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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2月8日 星期六

預測的哲學.漢朝.薛公

 人物簡介

  黥布:原名英布,六縣人。因壯年時被判刑而改稱為黥布。秦末大亂時,首先加入項羽的陣營,因功被封為九江王;後來項羽形勢不利,接受了劉邦派來的使者隨何的勸降。黥布在投降劉邦之後,被封為淮南王。劉邦統一天下之後,先後殺掉了彭越、韓信,黥布本來已經疑懼劉邦會對自己動手,此時已經有反意了。後來黥布因為一件小事而懷疑賁赫與自己的妾有染,於是想抓拿賁赫,賁赫情急之下逃到首都,便告發黥布想謀反的事情。黥布早已懷疑賁赫會告發他,加上劉邦接受蕭何建議派遣使者前來查驗是否有反叛跡象,於是便在前196年進行叛變,最終被劉邦擊敗。黥布逃亡時被妻舅吳臣設局陷害,最終死於無名之輩手上。而賁赫則被劉邦封為期思侯。

  薛公:原為楚國令尹。劉邦統一天下後,加入滕公夏侯嬰幕府,擔任其食客。黥布叛變時,汝陰侯夏侯嬰將他引薦給劉邦。薛公分析了黥布的為人以及所會採取的策略,讓劉邦成功打敗了黥布。劉邦因此封薛公為列侯,享有食邑千戶的奉祿。

  劉賈:劉邦的親戚。曾經與劉邦一起攻打項羽,後來又幫助彭越進攻楚國,並招降了楚國大司馬周殷,最終與周殷一起攻下了九江。之後又跟黥布一起參加垓下之戰,攻打項羽。因此,黥布對於劉賈的實力有一定的掌握。漢高祖六年(前201年),劉邦用計擒抓楚王韓信,把韓信降級為淮陰侯,最後命韓信整理兵法,同時把楚國分為兩個部分,封自己的弟弟劉交為楚王,掌管淮水西邊的三十六城;封劉賈為荊王,掌管淮水東邊的五十二城。漢高祖十一年(前196年),劉邦最終殺了韓信,於是又將淮陰這個地方賞賜給劉賈。最終劉賈死於黥布之手。

 

預言事例

預言黥布必然採用下策而必敗。

  前196年,漢王劉邦殺掉功臣彭越、韓信之後,與此二人有「同功一體(同樣功勞猶如一體)」之稱的黥布懼怕劉邦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自己,於是發兵反叛劉邦。

  黥布反叛前對他的將軍們說:「主上已經老了啊!而且厭惡戰爭,一定不能親自率兵前來。派遣其他將軍,我所憂慮的不過是淮陰侯韓信、彭越兩人,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其他的已經不足畏懼了啊!」因此堅定了反叛的信念,便發兵叛變了。

  劉邦知道黥布反叛之後,便召來諸位將軍問他們說:「黥布反了,有什麼對策嗎?」

  諸位將軍都說:「發動軍隊攻擊他,就像活埋一個小子(豎子)罷了!他還有能耐做什麼呢?」

  汝陰侯滕公夏侯嬰回家後召來自己的門客薛公,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薛公以前是楚國的令尹(宰相),因此對黥布的為人頗為理解。薛公因此回答夏侯嬰說:「黥布本來就會造反了啊!」

  夏侯嬰說:「皇上割裂土地封給他,立他為王。拉開爵位等級,而讓他顯得尊貴。讓他面向南方,成為萬乘之主,他為甚麼還要造反呢?」

  薛公回答說:「往年皇上殺掉彭越,前年皇上殺掉韓信,這三個人,是有同樣的功勞就好像同一個身體的人啊!黥布自己懷疑大禍早晚降臨到自己身上,因此先造反了啊!」

  夏侯嬰覺得有理,於是去見劉邦,對劉邦說:「臣的門客有一個叫做薛公的,是之前的楚國令尹,這個人有謀略計畫的能力,皇上若對黥布的事情有疑問,可以問他。」

  於是劉邦便召來薛公問他黥布造反的事情與對策,薛公回答說:「黥布會謀反是不足奇怪的事情啊!假使黥布行使上策,山東就不是漢朝所有了啊;行使中策,勝敗之數尚未可知啊;行使下策,陛下就可以安穩的睡覺了啊!」

