的出生時間硬提到周穆王時。〕
中山公子牟悅楚人公孫龍詭辭,而其正子輿非之,至斥以設令發於餘竅,子亦將承之。其論甚正,而列子載焉!此誕說,波流中砥柱也。又謂「慎爾言,將有知之;慎爾行,將有隨之。」「廢在身,稽在人。」「湯武愛天下,故王;桀紂惡天下,故亡。此所稽也。」又謂嘗觀神農有炎之得稽虞、夏、商、周之書,度諸法士賢人之言,所以存亡廢興而不由此道者,未之有也。凡皆異乎列子平日之言!〔朔雪寒駁:這種說法非常荒誕,什麼叫做「列子平日之言」?《列子》全書不是列子自己說的就是引用了前人的文字,或者如宋康王等後代誤歸為《列子》的。試問什麼叫做「列子平日之言」?〕為八篇之最!粹楊朱拔一毛利天下不為,而列子宗之!蓋愛身者也!然謂舜、禹、周、孔之聖為自苦,謂桀、紂之縱為自得,謂子産屈於公孫朝、公孫穆荒滛酒色之辨,而謂朝、穆真人!且力排貴生愛身之為非是!又何自背其平日區區之守耶!此為八篇之最!舛者九淵之說,出於列子,謂列子之師壺子示神巫季咸以未始出吾宗,而季咸走滅者也,此所謂以無所考相欺!而近世名儒陸象山以之自名,豈别有所本耶!
朔雪寒駁
黃震說:「且西域之名,始於漢武,列子預言西域,其說尤更可疑。」首先,列子壓根兒沒說過「西域」兩個字!其次,即使列子說過「西域」,這個「空間詞彙」如果不是由政府下令頒布的,具有確切的誕生日期,那麼列子本在漢武帝之前,那將是列子首先提到了這個名詞而非反之!否則即是不當預設!然而重點就在於列子根本就沒有提過「西域」兩個字,試問列子怎麼「預言」、哪裡「預言」?這不是栽贓誣陷嗎?
列子關於「西」方與國家的相關描述如下:
〈列子.周穆王〉:
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虛不墜,觸實不礙。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既已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推路寢以居之,引三牲以進之,選女樂以娛之。化人以為王之宮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廚饌腥螻而不可饗,王之嬪御膻惡而不可親。穆王乃為之改築。土木之功,赭堊之色,無遺巧焉。五府為虛,而臺始成。其高千仞,臨終南之上,號曰中天之臺。簡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曳齊紈。粉白黛黑,珮玉環。雜芷若以滿之,奏承雲、六瑩、九韶、晨露以樂之。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化人猶不舍然,不得已而臨之。
〈列子.周穆王〉:
西極之南隅有國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之國。陰陽之氣所不交,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晝夜亡辨。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五旬一覺,以夢中所為者實,覺之所見者妄。四海之齊謂中央之國,跨河南北,越岱東西,萬有餘里。其陰陽之審度,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晝一夜。其民有智有愚。萬物滋殖,才藝多方。有君臣相臨,禮法相持。其所云為,不可稱計。一覺一寐,以為覺之所為者實,夢之所見者妄。東極之北隅有國曰阜落之國。其土氣常燠,日月餘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實,不知火食,性剛悍,彊弱相藉,貴勝而不尚義;多馳步,少休息,常覺而不眠。
〈列子.仲尼〉:
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弗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商太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閒,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商太宰嘿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
原來一堆不讀書的疑古派所謂的佛、釋迦牟尼是周穆王「選女樂以娛之」卻「以為王之宮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廚饌腥螻而不可饗,王之嬪御膻惡而不可親。」於是讓周穆王「簡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而「猶不舍然」的人物?這是只要稍微懂點佛教的基本常識的人都能否定的事情,結果一眾疑古派看到一個「西」字就抓狂入魔了!而且古代印度相對於中國可以叫做「西極之國」嗎?印度哪裡「極」了?如果說清朝以前的學者對於世界所知不多,那也就罷了,怎麼到了二十幾世紀了,還有一大票的學者連基本的文言文都看不懂、連基本的佛教戒律與釋迦牟尼的事蹟都不清楚,以至於連世界地圖中印度在哪都還搞不清楚,卻來扯什麼列子所提到的「西極之國」來的「化人」是印度的是釋迦牟尼呢?這什麼程度?可悲的是,這種程度的人裡面還有季羨林、錢鍾書等所謂「大師」在其中!
至於孔子所謂「西方之人有聖者焉」,完全立足於當時孔子所在的位置而論。如果孔子見商太宰仍在魯國,魯國西方的所有統治者包含君主、宰相都可能是他所謂的「西方」「聖者」!而孔子自己「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仍抱持著懷疑態度!擺明了是聽人說來的,不是親眼所見、親身體會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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