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2日 星期日

道德經論正系列文章:《文子》一書的時間線索

  這一篇是關於《文子》這本書中提到的具有時間信息的人、事、物的統計與簡單論述,詳細的內容可參考《老子弟子與老子》中對每一個人物、事件、器物時間的考證。
  



最後,就老子、文子談及的歷史人物部分進行統計:

表格 9老子與文子談及的歷史人物統計表

朝代

人物

次數

原文

上古

伏羲氏

2

及世之衰也,至伏羲氏(〈上禮〉)

虙犧氏之王天下(〈精誠〉)

赤帝

1

赤帝為火炎(〈上義〉)

神農

4

歸神農氏(〈上仁〉)

故神農之法曰(〈上義〉)

及至神農、黃帝(〈上禮〉)

神農形悴(〈自然〉)

黃帝

4

故黃帝擒之(〈上義〉)

及至神農、黃帝(〈上禮〉)

昔黃帝之治天下(〈精誠〉)

至黃帝要繆乎太祖之下(〈精誠〉)

共工

1

共工為水害(〈上義〉)

顓頊

1

故顓頊誅之(〈上義〉)

3

昔堯之治天下也(〈自然〉)

堯瘦癯(〈自然〉)

堯、舜以是昌(〈道德〉文子曰)

3

舜為司徒(〈自然〉)

舜黧黑(〈自然〉)

堯、舜以是昌(〈道德〉文子曰)

皋陶

1

皋陶喑而為大理(〈精誠〉)

1

周鼎著倕而使斷其指(〈精誠〉)

1

契為司馬(〈自然〉)

后稷

1

后稷為田疇 (〈自然〉)

奚仲

1

奚仲為工師(〈自然〉)

夏朝

2

禹為司空(〈自然〉)

禹胼胝(〈自然〉)

夏后氏

2

夏后氏不負言(〈上義〉)

夫夏后氏之璜,不能無瑕(〈上義〉)

4

故桀、紂不為王(〈下德〉)

反讎桀、紂(〈上仁〉)

使桀、紂循道行德(修道德)(〈道德〉文子曰)

桀、紂以是亡(〈道德〉文子曰)

商朝

4

伊尹負鼎而干湯(〈自然〉)(後人所加

湯、武雖賢(〈道德〉)

湯、武不為放(〈下德〉)

而臣湯、武(〈上仁〉)

伊尹

1

伊尹負鼎而干湯(〈自然〉)

5

紂為象櫡而箕子怖(〈微明〉)

故桀、紂不為王(〈下德〉)

反讎桀、紂(〈上仁〉)

使桀、紂循道行德(修道德)(〈道德〉文子曰)

桀、紂以是亡(〈道德〉文子曰)

箕子

1

紂為象櫡而箕子怖(〈微明〉)

西周

周武王

3

湯、武不為放(〈下德〉)

而臣湯、武(〈上仁〉)

湯、武雖賢(〈道德〉文子曰)

呂望

1

呂望鼓刀而入周(〈自然〉)(後人所加

造父

2

其猶造父之御駟馬也(〈上義〉)

造父不能以取道(〈上義〉)

春秋

管仲

1

管仲束縛(〈自然〉)(後人所加

百里奚

1

百里奚傳賣(〈自然〉)(後人所加

師曠

2

譬猶師曠之調五音也(〈上禮〉)

師曠瞽而為太宰(〈精誠〉)

師文

1

雖師文不能成其曲(〈自然〉)

王良

1

王良御之(〈上仁〉)

伯樂

1

伯樂相之(〈上仁〉)

老子

186

「老子曰」185次(每一篇)

吾聞子得道於老聃。「老聃」1次(〈道德〉)

文子

18

(〈上仁〉〈上義〉〈精誠〉〈道德〉〈微明〉)

楚平王

2

(原始版本當多於二次)

平王問文子曰:「吾聞子得道於老聃」(〈道德〉)

平王曰:「寡人聞命矣。」(〈道德〉)

