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文獻 |
解說 |
〈列子.說符〉「牛缺者,上地之大儒也,下之邯鄲,遇盜於耦沙之中」、「往見趙君」(趙君)、「耦沙之中」→ 〈呂氏春秋.必己〉「牛缺居上地大儒也,下之邯鄲,遇盜於耦沙之中」、「此必愬我於萬乘之主」(萬乘之主)、「耦沙之中」→ 〈淮南子.人閒〉「秦牛缺徑於山中,而遇盜」、「以此而見王者」(王)、「山中」。 |
列子「趙君」(戰國初期)→ 呂不韋「萬乘之主」(戰國末期)→ 劉安「王」(漢朝) |
〈尸子.明堂〉:「舜之方陶也,不能利其巷下;南面而君天下,蠻夷戎狄皆被其福。」→ 〈淮南子.俶真〉:「舜之耕陶也,不能利其里;南面王,則德施乎四海。」 |
尸子「南面而君天下」→劉安「南面王」。改「君」(戰國中期)為「王」(漢朝) |
〈莊子.外物〉:仲尼曰:「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筴,不能避刳腸之患。」→ 〈淮南子.說山〉:「神蛇能斷而復續,而不能使人勿斷也;神龜能見夢元王,而不能自出漁者之籠。」 |
莊子引孔子(春秋末期)「元君」(宋元君,即宋元公)→ 劉安「元王」(漢朝) |
2020年6月29日 星期一
體現《淮南子》改詞特色的幾個例子
2020年6月27日 星期六
《淮南子》改造《文子》用詞對照表:005「晞堁」→「晞土、槁壤、埃土」
《文子》原文 |
相關對照 |
《淮南子》改造 |
〈文子.上德〉: 老子曰:……一淵不兩蛟,一雌不二雄,一即定,兩即爭。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蚯蚓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咘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 |
〈孟子.滕文公下〉: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荀子.勸學〉: 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八跪而二螯,非蛇蟺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 〈說苑.雜言〉: 騰蛇遊於霧露,乘於風雨而行,非千里不止;然則暮託宿於鰍鱣之穴,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不一也。夫蚯蚓內無筋骨之強,外無爪牙之利;然下飲黃泉,上墾晞土。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一也。 |
〈淮南子.說山〉: 人不小學,不大迷;不小慧,不大愚。人莫鑒於沫雨,而鑒於澄水者,以其休止不蕩也。詹公之釣,千歲之鯉不能避;曾子攀柩車,引楯者為之止也;老母行歌而動申喜,精之至也;瓠巴鼓瑟,而淫魚出聽;伯牙鼓琴,駟馬仰秣;介子歌龍蛇,而文君垂泣。故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岸不枯。螾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晞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高誘註:晞,乾也。堁,土塵也。楚人謂之堁。一情專也。〕清之為明,杯水見眸子;濁之為暗,河水不見太山。 |
孟子「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脫胎自老子「蚯蚓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咘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為口語引用的常見省略式用法。而荀子「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則為書面引用,近乎一致。荀子此段之後又引「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兩者同出於〈文子.上德〉前後文,其改造改寫痕跡甚為明顯!仔細分析〈荀子.勸學〉可知,其中有非常多的素材直接取自〈文子.上德〉,部分則進行改造改寫!「筋骨之強,爪牙之利」順序不同。「蚯蚓、蚓、螾」都指蚯蚓,「蚓、螾」為異體字。「晞堁、晞土、槁壤、埃土」都指土壤,差異頗大,但也再次以實例證明了時代的差異可以導致譬喻中的詞彙轉換的一般規律!孟子、荀子的引用都改換了詞彙,而「蚯蚓」一作「蚓」、一作「螾」,兩人保持了單用的特色,劉安的引用是取自老聃的,但仍是單用「螾」,但稍後的劉向的引用雖已經對原始文本進行了改造,但仍作「蚯蚓」。
關於「蚯蚓」,〈慎子.威德〉:「飛龍乘雲,雲罷霧霽,與蚯蚓同」,韓非引用時作「飛龍乘雲,騰蛇遊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螾螘同矣」,其實是「螾、螘」是「蚯蚓」與「螞蟻」並稱,王元引用時也已作「蚯蚓」,而稍後於王元的王充則仍引作「螾、蟻」只是「螘」被改為今日仍通用的「蟻」。〈逸周書.時訓解〉、〈呂氏春秋.仲冬紀〉都早有「蚯蚓」之說,但除〈逸周書.時訓解〉,孟子、慎子、荀子為同時人,呂不韋稍後於荀子。老聃本多次引用《逸周書》文字,許多詞彙更只有老聃與《逸周書》有交集,因此可以說老聃只是使用了早期的詞彙。而呂不韋、劉向只是保留了這個用法,孟子、荀子則涉及改詞!