  劉邦聽後問說:「上策是什麼?」

  薛公回答:「東取吳國(荊國),西取楚國,兼併齊國,攻取魯國,再傳檄(討伐文書)於燕、趙兩國,並穩固的防守他的根據地,那麼山東就是不漢朝所有了啊!」

  劉邦又問:「中策又是什麼?」

  薛公回答:「東取吳國,西取楚國,兼併韓國,攻取魏國,佔據敖庾的糧食,堵塞成皋的入口,那麼勝敗之數也就未可知了!」

  劉邦又問:「下策又是什麼?」

  薛公回答:「東取吳國,西取下蔡,把重兵駐紮在越國,自身回到長沙,那麼陛下就可安枕而臥,漢朝也就沒有事情了啊!」

  劉邦再問:「那黥布會行使哪一條策略呢?」

  薛公回答說:「出下策。」

  劉邦問:「為什麼要放棄上、中兩策而出下策呢?」

  薛公回答:「黥布之前是麗山的刑徒,自己奮發向上做到了萬乘的國主,這都是為自己著想,而不顧往後,也不會為百姓的未來考慮的跡象啊!所以說出下策。」

  劉邦讚賞薛公的分析,但因為自己生了重病,因此想派太子劉盈代自己出征。太子的門客商山四皓奉勸太子不要出征,於是呂后便去向劉邦求情不要讓太子出征,樊噲這時又來勸諫。最終劉邦只好御駕親征,率領軍隊向東攻擊黥布。

  黥布果然如薛公所料想的,採用了下策。先向東攻擊了楚王,楚王劉賈敗逃後死在富陵這個地方。黥布完全接管了他的剩餘部隊,便渡過淮水攻擊楚國。楚國將軍發動軍隊,將軍隊分為三個隊伍,打算讓這三個部隊相互救援並產生奇兵的效果,並在徐、僮之間與黥布交戰,於是有人勸諫楚國將軍說:「黥布善於用兵,人民素來就畏懼他。而且兵法上說:諸侯的軍隊在自己的領土上作戰的,這叫做散地。現在又將軍對分為三個部分,只要黥布擊敗我們的一支軍隊,其他的便會逃跑了,哪裡能相互救援呢!」

  楚國將軍不聽。黥布果然在攻破了他的一支軍隊之後,其他的兩支軍隊便都分散逃跑了。這時黥布已經知道劉邦親自率兵前來,因此便帶領軍隊往西邊進發,與劉邦的軍隊在蘄西相遇,雙方在甀這個地方會師。

  劉邦看到黥布的軍隊士兵非常精銳,於是便到庸城上觀看黥布的軍隊陣形。黥布聰明的把軍隊的陣勢擺成跟以前的項羽軍隊相似的陣形,劉邦看了以後感到厭惡。這時候劉邦與黥布已經互相看到遙遠的彼此,於是劉邦對黥布喊話說:「何苦造反呢?」

  黥布回答說:「只是想做皇帝罷了!」

  劉邦聽了以後憤怒的大罵他,於是雙方便展開大戰。最後黥布被打敗,敗走時受到長沙哀王吳回派出的間諜的誘騙,把黥布誘騙到番陽這個地方,最後被番陽人在鄉民的田邊小屋中殺掉。

  劉邦最後賜給薛公食邑千戶,以做為回報。

 

 

評論

  英布少年時,有一位客人替他看相,對他說:「你會在受刑之後稱王。」後來英布果然因為犯法而受了黥面的刑罰,於是又被稱為黥布。至於這是黥布效法孫臏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自己,或者只是當時人的習慣性稱謂,已經不得而知。黥布在受刑之後,不僅沒有懊喪的情緒,還高興的對別人說:「以前有人給我看相,說我會在受刑之後稱王,現在大概就是他所說的那種情況了吧!」那些聽到的人都因此大笑不已,沒有人當真。黥布受刑之後便被分派到驪山當奴隸,以修築秦始皇的陵墓。驪山刑徒有數十萬人之多,黥布便與裡面的頭目或豪傑結交,最後趁機逃跑成為橫行江中的盜匪。