孔子

3

孔子問道(〈道原〉)

魯以偶人葬而孔子嘆(〈微明〉)(後人所加

孔子無黔突(〈自然〉)(後人所加

墨子

1

墨子無煖席(〈自然〉)(後人所加

烏存

1

(〈自然〉)(或誤為烏獲。)

戰國

烏獲

1

用眾人之力者,烏獲不足恃也(〈自然〉)(烏存之誤或某一校對者根據〈淮南子.主術〉而摻入。或者這是早於〈淮南子.主術〉的版本而被〈淮南子.主術〉所採用。

 

  撇除老子、文子不論,撇除個人根據證據判定為後人摻入的不論。春秋時期不計「烏存」,共提及9人(不含老子、文子),13次;西周提到3人,6次;整個周朝不含烏獲是12人,19次;商朝4人,11次;夏朝兩人,一個泛稱,8次;上古12人(赤帝、神農氏為一),23次。因此提到最多人物的朝代是老子身處的周朝與上古時代,這一點與老子引用「神農氏、黃帝、書」的特徵是相合的。

  以上一堆「後人所加」的考證結論,除「烏獲」之外,其實只觸及二條文字,分別是:一、〈文子.自然〉:「神農形悴,堯瘦癯,舜黧黑,禹胼胝,伊尹負鼎而干湯,呂望鼓刀而入周,百里奚傳賣,管仲束縛,孔子無黔突,墨子無煖席。」其中根據〈淮南子.脩務〉引文則「神農形悴,堯瘦癯,舜黧黑,禹胼胝」可以確定〈文子.自然〉原本就有並且可能是引書,其他的可能就是某代校對者根據〈淮南子.脩務〉而摻入的。二、〈文子.微明〉:「紂為象櫡而箕子唏,魯以偶人葬而孔子嘆。」其中孔子的部分牽涉到摻入者所見錯誤的版本「唏」,因此留下了偽造的痕跡!這些雖被個人根據眾多證據判定為後人所加,但即使老子、文子提到這些人,也是合理的!因為這些人並沒有溢出老子生存的時代範圍。

  完全不觸及歷史人物的有三篇:〈九守〉(〈守虛〉、〈守無〉、〈守平〉、〈守易〉、〈守清〉、〈守真〉、〈守靜〉、〈守法〉、〈守弱〉、〈守樸〉)、〈符言〉、〈上德〉。

  觸及歷史人物的有九篇:〈道原〉、〈下德〉、〈道德〉、〈精誠〉、〈微明〉、〈自然〉、〈上仁〉、〈上義〉、〈上禮〉。

  因此雖然觸及的歷史人物不多,仍散見於九篇之中。

  就歷史事件而論「直而證父,信而死女」,其時間都與老子重疊,屬於老子可知之範圍;就器物而論,寶劍「莫耶」與老子同時,被提到兩次,「夏后氏之璜、明月之珠、隋侯之珠、和氏之璧」都早於老子,也為當時人所談論。其中兩組人物:〈文子.自然〉:「神農形悴……」與〈文子.自然〉:「昔堯之治天下也,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奚仲為工師。」是在兩條排比句中出現的,並且都是出自〈文子.自然〉,而非散見於全書,符合老子不多談具體歷史人物的特徵!從整個統計的時代分布特徵更不難看出「烏獲」存在之突兀,更有甚者乃「烏獲」一句不合文法,文意錯誤。

  從以上的統計,我們不難看出,疑古派所謂《文子》刪除歷史人物的說法,純屬荒誕的猜想!而其原因乃在於疑古派對於文學修辭理論毫無所悉!其中何志華稱偽造《文子》者是因為怕弄錯歷史人物的時代而刪除。這裡僅舉幾例以證明這種說法的荒謬性,以及揭露疑古派愚弄學界的手段:

 

〈文子.自然〉:

  老子曰:知而好問者聖,勇而好問者勝。乘眾人之智者即無不任也,用眾人之力者即無不勝也。用眾人之力者,烏獲不足恃也;乘眾人之勢者,天下不足用也。

〈淮南子.主術〉:

  文王智而好問,故聖;武王勇而好問,故勝。夫乘眾人之智,則無不任也;用眾人之力,則無不勝也。千鈞之重,烏獲不能舉也;眾人相一,則百人有餘力矣。是故任一人之力者,則烏獲不足恃;乘眾人之制者,則天下不足有也。

 

  周文王、周武王是周朝開國人物,即使是把老子神仙化上託伯陽父,老子談論周文王、周武王究竟有什麼問題?難道這些疑古派編造出的偽造者連這樣一點歷史常識都沒有?遑論,既然老子早在其他篇中提到兩次周武王,究竟所謂的偽造者「刪除」「周文王、周武王」的目的何在?而且更荒謬者乃是,所謂的偽造者刪除了老子百分之一百可以提到的人物,卻把老子百分之一千不能提到的人物「烏獲」「保留了下來」,這是表示所謂的偽造者是個歷史白癡嗎?或者其實疑古派嘲諷的是整個學界!

 

 

〈文子.下德〉:

  老子曰: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能強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未有得己而失人者也,未有失己而得人者也。故為治之本,務在安人;安人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不奪時;不奪時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用;節用之本,在於去驕;去驕之本,在於虛無。故知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知命之情者,不憂命之所無奈何!目悅五色,口惟滋味,耳淫五聲,七竅交爭,以害一性,日引邪欲竭其天和,身且不能治,奈治天下何?所謂得天下者,非謂其履勢位,稱尊號;言其運天下心,得天下力也。有南面之名,無一人之譽,此失天下也。故桀、紂不為王,湯、武不為放。故天下得道,守在四夷;天下失道,守在諸侯;諸侯得道,守在四境;諸侯失道,守在左右。故曰:無恃其不吾奪也,恃吾不可奪也。行可奪之道,而非篡弒之行,無益於持天下矣。

〈淮南子.泰族〉:

  武王左操黃鉞,右執白旄以麾之,則瓦解而走,遂土崩而下。紂有南面之名,而無一人之德,此失天下也。故桀、紂不為王,湯、武不為放。周處酆鎬之地,方不過百里,而誓紂牧之野,入據殷國,朝成湯之廟,表商容之閭,封比干之墓,解箕子之囚。

 

  這一則例子老子「有南面之名」並不針對「紂」,如果說疑古派編造出來的偽造者刪除了「紂」,試問為何還保留「故桀、紂不為王,湯、武不為放。」?

  這一則的例子在同一篇的同一段。

 

 

〈文子.精誠〉:

  老子曰: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之使,極自然至精之感。弗召自來,不去而往。窈窈冥冥,不知所為者而功自成。待目而照見,待言而使命,其於治難矣。皋陶喑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有貴乎言者也;師曠瞽而為太宰,晉國無亂政,有貴乎見者也。不言之令,不視之見,聖人所以為師也。

〈淮南子.主術〉:

  蘧伯玉為相,子貢往觀之,曰:「何以治國?」曰:「以弗治治之。」簡子欲伐衛,使史黯往覿焉,還報曰:「蘧伯玉為相,未可以加兵。」固塞險阻,何足以致之!故皋陶瘖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有貴於言者也;師曠瞽而為太宰,晉無亂政,有貴於見者也。故不言之令,不視之見,此伏犧、神農「之所以」為師也。

 

  「伏犧、神農」老子都提過,且〈精誠〉就有提到「伏犧」,疑古派編造出來的偽造者究竟有什麼理由刪除一個在同一篇中都曾經提到的「上古」歷史人物?且劉安的典範置入明顯有誤,試問「伏犧、神農」突然就冒出來「之所以」「為師」,豈不突兀!且「不言之令」對應於「皋陶」、「不視之見」對應於「師曠」,究竟與「伏犧、神農」有何關係?

