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9日 星期日

道德經論正系列文章:老子譬喻的影響力:乳犬噬虎,伏雞搏狸

這一則出自〈道德經論正.先秦諸子與老子下〉中考察老子譬喻影響力與譬喻演變與引用軌跡的上百篇中的一篇。

乳犬噬虎,伏雞搏狸

  譬喻力量懸殊,王孫厲已經有「大之與小,強之與弱也,猶石之投卵,虎之啖豚」的創作。而孫子在〈孫子兵法.形〉則又創造出了「故勝兵如以鎰稱銖,敗兵如以銖稱鎰。」的說法,更「精確」的表達了實力相差懸殊的概念。而蘇代的「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擊之,譬猶以千鈞之弩潰癰也。」則以生動形象見長,後為漢朝王恢所襲用而稱:「今以中國之盛,萬倍之資,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猶以彊弩射且潰之癰也,必不留行矣。」,文字喻意、比喻對象,大同小異,而「千鈞之弩」已成「強弩」,「潰癰」衍為「且潰之癰」。
  這裡的老子的創作則有「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狸」,就譬喻本身的喻依,則「虎之啖豚」中的「豚」不強調其反擊的能力,而「乳犬、伏雞」則強調其反擊的能力,所謂不自量力!到了司馬錯、張儀的時代,司馬錯在與張儀辯論的時候先是創作了「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其後張儀說楚王時則明顯參考了司馬錯的說法而有了「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至於張儀說韓王時則又發明了新的譬喻:「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也,猶孟賁之與怯夫也,以重力相蚜,猶烏獲之與嬰兒也。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以異於墮千鈞之重,集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用處。」。
  若以替代性而論,則「虎之啖豚」、「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狸」有一替代品,即漢朝東方朔的:「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其中「孤豚之咋虎」顯然取自「虎之啖豚」,而整體譬喻的親和度卻顯然不如老子的譬喻。因此用者寥寥!
  若以「不自量力」為強調重點,而非「不自量力」的來源為強調重點,則「蚍蜉撼樹、螳臂擋車」可以為代表。其中「螳臂擋車」典故可遠溯到齊莊公,齊莊公有兩個,其一在春秋初期,其一在春秋末期。由莊子所引蘧伯玉的譬喻,則齊莊公當是指後齊莊公,後齊莊公正與蘧伯玉的時代相近。後齊莊公因為與大臣崔杼的妻子棠姜有染,最後被崔杼所殺,死於前548年。
  就譬喻的演進脈絡而論,老聃「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狸,恩之所加,不量其力。」(強調的是動物因母愛而不自量力的保護幼子)→春秋戰國之際.吳起引作「譬猶伏雞之搏狸,乳犬之犯虎,雖有鬥心,隨之死矣。」(強調的是敵對雙方力量之懸殊。)→戰國.荀子「乳彘觸虎,乳狗不遠遊,不忘其親也。」(強調的仍是親情的一面,但已經是改作。觸虎的是「乳狗」卻被改為「乳彘」,卻仍保留「乳狗」的成份在句子之中。)→西漢.焦延壽「雞雉失雛,常畏狐狸。」(脫胎於此。)→劉安引作「乳狗之噬虎也,伏雞之搏狸也,恩之所加,不量其力。」(犬已經改為更通用的狗)→劉向「夫慈故能愛,乳狗搏虎,伏雞搏狸,恩出於中心也。」(「慈故能愛」仍把握住原始喻意。文字小有變動。)→東漢.何休引作「乳犬玃虎,伏雞搏貍。精誠之至也。」(以此譬喻仇牧愛護君上之心,未脫原始譬喻用意。「乳犬」未改。)→《越絕書》作者引作「子之復仇,臣之討賊,至誠感天,矯枉過直。乳狗哺虎,不計禍福。」(其「搏」誤為「哺」,後者已經不通。「搏、哺」皆從「甫」得聲,故可通。按其前後文意,則尚未誤解此譬喻。因此可以判斷當是所引版本之異文。)→唐.胡曾「況抱雞搏貍,不繇人教;乳犬敵虎,自是物情。」已經是一種註解式的引用了!