  陳勝起兵造反後,黥布聚集了數千人,起兵攻擊秦軍,取得戰功,接著便投奔項梁旗下。最終輾轉成為劉邦手下。

  從黥布的歷史看來,黥布的反叛可以有兩個層面的理由,第一個層面的理由是自保。劉邦原本如黥布所料,已經不想自己親征了。果真如此,恐怕劉盈不一定是能征善戰的黥布對手。可惜,劉邦最終選擇御駕親征,黥布失算了。第二個層面的理由,可以說是心理上的。因為早年黥布被算命先生預言受過刑之後會當王,後來黥布先當了項羽的九江王,接著又當了劉邦的淮南王。算命的並沒有說錯,這一點心理層面的影響也可能堅定與鼓舞了黥布造反的信念。從這一點層面而言,黥布的反叛可能也包含了讓預言進一步實現的心理因素。相似的事件還可在劉邦預言吳王劉濞可能在未來造反的事例中看到。(見〈劉邦〉一章)

  從整件事情而言,黥布反叛的時機選擇得很是巧妙,因為如果韓信還在,那麼黥布反叛時,對陣的就是韓信,但是韓信死了以後,黥布對陣的就可能是劉邦了。加上劉邦已經年老,估計不會想要親征,如此黥布對陣的就是其他他根本不怕的對手。這樣的情勢,顯然對黥布更為有利。不過,黥布畢竟不是劉邦對手,最終還是栽了!

  而劉邦這樣大殺功臣的做法,雖然被後代的許多開國君主效法,卻被李世民評價為不善於統御將軍的君主。從劉邦的事例而言,李世民的評價是合乎客觀實際的。

  至於薛公這種從人物的出身背景來預測其行為模式與思考模式的方式,歷來也是一種重要的預測方式。

黥布的命運與劉邦的心理博弈

  黥布,一位命運多舛的王者,其歷史與決策過程,折射出了一個人從生存本能到權力野心之間的激烈掙扎。而在他生命的最後一章,與劉邦的心理博弈,更讓人看見兩位人物在命運洪流中的選擇與宿命。以下,我將以心理學和側寫技術,剖析黥布的行為模式與劉邦親征的心理決策。

黥布的決策心理:恐懼與野心交織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黥布的行為深受「恐懼驅動」與「機會主義」的影響。他年輕時因刑徒身份而深受社會烙印,導致其高度的自我防禦心態和生存焦慮。在他被劉邦封為淮南王後,對彭越、韓信的相繼被殺更是深刻觸動了他的「威脅預期機制」。根據側寫的行為分析理論,黥布屬於「高警覺性威脅反應型人格」:這類人在環境壓力下,會傾向於選擇激進的行動來對抗潛在威脅,而非尋求穩定。

  黥布的決策中明顯缺乏長期戰略規劃。薛公指出他只會選擇下策,這並非偶然。黥布的背景與性格決定了他無法認真思考整體形勢的優化方案。他是「短期利益偏好者」,習慣以直接且看似有效的方式應對危機,但忽視了這些選擇在長期中的致命弱點。例如,他選擇攻擊楚王劉賈,這一舉動雖然短暫提振了士氣,但也暴露了他的軍事核心位置,進一步為劉邦的圍剿奠定了基礎。

劉邦的心理博弈:理性與情感的拉扯

  劉邦最終決定親征,表面上是一個果斷的政治決策,但背後卻是一場理性與情感的激烈博弈。首先,他對黥布的反叛動機有深刻的理解。從薛公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劉邦清楚黥布的反叛並非僅僅是利益驅動,而是出於對自身生存的恐懼。因此,劉邦不僅將其視為軍事威脅,更將其視為對漢朝中央集權的一次挑戰。

  劉邦的病情和年事已高,讓他一度考慮讓太子劉盈代為出征。然而,他最終放棄這一選擇,背後反映的是他對於繼承人穩定性的深刻擔憂。根據心理學的「權威人格理論」,劉邦是一位典型的「控制型領導者」:他對權力的集中性有強烈需求,且傾向於以自身行動來確保重大事務的成功。讓太子親征,不僅會削弱自己的威望,還可能因太子的能力不足而導致軍心渙散。

  此外,劉邦的親征也有明顯的情感成分。他對黥布喊出「何苦造反呢?」的質問,流露出一種被背叛的憤怒與悲哀。他將黥布視為與彭越、韓信「同功一體」的功臣,卻不得不因大局需要而消滅之。這一心理矛盾讓劉邦的決策既果斷又沉重,為後世留下了複雜的歷史情感。

決策與命運:黥布的注定失敗與劉邦的最後勝利

  黥布的選擇,從根本上決定了他的失敗命運。他的「下策」缺乏聯盟的遠見,也無法穩固根據地,最終使其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被擊敗。而劉邦的勝利,則源於他對局勢的精準判斷與資源的高效調配。