值得注意的是慎子「飛龍乘雲」作「飛龍」,韓非、王充仍引作「飛龍(蜚龍)」,王元引時則誇飾為「神龍」,劉安引時則改作「應龍」。「應龍」為〈山海經.大荒東經〉所記載之神話之物,雖然「龍」本身就是神話之物,「神龍」又加深了這種印象,但終不如「應龍」這有特定指涉的詞彙的區別性更大。依據目前文獻,則「應龍」劉安、王充、蔡邕、張衡都用,可以視為是漢朝時通用之詞彙,其原因也可能是受到《山海經》的影響!
〈說苑.雜言〉最後出,作「夫蚯蚓內無筋骨之強,外無爪牙之利;然下飲黃泉,上墾晞土。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一也。」已經有了少的繁飾!增加了「內、外」之分,改「食」為「墾」。改「晞堁」為「晞土」。「晞、咘」,形近而誤!按照高誘註,則「堁」為楚語。而老聃也是楚國流域的人(也是楚人)。但孟子是鄒國人,因此改為「槁壤」;荀子是趙國人,後期雖在楚國居住過一段時間,畢竟本非楚人,因此改為「埃土」。劉向後於劉安,而改楚語為規範語。於是產生了四種版本!這些都是學者們因為各自的方言而改造原典的詞彙的案例!
荀子「蟹八跪而二螯,非蛇蟺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為荀子的創造,以與改造自老子的句子「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搭配論述,這種創作手法,本書稱為創造式引用,是很常見的文學創作手法!一如劉向創造「騰蛇遊於霧露,乘於風雨而行,非千里不止;然則暮託宿於鰍鱣之穴,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不一也。」以與化用自老子的「夫蚯蚓內無筋骨之強,外無爪牙之利;然下飲黃泉,上墾晞土。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一也。」搭配論述!只是荀子著重在「用心躁」,而劉向著重在「用心不一」。〈荀子.勸學〉全篇多處文字或概念取自〈文子.上德〉,相關討論可見〈先秦諸子與老子.荀子〉一節。
參考資料
〈文子.上德〉:
老子曰:道以無有為體,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謂之幽冥者。幽冥者,所以論道,而非道也。夫道者,內視而自反,故人不小學,不大迷,不小惠,不大愚。莫鑒於流潦,而鑒於止水,以其內保之,止而不外蕩。月望日奪光,陰不可以承陽,日出星可見,不能與之爭光,末不可以強於本,枝不可以大於幹,上重下輕,其覆必易。一淵不兩蛟,一雌不二雄,一即定,兩即爭。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蚯蚓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咘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清之為明,杯水可見眸子;濁之為害,河水不見太山,蘭芷不為莫服而不芳,舟浮江海不為莫乘而沉,君子行道不為莫知而慍,性之有也。以清入濁必困辱,以濁入清必覆傾,天二氣即成虹,地二氣即泄藏,人二氣即生病,陰陽不能常,且冬且夏,月不知晝,日不知夜。川廣者魚大,山高者木脩,地廣者德厚,故魚不可以無餌釣,獸不可以空器召。……質的張而矢射集,林木茂而斧斤入,非或召之也,形勢之所致。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狸,恩之所加,不量其力。夫待利而登(拯)溺者,亦必將以利溺之矣!舟能浮能沉,愚者不知足焉!驥驅之不進,引之不止,人君不以取道里。
〈孟子.滕文公下〉: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荀子.勸學〉:
是故,質的張,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樹成蔭,而眾鳥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禍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蹞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八跪而二螯,非蛇蟺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是故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能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螣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詩》曰:「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故君子結於一也。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故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隱而不形。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為善不積邪,安有不聞者乎!
