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4日 星期五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錢鍾書《管錐編》九之七

 七力命

  「力謂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於物而欲比朕?』」〔朔雪寒駁:「朕」這個字豈是先秦以後人所能隨口說的?而錢鍾書如此博學,卻於此視若無睹!說什麼偽造者細心,試問偽造一個說「朕」的書,究竟用意何在?但春秋末年、戰國初年,正是常人可說「朕」之時。〈列子.湯問〉:「湯曰:『汝奚以實之?』革曰:『朕東行至營,人民猶是也。』」說朕的正是湯的手下革而非湯,這是細節體現出《列子》時代特徵的證據之一!參考〈朕〉一節考證!〕按此篇宗旨實即《莊子.達生》首二句:「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達命之情者,不務知之所無奈何」,郭象註:「分外物也,命表事也。」《莊子》之《天運》、《秋水》、《繕性》、《鶡冠子》之《環流》、《備知》等皆言「時命」;《列子》以「力命」對舉,殆承《墨子》。《非命》上:「命富則富,命貧則貧,……雖强勁何益哉?」;《非命》中:「而天下皆曰其力也,必不能曰我見命焉」;《非命》下:「夫豈可以為命哉?故以為其力也」;〔朔雪寒駁:以「力、命」搭配而言,列子僅與墨子有交集,而與戰國中期莊子、末期鶡冠子兩者「時、命」的交集不同,根據《道德經論正》第三冊《先秦諸子與老子》關於列子與墨子的考證可知,兩書存在非常多的交集。而這僅是其一!錢鍾書徒然發現這些事實,但因對於何謂考證不知所謂!以至於任何有用的證據到了他的手上全反過來成了攻擊列子的武器了!〕「强勁」正如《非命》下之「强必治,不强必亂」等句之「强」,皆即「力」也。《論衡.命禄篇》:「才力而致富貴,命祿不能奉持」,亦以「力」、「命」對舉。〔朔雪寒駁:王充的「才力、命祿」已經是列子「力、命」的繁化版,而這是後出特徵之一!〕西土則馬基亞偉利尤好言「力命之對比」(Il contrasto famoso Fortuna-Virtù)〔614〕。列子所謂「知命」、「信命」者,如北宮子不知榮辱之在彼在我,如季梁病大漸而不乞靈於醫藥,漠然中無所感,寂然外無所為。果能證此乎,則較尼采所謂「愛命」(amor fati)之境地更為恬静超脫。亦妄言之以妄聽之云爾。

  「黄帝之書云:『至人居若死,動若械。』」按參觀前論《湯問篇》偃師節。此亦神秘宗要義也。《老子》二〇章:「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莊子》出以比喻,《齊物論》:「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庚桑楚》:「兒子動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徐無鬼》:「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已强聒不捨。