  值得注意的是,劉邦的親征雖然帶有個人情感的成分,但卻成為穩定漢朝局勢的關鍵一步。他的勝利向天下宣示了中央權威的不可挑戰性,也為後世的權力鞏固樹立了標杆。

結語

  黥布與劉邦的博弈,是一場權力與生存的心理對決。黥布的恐懼與野心讓他選擇了最不利的下策,而劉邦的理性與果斷最終確保了勝利。在這場歷史的對弈中,我們看見人性的複雜與權力的深邃,這些都為後世提供了無盡的啟示與反思。

2021年5月7日 星期五

預測的哲學:數術部分:管輅


  管輅傳,管輅,字公明,平原人。面相粗陋,很醜,沒有一點威武儀容,好喝酒,好開玩笑,不論是誰都如此。因此當地人都很喜歡他,但並不尊重他。管輅的父親在利漕作官。當地居民郭恩兄弟三人都得辟足疾病,讓管輅算算命。管輅說:「卦中說您家中有墳,其中有個女的是冤死鬼,不是您的伯母,而是叔母。從前生活困頓,有人想得到她的幾升米,將她推入井中。她入水後掙扎了一會。井上的人又推下一塊大石頭,把您叔母砸死,孤魂冤痛,向上天控訴。」聽了這些話,郭恩哭泣著認了罪。
  廣平劉奉林的妻子病得很厲害,已買好棺材准備後事。當時是正月,讓管輅算卦。管輅算完後說:「她的命數是八月辛卯日的中午才結束。」劉奉林不信,但他的妻子的病竟然漸漸好轉。到秋天發病而死。果然像管輅說的那樣。管輅去看望安平太守王基。王基叫他算卦,管輅說:「會有一卑賤的女人生下一個男孩,剛落地就能行走,走入鍋灶中自死。又床上會有一條大蛇,叼著筆,全家人可去看望,很快就離走。又有鳥飛到屋內,與燕子咬鬥,燕子死鳥飛去。這是三件怪事。」王基大驚,忙問凶吉。管輅說:「只因為您的家住得遠,所以有鬼作怪。小男孩生下來會走,不是他自己能走,只是無忌的妖魔驅使他走入灶中。大蛇叼筆,只是老書佐。鳥燕相鬥,只是老鈴墜下。今卦上只有現像,沒說凶事,知道不是災難的像征,不必擔心。」後來果然沒事。當時信都縣令家的女眷們無故恐懼,相繼得病,讓管輅算卦。管輅說:「您家北屋西頭有兩個死男人,一個拿矛,一個拿弓箭,頭在壁內,腳在壁外。拿矛的人管刺頭,所以女眷頭痛抬不起來。拿弓箭的人管射胸腹部,所以女眷肚痛心痛吃不下飯。他們白天到處游歷,晚上來給人搗亂,使女眷們驚恐。」於是縣令派人挖走尸骨,家中女眷的病都好了。清河王經離開官府回家,管輅去看他。王經說:「近來有一怪,很不討人喜歡,請你算卦。」算完卦,管輅說:「吉卦,不是怪物。在您家的房前,晚上有一束流光,像燕子一樣飛入您懷中,還能發出小聲,您感到不安,解開衣服好像餘光還在,於是招呼妻子來看。」王經大哭說:「和你說得一模一樣。」管輅說:「吉祥,這是升官的征兆,會很快顯靈。」不久,王經升為江夏太守。
  管輅又到郭恩家,有個飛鳩在梁上悲鳴。管輅說:「會有一個老人從東方來,帶著一頭豬一壺酒,主人雖然歡喜,但會有小事故發生。」第二天果然有客人來,一如所占。郭恩叫客人少喝、少吃,小心防火。但射野鳩時,箭頭射中樹枝,反彈回來,傷著一個小孩子的手,流血,把小孩嚇得夠嗆。管輅去安德縣令劉長仁家,有個喜鵲飛到他家的屋頂,叫聲很急。管輅說:「喜鵲說,東北邊有個女人昨天晚上殺死丈夫,會牽連西鄰人家。時間不會超過傍晚,就會有人告狀。」果然到黃昏時,東北部同村的人來告狀,鄰居的女子殺死丈夫,還聲稱不是她殺,而是西鄰有人和她丈夫不和,結果殺了她丈夫。