  這一則的例子既有不同篇(神農),也有同一篇的不同段(伏犧)。

 

 

〈文子.上義〉:

  老子曰:治人之道,其猶造父之御駟馬也。齊輯之乎轡銜,正度之乎胸膺,內得於中心,外合乎馬志,故能取道致遠。氣力有餘,進退還曲,莫不如意,誠得其術也。今夫權勢者,人主之車輿也;大臣者,人主之駟馬也。身不可離車輿之安,手不可失駟馬之心。故駟馬不調,造父不能以取道;君臣不和,聖人不能以為治。執以御之,中才可盡;明分以示之,姦邪可止。物至而觀其變,事來而應其化。近者不亂,即遠者治矣!不用適然之教,而得自然之道,萬舉而不失矣。

〈淮南子.主術〉:

  聖主之治也,其猶造父之御。齊輯之於轡銜之際,而急緩之於唇吻之和;正度於胸臆之中,而執節於掌握之間;內得於心中,外合于馬志。是故能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是故權勢者,人主之車輿也;大臣者,人主之駟馬也。體離車輿之安,而手失駟馬之心,而能不危者,古今未有也。是故輿馬不調,王良不足以取道;君臣不和,唐、虞不能以為治。執而御之,則管、晏之智盡矣;明分以示之,則蹠、蹻之奸止矣。

 

  老子前後用「造父」,用詞一致。但劉安對第二個「造父」運用了典範轉移的修辭手法,換成「王良」,就把這種一致性給消除了。因為劉安改詞而造成前後文用詞不一或全篇用詞不一的例子,目前已經發現了三例以上。其中「唐、虞」這一個典範置入的做法,可以說具有劉安自身的特色,如〈淮南子.俶真〉:「遇唐、虞之時。」、〈淮南子.繆稱〉:「戎、翟之馬,皆可以馳驅,或近或遠,唯造父能盡其力;三苗之民,皆可使忠信,或賢或不肖,唯唐、虞能齊其美。……故唐、虞之舉錯也……故唐、虞日孳孳以致于王(對老子的典範置入)……故唐、虞之法可效也」、〈淮南子.氾論〉:「神農無制令而民從,唐、虞有制令而無刑罰(對老子原文的改詞)」。也就是說劉安的改詞用上了自己慣用的詞彙,而其所改的對象卻並不一定。譬如「神農無制令而民從,唐、虞有制令而無刑罰」對應於老子的「三皇無制令而民從,五帝有制令而無刑罰」,「神農」只是三皇之一、「唐、虞」即「堯、舜」也只是五帝之二,是泛稱向特稱的轉變。且「戎、翟之馬,皆可以馳驅,或近或遠,唯造父能盡其力;三苗之民,皆可使忠信,或賢或不肖,唯唐、虞能齊其美。」劉安以「造父」搭「唐、虞」,這裡卻改「造父」為「王良」,體現了其搭配上的不一致性。若論典範,則「管、晏」不算「中才」而應歸為「上才」。班固〈漢書.古今人表〉將管仲、晏嬰都歸為「上中」,比較符合客觀事實。畢竟把一個幫齊桓公稱霸的管仲當成「中才」,未免失之客觀了!且老子「執道以御之,中才可盡」,「執道」被改為「執術」,降了一級。且「執道以御之」的主體可能就是管仲、晏子這樣的一國宰相,如今劉安一改,智慧全失!老子「明分以示之,姦邪可止」,其中的「姦邪」乃主要指官員之中的「姦邪之人」。可是劉安卻以「蹠、蹻」這些在外面做盜賊的人來進行典範置入,明顯也是失敗之作啊!

  在這個例子裡,劉安改換的「王良」,老子在〈文子.上仁〉篇也有提到,所以說疑古派因為不明白修辭學規律而編出的種種不合常理甚至常識的理由,都無法合理的解釋《文子》與《淮南子》兩書異文產生的現象。而要用這種不合常識的胡扯方式來達到疑古、證偽的目的,最後也只能貽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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