參考資料

〈文子.上德〉:
  質的張而矢射集,林木茂而斧斤入,非或召之也,形勢之所致。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狸,恩之所加,不量其力。
〈吳子.圖國〉:
  吳起儒服以兵機見魏文侯。文侯曰:「寡人不好軍旅之事。」
  起曰:「臣以見占隱,以往察來,主君何言與心違?今君四時使斬離皮革,掩以朱漆,畫以丹青,爍以犀象。冬日衣之則不溫,夏日衣之則不涼。為長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車奄戶,縵輪籠轂,觀之於目則不麗,乘之以田則不輕,不識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備進戰退守,而不求能用者,譬猶伏雞之搏狸,乳犬之犯虎,雖有鬥心,隨之死矣。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廢武,以滅其國。有扈氏之君,恃眾好勇,以喪其社稷。明主鑒茲,必內修文德,外治武備。故當敵而不進,無逮於義矣;僵屍而哀之,無逮於仁矣。」
〈荀子.榮辱〉:
  乳彘觸虎,乳狗不遠遊,不忘其親也。人也,憂忘其身,內忘其親,上忘其君,則是人也,而曾狗彘之不若也。
〈焦氏易林.解之〉:
  益:雞雉失雛,常畏狐狸。黃池要盟,越國以昌。
〈藝文類聚.鳥部中.雞〉:
  《莊子》曰:莊子謂惠子曰:羊溝之雞。〔司馬彪曰:羊溝鬥雞之處。〕三歲為株。〔株魁師。〕相者視之,則非良雞也。然而數以勝人者,以狸膏塗其頭。〔雞畏狸也。〕
  又曰:嫗雞搏狸
  又曰:越雞不能伏鵠卵。
〈淮南子.說林〉:
  古之所為不可更,則推車至今無蟬匷,使但吹竽,使工厭竅,雖中節而不可聽。無其君形者也。與死者同病,難為良醫;與亡國同道,難與為謀。為客治飯而自藜藿,名尊於實也。乳狗之噬虎也,伏雞之搏狸也,恩之所加,不量其力。
〈列女傳.節義.魏節乳母〉:
  節乳母與公子俱逃,魏之故臣見乳母而識之曰:「乳母無恙乎?」乳母曰:「嗟乎!吾柰公子何?」故臣曰:「今公子安在?吾聞秦令曰:『有能得公子者,賜金千鎰。匿之者,罪至夷。』乳母倘言之,則可以得千金。知而不言,則昆弟無類矣。」乳母曰:「吁!吾不知公子之處。」故臣曰:「我聞公子與乳母俱逃。」母曰:「吾雖知之,亦終不可以言。」故臣曰:「今魏國已破,亡族已滅。子匿之,尚誰為乎?」母吁而言曰:「夫見利而反上者,逆也。畏死而棄義者,亂也。今持逆亂而以求利,吾不為也。且夫凡為人養子者務生之,非為殺之也。豈可利賞畏誅之故,廢正義而行逆節哉!妾不能生而令公子禽也。」遂抱公子逃於深澤之中。故臣以告秦軍,秦軍追,見爭射之,乳母以身為公子蔽,矢著身者數十,與公子俱死。秦王聞之,貴其守忠死義,乃以卿禮葬之,祠以太牢,寵其兄為五大夫,賜金百鎰。君子謂節乳母慈惠敦厚,重義輕財。禮,為孺子室於宮,擇諸母及阿者,必求其寬仁慈惠,溫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次為慈母,次為保母,皆居子室,以養全之。他人無事不得往。夫慈故能愛,乳狗搏虎,伏雞搏狸,恩出於中心也。《詩》云:「行有死人,尚或墐之。」此之謂也。
〈公羊傳.莊公十二年〉:
  「萬怒,搏閔公,絕其脰。仇牧聞君弒,趨而至,遇之于門,手劍而叱之。萬辟摋仇牧,碎其首,齒著乎門闔。仇牧可謂不畏強禦矣!」何休《春秋公羊解詁》:「乳犬玃虎,伏雞搏貍。精誠之至也。爭搏弒君而以當國言之者,重錄彊禦之賊,禍不可測。明當防其重者,急誅之。」
〈越絕書.篇敘外傳記〉:
  問曰:「子胥伐楚宮,射其子,不殺,何也?」「弗及耳。楚世子奔逃雲夢之山。子胥兵笞平王之墓,昭王遣大夫申包胥入秦請救。于斧漁子進諫子胥,子胥適會秦救至,因引兵還。越見其榮於無道之楚,興兵伐吳。子胥以不得已,迎之就李。」問曰:「笞墓何名乎?」「子之復仇,臣之討賊,至誠感天,矯枉過直。乳狗哺虎,不計禍福。大道不誅,誅首惡。子胥笞墓不究也。」
唐.胡曾〈全唐文.代高駢回雲南牒〉:
  僕乘其眾怒之勢,示其暴怨之門,況抱雞搏貍,不繇人教;乳犬敵虎,自是物情。
〈史記.張儀列傳〉:
  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什谷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絕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案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倫也,敝兵勞眾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
  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謁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
  張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說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積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卷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群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
〈戰國策.韓策一.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