〈大戴禮記.勸學〉:
夫螾無爪牙之利,筋脈之強,上食晞土,下飲黃泉者,用心一也。蟹二螯八足,非蛇夔之穴,而無所寄託者,用心躁也。是故無憤憤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綿綿之事者,無赫赫之功;行跂塗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能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騰蛇無足而騰,鼫鼠五伎而窮。《詩》云:「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若結兮。」君子其結於一也。
〈淮南子.說山〉:
人不小學,不大迷;不小慧,不大愚。人莫鑒於沫雨,而鑒於澄水者,以其休止不蕩也。詹公之釣,千歲之鯉不能避;曾子攀柩車,引楯者為之止也;老母行歌而動申喜,精之至也;瓠巴鼓瑟,而淫魚出聽;伯牙鼓琴,駟馬仰秣;介子歌龍蛇,而文君垂泣。故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岸不枯。螾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晞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高誘註:晞,乾也。堁,土塵也。楚人謂之堁。一情專也。〕清之為明,杯水見眸子;濁之為暗,河水不見太山。
〈淮南子.說林〉:
瓦以火成,不可以得火;竹以水生,不可以得水。揚堁而欲弭塵,被裘而以翣翼,豈若適衣而已哉!〔高誘註:堁,土塵也。楚人謂之堁。翣,扇也。〕
〈說苑.雜言〉:
麋鹿成群,虎豹避之;飛鳥成列,鷹鷲不擊;眾人成聚,聖人不犯。騰蛇遊於霧露,乘於風雨而行,非千里不止;然則暮託宿於鰍鱣之穴,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不一也。夫蚯蚓內無筋骨之強,外無爪牙之利;然下飲黃泉,上墾晞土。所以然者,何也?用心一也。聰者耳聞,明者目見,聰明形則仁愛者,廉恥分矣。故非其道而行之,雖勞不至;非其有而求之,雖強不得;智者不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是以遠容而名章也。《詩》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此之謂也。
〈論衡.刺孟〉:
匡章子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乎?居於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扶服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也。」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之所居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弗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也,己頻蹙曰:「惡用是鶂鶂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鶂鶂之肉也。」出而吐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不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能為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又「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性,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是謂蚓為至廉也,仲子如蚓,乃為廉潔耳。
〈逸周書.時訓解〉:
立夏之日,螻蟈鳴,又五日,蚯蚓出,又五日,王瓜生。螻蟈不鳴,水潦淫漫,蚯蚓不出,嬖奪后命,王瓜不生,困於百姓。
〈慎子.威德〉:
故騰蛇遊霧,飛龍乘雲,雲罷霧霽,與蚯蚓同,則失其所乘也。
〈韓非子.難勢〉:
慎子曰:「飛龍乘雲,騰蛇遊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螾螘同矣,則失其所乘也。賢人而詘於不肖者,則權輕位卑也;不肖而能服於賢者,則權重位尊也。堯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為天子能亂天下,吾以此知勢位之足恃,而賢智之不足慕也。夫弩弱而矢高者,激於風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於眾也。堯教於隸屬而民不聽,至於南面而王天下,令則行,禁則止。由此觀之,賢智未足以服眾,而勢位足以詘賢者也。」