  管輅到列人縣典農王弘直家,見有三尺多高的飄風,從天上飛下,在院中回轉。稍停又起,刮了好半天才停止。王弘直問管輅是什麼征兆。管輅說:「東方會有馬吏到來,作父親的要為兒子吊喪。」第二天膠東官吏到,王弘直的兒子死。王弘直問管輅是怎麼回事,管輅說:「這一天是乙卯日,是長子的征候。樹木在申時飄落,鬥建申,申破寅,這是死喪的征候。中午而起飛,是馬的征候。化成各種彩紋,是官吏的征候。申未為虎,虎為大人,是父親的征候。」有公野雞飛到王弘直家的鈴柱頭上,王弘直感到很不安寧,叫管輅算卦。管輅說:「到五月一定升官。」當時是三月。到了五月,王弘直果然升為渤海太守。
  館陶縣令諸葛原升任新興太守,管輅前往送行。客人都到了。諸葛原親自取下燕子蛋、蜂窩和蜘蛛等物放在容器中,讓客人猜射。卦成,管輅說:「第一物,含氣就變,在房梁上居住,雌雄不同,翅膀舒展,這是燕子蛋。第二物,它的窩懸掛,門窗極多,收藏寶物但同時又有毒,秋天出液,這是蜂窩。第三物,長足吐絲,靠網捕捉獵物,在晚上最有利,這是蜘蛛。」在座的人無不驚嘆不止。管輅族兄孝國住在斥丘。管輅看他,正好有兩個客人在。
  二人離開後,管輅對孝國說:「這兩個人的天庭和口耳之間有凶氣,要發生變故,他們的魂靈都不消停,要流泊海外,尸骨還家。用不了多時兩人會一同死去。」後過了十來天,二人喝醉酒乘牛車回家,牛受驚後轉翻入漳河中,都被淹死了。在那時,管輅的鄰裡,外門不關,沒有發生偷盜的。清河太守華表,召任管輅作文學掾。安平趙孔曜向冀州刺史裴徽推薦管輅說:「管輅性情寬厚,與世無爭。能仰觀天文,神妙如同甘公、石申一樣;能精通《周易》,與季主相同。而今您研究幽深的東西,探討微妙的道理,留心方術,應當讓管輅順應時代的需求,加以任用,以發揮其才乾。」裴徽召任管輅為文學從事,特別器重。後來政府遷至鉅鹿,管輅升任治中別駕。起初響應州裡的召聘,管輅和弟弟季儒同乘一車到武城西,自己算了一卦,以占蔔凶吉。管輅對弟弟說:「我們會在城裡看見三只狐狸。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會顯名。」他們剛到河西故城的牆腳,正好看見三只狐狸蹲在城邊。兄弟二人非常高興。


  館陶縣令諸葛原升遷為新興太守,管輅前往餞行。諸葛原也喜歡卜筮,好幾次與管輅一起「射覆」(猜測容器中的物品),總是難不倒管輅。因此主人與客人齊聚一堂之後,諸葛原對管輅說:「現在即將遠離這裡了,下次再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大家再來一起玩一次射覆吧!」於是諸葛原親自拿了燕子蛋、蜂窩和蜘蛛放在容器中,讓客人猜測容器中的物品(射覆)。
  管輅卜了一卦後說:「第一物,含有氣息並等待著變化,依附在房子屋頂,雌雄的形體並不相同,可以舒展翅膀,這是燕子蛋啊!第二物,它的屋子是倒懸著的,屋子的門窗非常多,它本身藏有精氣、含有毒性,秋天的時候會產生變化,這是蜂窩啊!第三物,擁有讓人感到戰慄恐懼的長足,可以吐絲成羅網,在羅網上尋覓食物,它在晚上活動最有好處,這是蜘蛛啊!」
  在座的人聽完管輅的分析後都感到驚喜。
  管輅都猜中之後,諸葛原大喜,又讓管輅為他卜了一卦。大家聽完管輅分析後,都感到佩服。
  最後,諸葛原與管輅分別時,對管輅告誡兩件事,他說:「先生的性情喜愛喝酒,喝的量雖然溫和,然而卻不是保養身體的作法,應該更節制一點。先生有水鏡(水鏡先生)般的才華,所看見的事情都很奇妙,仰觀天文、卜筮預測的技術雖然很神奇,但它就好像膏火(古代照明用的油火)會帶來災禍一樣,不可以不謹慎啊!先生擁有這樣的才華,在天下之間周遊,不憂慮不會富貴啊!」
  管輅回答說:「酒不可喝到極端,才華不可完全展露。我想要用禮儀來約束我喝酒,用愚蠢來掩飾我的才華,又哪裡會有什麼禍患啊?」