  【增訂四】《文子.道原》引老子曰:「形如槁木,心若死灰。」

  《天下》論慎到曰:「推而後行,曳而後往,若飄風之還,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全而無非,動静無過,未嘗有罪。是何故?夫無知之物,無建己之患,無用知之累。……故曰:『至於若無知之物而已,無用賢聖,夫塊不失道。』豪傑相與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適得怪焉!』」尤大放厥詞。〔朔雪寒駁:慎到此說是受到老子的影響,慎到受到老子影響的地方不少,這僅是其一。〈文子.下德〉:「老子曰:衡之於左右,無私輕重,故可以為平;繩之於內外,無私曲直,故可以為正;人主之於法,無私好憎,故可以為令。德無所立,怨無所藏,是任道而合人心者也。故為治者,智不與焉。水戾破舟,木擊折軸,不怨木石而罪巧拙者,智不載也。」鄧析也引用了老子〈鄧析子.無厚〉:「夫木擊折車彗,水戾破舟,不怨木石,而罪巧拙,故不載焉。故有知則惑,有心則嶮,有目則眩。」〕王夫之《莊子解》卷三三釋此節曰:「此亦略似莊子,而無所懷、無所照,蓋浮屠之所謂『枯木禪』者。」「塊」即《仲尼篇》「聚塊積塵」之「塊」;「死人之理」即「居若死」;有知之人「至於若」無知之物,生人「至」死人之「理」即「反以至大順」,參觀《老子》卷論第五章。《老子》第一〇章、《莊子.庚桑楚》以「能嬰兒」、「能兒子」為「玄德」、「至和」。然嬰兒、兒子雖不識不知,尚非無識無知,仍屬「生人」,勿同「死人」或「無知之物」,猶不得為謂極則。遂進而取死灰、槁木、械、塊、羽、石之倫,以譬息心念、忘形骸之止境。真每況愈下矣。參觀《毛詩》卷論《隰有萇楚》。西土神秘家言亦以絶聖棄智、閉聰塞明為證道入天,每喻於木石之頑、鹿豕之蠢。布魯諾昌言「至聖之無知」(santa ignoranza),「至神之失心風」(divina pazzia)、「超越凡人之蠢驢境地」(sopraumana asinità)〔615〕;季雍夫人自稱如「機關之抽發」(comme par un ressort),如「球之輥轉」(une balle quun homme pousse),如「穢惡器具」(un vil instrument)之由人用舍〔616〕。皆與「械」、「塊」、「飄物」、「磨石」等類,「無建己之患,無用知之累」,「頑似鄙」者。巴斯楷爾說虔信云:「使汝蒙昧如畜獸」(cela vous fera croire et vous abêtira)〔617〕。考論者謂當時笛楷爾之學方大行,以為禽獸無靈性,其運施祇同機器之動作(lautomatisme des bêtes);巴斯楷爾若曰,人而欲陟降在天,當麻木其心,斷思絶慮(une stupeur mentaleune abstention systématique de toute réflexion et de tout raisonnement),效畜獸而法機關(sadresser à la bête,à la machine)〔618〕。是亦「若械」之意耳。

  「魏人有東門吳者,其子死而不憂。其相室曰:『公之愛子,天下無有;今子死不憂何也?』東門吳曰:『吾嘗無子,無子之時不憂,今子死,乃與嚮無子同,臣奚憂焉?』」按《戰國策.秦策》三應侯失韓之汝南,秦昭王曰:「國其憂矣!」應侯曰:「臣不憂。……梁人有東門吳者」云云,僅「公之愛子也」、「乃與無子時同也」二句小異。〔朔雪寒駁:錢鍾書未能看出這兩個故事的差異性所在!因為程度不夠!畢竟考證本非其專長!參考〈換詞改造.魏人有東門吳→梁人有東門吳〉一節分析考證!〕樊增祥《樊山續集》(即《詩集三刻》)卷一〇《玄文》:「玄文未就揚雲老,說著童烏即淚垂;為語老牛須割愛,譬如犢子未生時」;正用此意。脫無《國策》一節,必有人拈東門吳事,為《列子》陰采釋氏之例矣。朔雪寒駁:不得不說,能把東門吳都扯到佛教的,確實不簡單!但錢鍾書徒然意識到這一點,卻還是不能看破!而僅知如果沒有《戰國策》應侯的引用,就會被人扯到佛教!為什麼?顯然要嘛佛教確實受到列子影響,要嘛這就是人類的共性而已!可是這種共性,到了疑古派手裡,全成了列子抄襲佛教的證據,豈不可悲!實則參觀《關尹子》、《亢倉子》、《子華子》甚至《鬼谷子》公案,都能看到這種可悲的比附!詳情可參考《《關尹子》公案徹底終結》、《《亢倉子》公案徹底終結》、《《子華子》公案徹底終結》、《《鬼谷子》公案徹底終結》相關考證!〕實則慰人自慰,每强顔達觀,作退一步想,不必承教於老釋之齊物觀空。如李頎名篇《送陳章甫》結句:「聞道故林相識多,罷官昨日今如何?」;蓋謂章甫求官而未得(參觀《全唐文》卷三七三陳章甫《與吏部孫員外書》),譬如「相識」得官而終「罷」爾,差同《魏書.陽尼傳》自言:「吾昔未仕,不曾羨人,今日失官,與本何異?」〔朔雪寒駁:這套思維邏輯明顯受到列子影響!〕《更豈有此理》卷二《譬解解》云:「東郭有乞兒,行歌於道。或哀之曰:『子服腐矣!』曰:『譬如袒。』『子履敝矣!』曰:『譬如跣。』『羹殘而炙冷矣!』曰:『譬如飢。』『子病矣!』曰:『譬如死。』『子病而死矣,則又何說焉?』曰:『譬如不死。』」以東郭闡釋東門,亦謀於野則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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