應慎子曰:飛龍乘雲,騰蛇遊霧,吾不以龍蛇為不託於雲霧之勢也。雖然,夫釋賢而專任勢,足以為治乎?則吾未得見也。夫有雲霧之勢,而能乘遊之者,龍蛇之材美也。今雲盛而螾弗能乘也,霧醲而螘不能遊也,夫有盛雲醲霧之勢而不能乘遊者,螾螘之材薄也。今桀、紂南面而王天下,以天子之威為之雲霧,而天下不免乎大亂者,桀、紂之材薄也。且其人以堯之勢以治天下也,其勢何以異桀之勢也,亂天下者也。夫勢者,非能必使賢者用已,而不肖者不用已也,賢者用之則天下治,不肖者用之則天下亂。人之情性,賢者寡而不肖者眾,而以威勢之利濟亂世之不肖人,則是以勢亂天下者多矣,以勢治天下者寡矣。夫勢者,便治而利亂者也,故《周書》曰:「毋為虎傅翼,將飛入邑,擇人而食之。」夫乘不肖人於勢,是為虎傅翼也。桀、紂為高臺深池以盡民力,為炮烙以傷民性,桀、紂得乘四行者,南面之威為之翼也。使桀、紂為匹夫,未始行一而身在刑戮矣。勢者,養虎狼之心,而成暴亂之事者也,此天下之大患也。勢之於治亂,本末有位也,而語專言勢之足以治天下者,則其智之所至者淺矣。夫良馬固車,使臧獲御之則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取千里,車馬非異也,或至乎千里,或為人笑,則巧拙相去遠矣。今以國位為車,以勢為馬,以號令為轡,以刑罰為鞭筴,使堯、舜御之則天下治,桀、紂御之則天下亂,則賢不肖相去遠矣。夫欲追速致遠,不知任王良;欲進利除害,不知任賢能;此則不知類之患也。夫堯、舜亦治民之王良也。
〈後漢書.隗囂公孫述列傳〉:
(王元對隗囂說)要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埶,即還與蚯蚓同。
〈論衡.龍虛〉:
《山海經》言:四海之外,有乘龍虵之人。世俗畫龍之象,馬首虵尾。由此言之,馬、虵之類也。慎子曰:「蜚龍乘雲,騰虵游霧,雲罷雨霽,與螾、蟻同矣。」韓子曰:「龍之為蟲也,鳴可狎而騎也,然喉下有逆鱗尺餘,人或嬰之,必殺人矣。」比之為螾、蟻,又言蟲可狎而騎,虵、馬之類,明矣。
〈淮南子.主術〉:
夫螣蛇遊霧而動,應龍乘雲而舉,猿得木而捷,魚得水而鶩。
〈鹽鐵論.刺復〉:
御史進曰:「太公相文、武以王天下,管仲相桓公以霸諸侯。故賢者得位,猶龍得水,騰蛇游霧也。公孫丞相以春秋說先帝,遽即三公,處周、邵之列,據萬里之勢,為天下準繩,衣不重彩,食不兼味,以先天下,而無益於治。博士褚泰、徐偃等,承明詔,建節馳傳,巡省郡國,舉孝、廉,勸元元,而流俗不改。招舉賢良、方正、文學之士,超遷官爵,或至卿大夫,非燕昭之薦士,文王之廣賢也?然而未睹功業所成。殆非龍蛇之才,而鹿鳴之所樂賢也。」
〈山海經.大荒東經〉:
大荒東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應龍處南極,殺蚩尤與夸父,不得復上。故下數旱,旱而為應龍之狀,乃得大雨。
2020年6月24日 星期三
《淮南子》改造《文子》用詞對照表:004「夷狄蠻貊」→「江南河北」
《文子》原文 |
相關對照 |
《淮南子》改造 |
〈文子.上義〉: 老子曰:道德之備猶日月也,夷狄蠻貊不能易其指。趣舍同即非譽在俗,意行均即窮達在時。 〈文子.下德〉: 老子曰:帝者體太一,王者法陰陽,霸者則四時,君者用六律。體太一者,明於天地之情,通於道德之倫;聰明照於日月,精神通於萬物,動靜調於陰陽,嗔怒和於四時;覆露皆道,溥洽而無私。 |
〈論語.衛靈公〉: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論語.八佾〉: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論語.子路〉: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
〈淮南子.齊俗〉: 道德之論,譬猶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馳騖千里,不能易其處。趨舍禮俗,猶室宅之居也,東家謂之西家,西家謂之東家,雖皋陶為之理,不能定其處。故趨舍同,誹譽在俗;意行鈞,窮達在時。 |
老聃「夷狄、蠻貊不能易其指。」其「夷狄、蠻貊」,其弟子孔子「雖蠻貊之邦行矣」、「夷狄之有君」都用,而劉安改造此句已成「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把指涉民族(兼及空間)的詞彙「夷狄、蠻貊」改為以表空間為主的「江南、河北」。其差異已經很大。「蠻貊」一詞,《淮南子》一書並無用例!劉安並創造「馳騖千里,不能易其處。」來與此句排比!這種創造式引用老子的方式,本書《老子與先秦諸子下》一冊例子非常多!使用者並非僅是劉安一人,為普遍的文學手法!
2020年6月23日 星期二
《淮南子》改造《文子》用詞對照表:003「聖」→「神」與兩則同時的引文
《文子》原文 |
相關對照 |
《淮南子》改造 |
〈文子.精誠〉: 老子曰:振窮補急則名生利起,除害即功成。世無災害,雖聖無所施其德;上下和睦,雖賢無所立其功。故至人之治,含德抱道,推誠施無窮之智,寢說而不言天下莫知貴其不言者,故「道可道,非常道也,名可名,非常名也。」著於竹帛,鏤於金石,可傳於人者,皆其麤也。 〈文子.道德〉: 文子曰:……使桀紂循道行德(修道德),湯武雖賢,無所建其功也。夫道德者,所以相生養也,所以相畜長也,所以相親愛也,所以相敬貴也。 |
〈史記.滑稽列傳〉: 帝時,齊人有東方生名朔,以好古傳書,愛經術,多所博觀外家之語。……時會聚宮下博士諸先生與論議,……東方生曰:「……使張儀、蘇秦與仆并生於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安敢望常侍侍郎乎!傳曰:『天下無害菑,雖有聖人,無所施其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則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於是諸先生默然無以應也。 |