  管輅的族兄管孝國居住在斥丘。管輅前去追隨他,當時正好有兩個客人在,彼此都見了面。客人離開後,管輅對管孝國說:「這兩個人的天庭及口、耳之間都有兇氣,詭異的變化就要發生了,他們的靈魂都沒有住所(沒有棺材。管輅認為:「坎為棺槨,兌為喪車。」),魂魄在海上漂流,屍骨最後會被送回家中。沒多久,就會一起死去了啊!」
  過了數十日之後,兩個人喝酒喝醉了,晚上的時候一起搭牛車回家,牛隻因為受到驚嚇而衝入漳河的河道之中,兩人因此都溺死了!


  自從管輅住在斥丘之後,管輅的鄰里鄉人,他們宅院的大門都不再關閉了,即使如此也沒有互相偷竊的人。(誰敢?誰偷了管輅都能算出!)於是清河太守華表就徵召管輅為文學掾(官名,掌管官府文書等事宜)。一時之間,管輅的朋友無不羨慕他的境遇。
  安平的趙孔曜聰明靈敏,是個有思想與知識豐富的人。他與管輅素來舊有管仲、鮑叔牙的分別,所以特地從東郡的發干縣前來,在管輅工作的地點與他相見。他對管輅說:「先生肚子裡有大海般的才華,以前死去的人很少能有匹敵的,現在的活人則沒有可以匹敵的。先生應該離開俗地,向上騰飛,翱翔在宇宙之中,為何卻待在這裡呢?聽到先生的消息之後,使我吃東西時也感覺不到好味道啊!冀州刺史裴使君(裴徽)才華與道理都很清楚明白,能解釋一些玄虛的事情。他每次談論《易經》、老子、莊子的道理,未嘗不把焦點放在嚴遵等人身上。同時他也很看重我,是一個能互相信任的人。我現在應當再去找他,為先生向他陳述因為感覺石頭是個老虎而一箭射穿的誠意。」
  管輅回答說:「我並不是潛藏在四方深淵裡的龍,哪裡能使白天變成陰天?先生如果能啟動東風,讓朝雲興起,這是我的志向所不會推辭的啊!」
  於是兩人便一起到冀州去見裴徽。
  裴徽見到趙孔曜之後對他說:「先生的臉色為什麼消退了許多呢?」
  趙孔曜回答說:「我身體裡沒有可以用醫藥醫治的疾病,但是我在清河郡內看見了一隻千里馬,被關在馬廄裡很多年了。因為自己的能力距離王良、伯樂有一百八十里遠,因此無法救出這隻千里馬。我因此才顯得憔悴啊!」
  裴徽問說:「千里馬現在在哪裡呢?」
  趙孔曜回答說:「平原的管輅,他的字叫做公明,年紀三十六歲。他的性情雅緻寬大,沒有遭到世人的忌妒,可以稱得上是知識分子裡的菁英了。他仰觀天文進行推算的能力,跟甘公、石申一樣奇妙;他精通《周易》的程度,則與司馬季主並駕齊驅。現在先生正在鑽研幽深的東西,留意世上一些名聲遠播的隱士,因此管輅應該接受您的邀請而前來當官,以讓他的才華與地位相匹配。如此一來,您一定能在天下獲得名聲啊!」
  裴徽感慨的說:「怎麼會這樣呢!我雖然身處在大的州縣裡,卻沒有看見過有特殊才華可以用來釋放人的鬱悶的人才啊!因此我正思考著想要回到京師,去結交一些能一起談論自然規律的人啊!何況在草莽之間居然有種奇妙的人才嗎?如此我便應該提攜他,不能使千里馬變為平凡的馬、讓和氏璧變成平凡的石頭啊!」
  裴徽於是徵召管輅為文學從事,並找機會與他相見了。兩人第一次相見,一起談論易理、老子、莊子,談了一天都不感到疲倦。那時候天氣非常的炎熱,於是兩人就把床移到庭院前的樹下,繼續談論,直到早上公雞鳴叫了,裴徽這才離開。兩人第二次見面時,裴徽就讓裴徽升遷為鉅鹿從事。兩人第三次見面時,管輅又被升遷為治中。兩人第四次見面時,管輅又被升遷為別駕。到了該年正始九年(248年)十月的時候,管輅被推舉為秀才。
  起初管輅響應州裡的徵召,與他的弟弟管季儒同乘一輛車到達武城的西邊。這時管輅自己算了一卦,以占卜吉凶。管輅對管季儒說:「我們應該會在城裡面看見三隻狸。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的名聲就會顯露了。」
  他們前進到河西舊城的角落時,正好看見三隻狸一起蹲在城牆的側邊。兄弟二人都非常的高興。
  最後,管輅也在正始九年時被推舉為秀才,驗證了自己的預測。