  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麥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一歲不收,民不厭糟糠;不滿九百里,無二歲之所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為除守徼亭障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虎摯之士,跿跔科頭,貫頤奮戟者,至不可勝計也。秦馬之良,戎兵之眾,探前趹後,踢間三尋者,不可稱數也。山東之卒,被甲冒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也,猶孟賁之與怯夫也,以重力相蚜,猶烏獲之與嬰兒也。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以異於墮千鈞之重,集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用處。
〈漢書.東方朔傳〉:
  (東方朔)今世之處士,魁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耦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於我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定,國家安,是遇其時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筦闚天,以蠡測海,以莛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繇是觀之,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或於大道也。
〈後漢書.鄭孔荀列傳〉:
  鄭太字公業,河南開封人,司農眾之曾孫也。少有才略。……
  進尋見害,卓果作亂。公業等與侍中伍瓊、卓長史何顒共說卓,以袁紹為勃海太守,以發山東之謀。及義兵起,卓乃會公卿議,大發卒討之,群僚莫敢忤旨。公業恐其眾多益橫,凶彊難制,獨曰:「夫政在德,不在眾也。」卓不悅,曰,「如卿此言,兵為無用邪?」公業懼,乃詭詞更對曰:「非謂無用,以為山東不足加大兵耳。如有不信,試為明公略陳其要。今山東合謀,州郡連結,人庶相動,非不強盛。然光武以來,中國無警,百姓優逸,忘戰日久。仲尼有言:『不教人戰,是謂棄之。』其眾雖多,不能為害。一也。……且天下彊勇,百姓所畏者,有并、涼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義從、西羌八種,而明公擁之,以為爪牙,譬驅虎兕以赴犬羊。七也。」
〈論衡.感虛〉:
  夫以筯撞鐘,以筭擊鼓,不能鳴者,所用撞擊之者小也。今人之形不過七尺,以七尺形中精神,欲有所為,雖積銳意,猶筯撞鍾、筭擊鼓也,安能動天?精非不誠,所用動者小也。且所欲害者,人也,人不動,天反動乎?
〈戰國策.秦策二.陘山之事〉:
  陘山之事,趙且與秦伐齊。齊懼,令田章以陽武合於趙,而以順子為質。趙王喜,乃案兵告於秦曰:「齊以陽武賜弊邑而納順子,欲以解伐。敢告下吏。」秦王使公子他之趙,謂趙王曰:「齊與大國救魏而倍約,不可信恃,大國不義,以告弊邑,而賜之二社之地,以奉祭祀。今又案兵,且欲合齊而受其地,非使臣之所知也。請益甲四萬,大國裁之。」蘇代為齊獻書穰侯曰:「臣聞往來之者言曰:『秦且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臣竊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相結,秦之深讎也。三晉百背秦,百欺秦,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秦之深讎,不利於秦。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弊晉,而後制晉楚之勝。』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擊之,譬猶以千鈞之弩潰癰也。秦王安能制晉、楚哉!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多出兵,則晉、楚為制於秦。齊恐,則必不走於秦且走晉、楚。三也。齊割地以實晉、楚,則晉、楚安。齊舉兵而為之頓劍,則秦反受兵。四也。是晉、楚以秦破齊,以齊破秦,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五也。秦得安邑,善齊以安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則韓、魏必無上黨哉。夫取三晉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故臣竊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矣。』」
〈漢書.竇田灌韓傳〉:
  孝王薨,共王即位,安國坐法失官,家居。武帝即位,武安侯田蚡為太尉,親貴用事。安國以五百金遺蚡,蚡言安國太后,上素聞安國賢,即召以為北地都尉,遷為太司農。閩、東越相攻,遣安國、大行王恢將兵。未至越,越殺其王降,漢兵亦罷。其年,田蚡為丞相,安國為御史大夫。……
  明年,雁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恢(大行王恢)曰:「不然。臣聞:鳳鳥乘於風,聖人因於時。昔秦繆公都雍,地方三百里,知時宜之變,攻取西戎,辟地千里,并國十四,隴西、北地是也。及後蒙恬為秦侵胡,辟數千里,以河為竟,累石為城,樹榆為塞,匈奴不敢飲馬於河,置餍锚然後敢牧馬。夫匈奴獨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國之盛,萬倍之資,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猶以彊弩射且潰之癰也,必不留行矣。若是,則北發月氏可得而臣也。臣故曰擊之便。」
〈韓詩外傳.卷八〉:
  齊莊公出獵,有螳蜋舉足將摶其輪。問其御曰:「此何蟲也?」御曰:「此螳蜋也。其為蟲,知進而不知退,不量力而輕就敵。」莊公曰:「以為人,必為天下勇士矣。」於是迴車避之。而勇士歸之。《詩》曰:「湯降不遲。」
〈三國志.魏書.杜襲傳〉:
  時將軍許攸擁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羣臣多諫:「可招懷攸,共討彊敵。」太祖橫刀於膝,作色不聽。襲入欲諫,太祖逆謂之曰:「吾計以定,卿勿復言。」襲曰:「若殿下計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計非邪,雖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闡乎?」太祖曰:「許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襲曰:「殿下謂許攸何如人邪?」太祖曰:「凡人也。」襲曰:「夫惟賢知賢,惟聖知聖,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犲狼當路而狐狸是先,人將謂殿下避彊攻弱,進不為勇,退不為仁。臣聞: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萬石之鐘不以莛撞起音!今區區之許攸,何足以勞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撫攸,攸即歸服。時夏侯尚暱於太子,情好至密。襲謂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聞太祖。文帝初甚不恱,後乃追思。語在尚傳。其柔而不犯,皆此類也。
〈莊子.人間世〉:
  顏闔將傅衛靈公大子,而問於蘧伯玉曰:「有人於此,其德天殺。與之為無方,則危吾國;與之為有方,則危吾身。其知適足以知人之過,而不知其所以過。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問乎!戒之慎之,正汝身也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雖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為顛為滅,為崩為蹶。心和而出,且為聲為名,為妖為孽。彼且為嬰兒,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町畦,亦與之為無町畦;彼且為無崖,亦與之為無崖。達之,入於無疵。汝不知夫螳蜋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積伐而美者以犯之,幾矣。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決之之怒也。時其飢飽,達其怒心。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夫愛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適有蚉虻僕緣,而拊之不時,則缺銜、毀首、碎胸。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可不慎邪!」
明.無名氏〈四賢記.第一一齣〉:
  勸恩臺裝聾做啞,休得要螳臂當車。
〈蕩寇志.第四十二回〉:
  正是泰山壓卵,不須輾轉之勞,螳臂當車,豈有完整之理?
〈五代史平話.周史.卷上〉:
  有人詠一首詩道:「北漢劉崇敢伐喪,蚍蜉撼樹不知量。天戈一指士爭奮,鼠竄狼奔返晉陽。」
  唐.韓愈〈調張籍〉詩:「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後漢書.竇何列傳〉:
  紹等又為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陳琳入諫曰:「易稱『即鹿無虞』,諺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髮耳。夫違經合道,天人所順,而反委釋利器,更徵外助。大兵聚會,彊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為亂階。」進不聽。遂西召前將軍董卓屯關中上林苑,又使府掾太山王匡東發其郡強弩,并召東郡太守橋瑁屯城皋,使武猛都尉丁原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太后猶不從。
〈三略.下略〉:
  聖王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溉爝火,臨不測而擠欲墜,其克必矣。(〈後漢書.袁紹傳〉:「舉炎火以焚飛蓬,覆滄海而注熛炭。」李賢注引《黃石公三略》作:「夫以義而討不義,若決河而沈熒火,其剋必也。」)
〈新論.琴道〉:
  雍門周曰:「然臣竊為足下有所常悲。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連五國而伐楚者,又君也。天下未嘗無事,不從即衡。從成則楚王,衡成則秦帝。夫以秦、楚之強而報弱薛,譬猶磨蕭斧而伐朝菌也。有識之士,莫不為足下寒心酸鼻。天道不常盛,寒暑更進退,千秋萬歲之後,宗廟必不血食。高臺既以傾,曲池有已平,墳墓生荊棘,狐兔穴其中,游兒牧豎,躑躅其足而歌其上,行人見之凄愴,曰:『孟嘗君之尊貴,亦猶若是乎!』」
唐.張懷瓘〈書斷.能品〉:
  齊高帝,姓蕭氏,諱道成,字紹伯,蘭陵人。善草書,篤好不已。祖述子敬,稍乏風骨。嘗與王僧虔賭書,書畢曰:「誰為第一?」對曰:「臣書,臣中第一。陛下書,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謂善自謀矣!」然太祖與簡穆〔王僧虔諡號〕賭書,亦猶雞之搏狸,稍不自知量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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