〈淮南子.本經〉: 振困窮,補不足,則名生,興利除害,伐亂禁暴,則功成。世無災害,雖神無所施其德;上下和輯,雖賢無所立其功。昔容成氏之時,道路雁行列處,托嬰兒于巢上,置餘糧於畮首,虎豹可尾,虺蛇可蹍,而不知其所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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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聃「世無災害,雖聖無所施其德;上下和睦,雖賢無所立其功。」→劉安「世無災害,雖神無所施其德;上下和輯,雖賢無所立其功。」→東方朔匿名引用「天下無害菑,雖有聖人,無所施其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東方朔生卒年都略後於劉安,兩人的交集人物都是漢武帝,因此劉安雖然早一點,兩人卻還算是同時人。其中劉安把老聃的「聖」改成「神」是常見的後期文本對早期文本的文學誇飾改造手法,東方朔匿名引用依然保留了「聖」的詞彙,但因為是口語引用,因此把「聖」改為「聖人」、「賢」改為「賢者」,但基本上還是保留了原始詞彙的部分風貌。因此可以說劉安的改造與東方朔的引用各自保留了一點老聃原始文本的原始面貌。這裡猶可留意的地方是,此句在《文子》一書有兩個版本,一是老子所創無典範的版本:「世無災害,雖聖無所施其德;上下和睦,雖賢無所立其功。」(〈文子.精誠〉),一是文子改造而置入了典範的版本:「使桀紂循道行德(修道德),湯武雖賢,無所建其功也。」(〈文子.道德〉)而劉安取用了老子的卻沒有取用文子的。從出土竹簡《文子》的埋葬時間可知,劉安所見版本仍能使其得知「湯武雖賢,無所建其功也。」出自文子,而劉安不用,符合其尊老子而非尊文子的做法。甚且這一句劉安雖然改「和睦」為「和輯」,卻沒有做典範置入的修飾,而東方朔則改「和睦」為「和同」。「和睦、和輯、和同」今本《文子》都有用例,用法或小有差異,但差異不大。
2020年6月21日 星期日
《淮南子》改造《文子》用詞對照表:002「河海之源」→「江水之源」
《文子》原文 |
相關對照 |
《淮南子》改造 |
〈文子.上德〉: 老子曰:……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因高為山即安而不危,因下為池即淵深而魚鱉歸焉。溝池,潦即溢,旱即枯;河海之源,淵深而不竭。鱉無耳,而目不可以蔽,精於明也;瞽無目,而耳不可以蔽,精於聰也。……海內其所出,故能大。日不並出,狐不二雄,神龍不匹,猛獸不群,鷙鳥不雙。蓋非橑不蔽日,輪非輻不追疾,橑、輪(輻)未足恃也。 〈文子.上仁〉: 老子曰:……亂主則不然,一日有天下之富,處一主之勢,竭百姓之力,以奉耳目之欲,志專於宮室臺榭,溝池苑囿,猛獸珍怪;貧民飢餓,虎狼厭芻豢;百姓凍寒,宮室衣綺繡。故人主畜茲無用之物,而天下不安其性命矣! 〈文子.微明〉: 老子曰:凡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圓,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所謂心欲小者,慮患未生,戒禍慎微,不敢縱其欲也。志欲大者,兼包萬國,一齊殊俗,是非輻輳,中為之轂也。智圓者,終始無端,方流四遠,淵泉而不竭也。 |
〈孫子兵法.勢〉: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無竭如河海。 〈管子.度地〉: 桓公曰:「請問備五害之道。」管子對曰:「請除五害之說,以水為始,請為置水官,令習水者為吏,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率部校長官佐各財足,乃取水左右各一人,使為都匠水工。令之行水道,城郭、隄川、溝池、官府、寺舍及洲中當繕治者,給卒財足。」 〈周禮.夏官司馬〉: 掌固:掌修城郭、溝池、樹渠之固,頒其士庶子及其眾庶之守;設其飾器;分其財用,均其稍食。 〈孔子家語.禮運〉: 孔子曰:……大人世及以為常,城郭、溝池以為固。 〈韓詩外傳.卷九〉: 孔子與子貢、子路、顏淵遊於戎山之上。……顏淵曰:「願得明王聖主為之相,使城郭不治,溝池不鑿,陰陽和調,家給人足,鑄庫兵以為農器。」 〈墨子.七患〉: 子墨子曰:國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一患也。 〈管子.宙合〉: 所賢美於聖人者,以其與變隨化也。淵泉而不盡,微約而流施。是以德之流潤澤均,加于萬物。故曰聖人參于天地。 〈列子.黃帝〉: 心如淵泉,形如處女。 |
〈淮南子.說林〉: 聖人之一道,猶葵之與日也。雖不能與終始哉,其向之誠也。宮池涔則溢[許慎註:涔,多雨也。],旱則涸。江水之原,淵泉不能竭。蓋非橑不能蔽日,輪非輻不能追疾,然而橑、輻未足恃也。 〈西京雜記.第一〉: 臺殿四十三,其三十二在外,其十一在後。宮池十三,山六,池一、山一亦在後。宮門闥凡九十五。 〈淮南子.主術〉: 智欲員者,環復轉運,終始無端,旁流四達,淵泉而不竭,萬物並興,莫不回應也。 |