  正始九年(248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書何晏請管輅吃飯,當時鄧颺也在何晏家裡作客。
  何晏對管輅說:「聽說先生算卦神妙,請為我試著卜一卦,看看我的官位能不能做到三公?」又問管輅說:「最近幾天,我連續幾次都夢見幾十隻青色蒼蠅飛來鼻子上,怎麼揮趕它們,它們都不肯飛走,這有什麼意義嗎?」
  管輅回答說:「貓頭鷹,是天下的賤鳥,但當牠們在林間吃桑椹的時候,則鳴唱讓人懷念的好聲音,何況我的心不是草木,怎麼敢不盡忠直說呢?從前有八元、八凱輔助虞舜,對人民宣揚恩惠、展示慈和,周公輔佐周成王的時候,常常從晚上工作到白天,所以能把周朝的國威散佈到整個宇宙,讓上萬個國家都保持和平寧靜。這是執行正道的回報,不是卜筮所能闡明的啊!現在先生的官位比山嶽還重,威勢好像雷電一樣,但是天下人感懷您恩德的很少,懼怕您威勢的很多,這大概不是小心翼翼取得眾多福氣的仁德。又鼻子屬於艮(八卦之一),這是天庭中的高山。如果高挺而不陡峭,才能長守富貴啊!現在喜歡聞臭味的青色蒼蠅卻都集中在這裡啊!官位高而陡的人容易顛覆,輕易的展露強橫的會滅亡,因此不可以不思考損害盈滿的規律,盛衰的時間啊!所以,山在地中這一卦叫做『謙』,(六十四卦之一,由艮山跟坤地合成),雷在天上這一卦叫做『壯』(六十四卦之一,由震雷跟乾天合成)。遵行『謙』的作法,那麼就要把太多的減少而把太少的增加;遵行『壯』的作法,那麼就要不合乎禮節的就不去做。天下沒有損害自己而不光大的,也沒有為非作歹而不失敗的事情。希望您能往上追隨周文王創造六爻的旨意,往下思考孔子註釋《易經》的意義。到時候三公這個位子就可以確定了,而青色蒼蠅也就可以趕走了啊!」
  鄧颺在一邊聽著,忍不住說:「這只是老生常談啊!」
  管輅回答說:「老生看見不生(不活)的人,常談的人看見不談的人!」
  何晏說:「過了年之後,我們一定要再相見一次!」
  管輅回到家裡之後,把以上的對話都告訴了他的舅舅,他的舅舅責備他說得太直白了。
  管輅回答說:「跟死人說話,有什麼好怕的啊?」
  他的舅舅聽到後大怒,罵管輅太狂亂了。
  這年朝會的時候,西北邊吹起了大風,塵埃遮蔽了天空,十幾天之後,何晏、鄧颺都被司馬懿殺了。這時候,管輅的舅舅才服了管輅。
  當初,管輅前去看望魏郡的太守鐘毓,兩人一起討論《易經》的易理。管輅因此說:「卜筮可以知道先生的生死之日。」
  鐘毓覺得很神奇,便讓管輅占卜他的生日生月,管輅所說的非常準確、沒有差錯。
  鐘毓感到很驚訝,對管輅說:「您太可怕了。我的死期要託付給上天,不想託付給您。」
  於是管輅就不再算鐘毓的死期了。
  鐘毓又問管輅說:「天下會太平嗎?」管輅說:「現在正當『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怎麼需要擔憂不會太平呢?」
  鐘毓當時並不理解管輅的話。不久之後,曹爽等被司馬懿殺了,鐘毓這才醒悟過來。