老聃「溝池,潦即溢,旱即枯;河海之源,淵深而不竭。」劉安改為「宮池涔則溢,旱則涸。江水之原,淵泉不能竭。」且其前後文已經不同。雖然劉安此句後下接的仍然是老聃下文不遠處的一個譬喻,但終非原始狀態。此句「溝池」被改為「宮池」,查春秋時代,管子、〈周禮.夏官司馬〉、孔子、顏回、墨子,都用「溝池」而未曾言及「宮池」。「宮池」之例又見於《西京雜記》,《西京雜記》一說西漢劉歆所著、一說東晉葛洪所著,劉歆與劉安時代接近,葛洪晚於劉安。「涔」,〈淮南子.說林〉許慎註:「涔,多雨也。」,而〈說文解字.水部〉:「涔:潰也。」、〈說文解字.水部〉:「潦:雨水大皃。」因此可知,「多雨也」並非訓「涔」,而是訓「潦」。「涔、潦」形近而誤,「涔」當為「潦」之壞字。「旱即枯」被劉安改為「旱則涸」,老聃此句上文另有:「珠生淵而岸不枯」也用「枯」字形容「淵」旁之「岸(水邊之陸地)」。〈管子.國准〉:「桓公曰:『何謂視時而立儀?』(管仲)對曰:『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后之王,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之利。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備物,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周禮.天官冢宰〉:「司書:……三歲,則大計群吏之治,以知民之財用器械之數,以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數,以知山林川澤之數,以逆群吏之徵令。〔鄭玄註:「械,猶兵也。逆受而鉤考之。山林川澤童枯則不稅。」賈公彦疏:「注釋曰:山林川澤童枯則不稅者,山林不茂為童,川澤無水為枯。」〕根據賈公彦疏可知「川澤無水為枯」正是「枯」的古義,管子「枯澤童山」是其用例,正與老聃的用法相同。〈列女傳.賢明.周南之妻〉:「(周南之妻)夫鳳凰不離於蔚羅,麒麟不入於陷崕,蛟龍不及於枯澤。」、〈法言.吾子〉:「浮滄海而知江河之惡沱也,況枯澤乎?」、〈淮南子.覽冥〉:「河九折注於海,而不絕者,昆侖之輸也,潦水不泄,瀇漾極望,旬月不雨則涸而枯澤,受瀷而無源者。」仍有「枯澤」的用法!「涸」的本義是「(水)竭」,〈說文解字.水部〉:「汔:水涸也。」、〈說文解字.水部〉:「涸:渴也。」、〈爾雅.釋詁〉:「揮,盝,歇,涸,竭也。」因此如果不是劉安不懂「枯」的古義於是改為「涸」,就是將已經多用於指草木、骨頭的「枯」字改為專用於指無水的「涸」字。
「河海」被改為「江水」,這是差別最大的部分。早於《老子》成書的〈孫子兵法.勢〉竹簡本作:「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無竭如河海。」《曹註本》作:「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孫校本》作:「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河海」一詞依序被改為「江海、江河」,與劉安改詞情況類似,而劉安與曹操時代較近。「江海、江河」後多混用,如〈文子.上德〉:「舟浮江海,不為莫乘而沉。」此句〈淮南子.說山〉作:「舟在江海,不為莫乘而不浮。」而《意林》引「江海」作「江河」。〈老子.三十二〉:「譬道之在天下,猶小谷之與江海。」、〈老子.六十六〉:「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文子.九守.守弱〉:「法於江海,江海不為。」、〈文子.自然〉:「古之善為君者法江海,江海無為以成其大……江海近於道,故能長久。」、〈文子.下德〉:「老子曰:身處江海之上」、〈文子.上仁〉:「故道之在於天下也,譬猶江海也。」都有「江海」之用例!如此則此處的「河海」用例更可能是老子暗引了某書的結果!但不管是「河海、江海」,有「海」字是其共同點,而劉安只作「江水」。「淵泉不能竭」劉安兩處引老子皆作如此,今本〈文子.微明〉也作「淵泉不能竭」,〈管子.宙合〉有「淵泉而不盡」的相近說法。因此今本〈文子.上德〉當誤。老聃「蓋非橑不蔽日,輪非輻不追疾,橑、輪(輻)未足恃也」,劉安引作「蓋非橑不能蔽日,輪非輻不能追疾,然而橑、輻未足恃也。」由上下文可知今本〈文子.上德〉「輻」誤為「輪」,「輻、輪」形近而誤。
2020年6月20日 星期六
《淮南子》改造《文子》用詞對照表:周曆三百六十日與漢初三百六十六日
《文子》原文 |
相關對照 |
《淮南子》改造 |
〈文子.九守〉: 老子曰: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渾而為一,寂然清澄。重濁為地,精微為天,離而為四時,分而為陰陽;精氣為人,粗氣為蟲;剛柔相成,萬物乃生。精神本乎天,骨骸根於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故聖人法天順地,不拘於俗,不誘於人;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陰陽為綱,四時為紀。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逆之者死,順之者生。故靜漠者,神明之宅;虛無者,道之所居。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骨骸者,所稟於地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老子曰:人受天地變化而生,一月而膏,二月血脈,三月而肧,四月而胎,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形,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骸已成,五藏乃形,肝主目,腎主耳,脾主舌,肺主鼻,膽主口,外為表,中為裏,頭員法天,足方象地,天有四時、五行、九曜、三百六十日,人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節。天有風雨寒暑,人有取與喜怒。膽為雲,肺為氣,脾為風,腎為雨,肝為雷,人與天地相類,而心為之主。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日月失行,薄蝕無光;風雨非時,毀折生災;五星失行,州國受其殃。天地之道,至閎以大,尚由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何能久燻而不息?精神何能馳騁而不乏?是故聖人守內而不失外。 〈文子.上德〉: 老子曰:……地載萬物而長之,與而取之,故骨骸歸焉。 |
〈子華子.執中〉: 子華子曰:「周天之日為數三百有六十,閱月之時為數三百有六十,天地之大數不過乎此!五方之物,其為數亦如之!鱗蟲三百有六十,震宮蒼龍為之長;羽蟲三百有六十,離宮朱鳥為之長;毛蟲三百有六十,兌宮麒麟為之長;介蟲三百有六十,坎宮伏龜為之長;倮蟲三百有六十,盈宇宙之間,人為之長。一人之身,為骨凡三百有六十。精液之所朝夕也,氣息之所吐吸也,心意知慮之所識也,手足之所運動,而指股之所信屈也,皆與天地之大數通體而為一。故曰:天地之間,人為貴。」 〈孔子家語.執轡〉: 孔子曰:「然。吾昔聞諸老聃亦如汝之言。」 子夏曰:「商聞《山書》曰:……故曰:羽虫三百有六十,而鳳為之長;毛虫三百有六十,而鱗為之長;甲虫三百有六十,而龜為之長;鱗虫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倮虫三百有六十,而人為之長。」 〈意林.公孫尼子一卷〉: 人有三百六十節,當天之數。形體有骨肉如地之厚,有孔竅血脈如川谷也。多食甘者,有益於肉而骨不利;多食苦者,有益於骨而筋不利;多食辛者,有益於筋而氣不利。 〈素問.六節藏象論〉: 歧伯曰:五日謂之候,三候謂之氣,六氣謂之時,四時謂之歲,而各從其主治焉。五運相襲,而皆治之,終朞之日,周而復始,時立氣布,如環無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 〈素問.陰陽離合論〉: 黃帝問曰:余聞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 〈靈樞.邪客〉: 黃帝問於伯高曰:願聞人之肢節以應天地奈何?伯高答曰:天圓地方,人頭圓足方以應之。天有日月,人有兩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竅;天有風雨,人有喜怒;天有雷電,人有聲音;天有四時,人有四肢;天有五音,人有五藏;天有六律,人有六府;天有冬夏,人有寒熱;天有十曰,人有手十指;辰有十二,人有足十指,莖垂以應之,女子不足二節,以抱人形;天有陰陽,人有夫妻;歲有三百六十五日,人有三百六十節。 〈難經.經脈診候〉: 其氣以何月,各王幾日? 然:冬至之後,得甲子少陽王,復得甲子陽明王,復得甲子太陽王,復得甲子太陰王,復得甲子少陰王,復得甲子厥陰王。王各六十日,六六三百六十日,以成一歲。此三陽三陰之王時日大要也。 〈列子.天瑞〉: 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
〈淮南子.精神〉: 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澒蒙鴻洞,莫知其門。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孔乎莫知其所終極,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煩氣為蟲,精氣為人。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門,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聖人法天順情,不拘於俗,不誘於人,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陰陽為綱,四時為紀。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夫靜漠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求之於外者,失之於內;有守之於內者,失之於外。譬猶本與末也,從本引之,千枝萬葉,莫不隨也。 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而形體者,所稟於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背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故曰:一月而膏,二月而胅,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體以成,五臟乃形。