  平原太守劉邠印囊和山雞毛裝在容器中讓管輅卜筮進行猜測(射覆),管輅說:「第一件東西,內部是方形、外部是圓形,擁有五種色彩的紋路,守信用,它一出來就展現出文章,這是印囊啊!第二件東西,高山險峻,有一隻紅色身體的鳥,它的羽翼是黑色與黃色的,它鳴叫的時候不會錯過早晨,這是山雞毛啊!」
  劉邠說:「這個郡的官府,最近接連有怪事發生,使人感到恐怖,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管輅說:「或許是因為漢朝末年大亂,軍隊與戰馬四處擾攘,軍人的屍體流血,污染了山陵,所以在黃昏的時候,常常會出現許多怪物的形狀。先生道德高妙,自有上天保佑,希望先生能安撫一下這些亡靈,以彰顯榮耀與恩寵。」
  清河縣令徐季龍派人去打獵,讓管輅卜筮一下這些人會抓到哪些獵物。管輅說:「應該會抓到小野獸,但不是可以吃的禽類,牠雖然有爪子跟牙齒,但形狀小而且不強硬,牠的皮毛雖然有漂亮的紋路,也很茂盛但並不明亮,這不是老虎,也不是山雞,牠的名字是狸。」
  獵人在晚上的時候才回來,果然如管輅所說的抓到了狸。
  徐季龍拿了十三種東西裝在大箱子裡,讓管輅猜。管輅說:「箱子裡總共裝了十三種東西。」然後管輅先猜出了雞子,又說出了蠶蛹,然後一一的把名字都說出來了。只有把梳子說成是枇杷,其他的都對了。
  管輅追隨軍隊往西邊行軍,途中路過毌丘儉家的墳墓,管輅倚靠在墳墓旁的樹幹哀嘆呻吟,情緒並不快樂。有人問管輅是為了什麼,管輅回答說:「林木雖然茂盛,但沒有長久的跡象;碑誄雖然很美觀,但是沒有後人可以看守。玄武藏起了頭,蒼龍沒有腳,白虎銜著屍體,朱雀悲傷的哭叫,這四種危害已經具備了,按規則推算毌丘儉家應該會被滅族。不過兩年,就會應驗了。」最後果然如管輅所說的。正元二年(255年)正月,毌丘儉與文欽在壽春舉兵討伐司馬師(司馬懿的兒子),最後戰敗被殺,毌丘儉的三族連帶的都被誅殺了。
  後來管輅獲得了休假的機會,於是去看望清河縣的倪太守。當時正好發生乾旱,倪太守便問管輅什麼時候會下雨。管輅卜卦之後,回答說:「今天晚上應該會下雨。」
  那一天太陽很大、空氣非常乾燥,白天的時候看不出絲毫要下雨的徵兆,府丞跟限令都在坐,大家都說不可能。到半夜的時候,星星與月亮都被烏雲遮沒了,風雲一起出現,最終下了一場快速的雨。於是倪太守便盛大的宴請了管輅,大家一起痛快的喝酒吃飯。
  正元二年(255年),管輅的弟弟管辰對管輅說:「大將軍對你很好,你期望自己能富貴嗎?」
  管輅長嘆了一聲說:「我自己知道分際在哪啊!上天賜給我聰明才智,但卻沒有給我年壽,恐怕四十七八歲的時候,看不見女兒出嫁、兒子娶媳婦我就死了。如果能免除這個劫數,我想要當洛陽縣令,我可以讓當地的人民在路上看到別人丟掉的東西也不會自己撿回去,讓衙門鳴冤的鼓沒有鳴叫的機會。但恐怕我會到太山去治理鬼魂,沒有機會治理活人了。這樣又能如何呢!」
  管辰請管輅解釋原因,管輅說:「我額頭上沒有生骨,眼睛裡沒有守精,鼻子上沒有梁柱,腳下沒有天根,背部沒有三甲,腹部沒有三壬。這些都是不能長壽的徵兆。加上我的本命年是寅年,又是在月食的夜裡出生的。上天有永恆的運作規律,無法逃避,只是多數人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罷了。我一生中前後給超過一百個人看相過,基本上沒有出過差錯啊!」
  這年八月,管輅擔任少府丞。明年的二月,管輅就死了,享年四十八歲。
  評:華佗的醫術,杜夔的聲樂,朱建平的相面術,周宣的占夢術,管輅的卜筮術,確實都玄妙巧極,非同尋常。從前司馬遷為扁鵲、倉公、日者作傳,為的是廣泛採錄異聞,以表彰奇事。所以這裡也存錄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