是故肺主目,腎主鼻,膽主口,肝主耳,外為表而內為裏,開閉張歙,各有經紀。 故頭之圓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天有四時、五行、九解〔高誘註:四時:春夏秋冬,五行:金木水火土也。九解,謂九十為一解,一說九解六一之所解合也。一說八方、中央,故曰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六節。天有風雨寒暑,人亦有取與喜怒。故膽為雲,肺為氣,肝為風,腎為雨,脾為雷,以與天地相參也,而心為之主。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日中有踆烏,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風雨非其時,毀折生災;五星失其行,州國受殃。 〈淮南子.天文〉: 天神之貴者,莫貴於青龍,或曰天一,或曰太陰。太陰所居,不可背而可向,北斗所擊,不可與敵,天地以設,分而為陰陽,陽生於陰,陰生於陽。陰陽相錯,四維乃通。或死或生,萬物乃成。蚑行喙息,莫貴于人,孔竅肢體,皆通於天。天有九重,人亦有九竅;天有四時以制十二月,人亦有四肢以使十二節;天有十二月以制三百六十日,人亦有十二肢以使三百六十節。故舉事而不順天者,逆其生者也。以日冬至數來歲正月朔日,五十日者,民食足;不滿五十日,日減一十;有餘日,日益一升。有其歲司也。 |
老聃「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骨骸者,所稟於地也。」根據〈列子.天瑞〉可知引自黃帝,黃帝的言論老子引用不只一次。而「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骨骸者,所稟於地也。」也是根據黃帝言論的對照結構而來,是「精神、骨骸」之對照。劉安改後一句為「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而形體者,所稟於地也。」改「骨骸」為「形體」。這與楊王孫改〈列子.天瑞〉相近。〈列子.天瑞〉:「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漢書.楊胡朱梅云傳〉:「(楊王孫)且吾聞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之為言歸也。」楊王孫改〈列子.天瑞〉「骨骸」為「形骸」。且〈文子.上德〉老聃又再次陳述:「地載萬物而長之,與而取之,故骨骸歸焉。」仍是「骨骸歸」「地」的說法,用詞、思想一致。而劉安即使上下文距離不遠,仍未能使其用詞一致。劉安這種無法兼顧上下文用詞一致性的情況並不只一例!楊王孫為漢武帝時人,「學黃老之術」,與劉安同時,所學也相同!
老聃「三百六十日,人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節。」使用「三百六十」整數,而孔子好友程本「周天之日為數三百有六十,閱月之時為數三百有六十,天地之大數不過乎此!」、孔子弟子子夏對孔子引用《山書》稱:「羽虫三百有六十,而鳳為之長;毛虫三百有六十,而鱗為之長;甲虫三百有六十,而龜為之長;鱗虫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倮虫三百有六十,而人為之長。」、孔子七十二弟子之弟子公孫尼子「人有三百六十節,當天之數。」都是相關議題的論述,也仍用「三百六十」,直至戰國末年著作也仍作「三百六十」,如:呂不韋〈呂氏春秋.本生〉:「故聖人之制萬物也,以全其天也。天全則神和矣,目明矣,耳聰矣,鼻臭矣,口敏矣,三百六十節皆通利矣。」、〈呂氏春秋.達鬱〉:「凡人三百六十節,九竅五藏六府。肌膚欲其比也,血脈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氣欲其行也,若此則病無所居而惡無由生矣。」、韓非〈韓非子.解老〉仍稱:「人之身三百六十節,四肢,九竅,其大具也。」,以上「三百六十」的天人相應數字都是取自周曆的一年天數。但劉安〈淮南子.精神〉引用作「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六節。」改「三百六十」為「三百六十六」,符合《太初曆》、《三統曆》出現前的一年日數,卻與老聃等春秋、戰國時期所用的周曆曆法日數不同。且〈淮南子.天文〉又保留了一個沒有改造過的相關論述:「天有十二月以制三百六十日,人亦有十二肢以使三百六十節。」這又體現了《淮南子》雜取百家而未能統一標準與用詞的弊端!當然,也正因為《淮南子》有這樣的弊端,我們才有了更多還原真相的證據與機會!
漢朝的其他用例有:董仲舒〈春秋繁露.人副天數〉:「天以終歲之數,成人之身,故小節三百六十六,副日數也;大節十二分,副月數也;內有五藏,副五行數也;外有四肢,副四時數也;乍視乍瞑,副晝夜也;乍剛乍柔,副冬夏也;乍哀乍樂,副陰陽也;心有計慮,副度數也;行有倫理,副天地也。」、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申命和叔;居北方,曰幽都。便在伏物。日短,星昴,以正中冬。其民燠,鳥獸氄毛。歲三百六十六日,以閏月正四時。信飭百官,眾功皆興。」、班固〈白虎通義.四時〉:「所以名為歲何?歲者,遂也。三百六十六日一週天,萬物畢死,故為一歲也。《尚書》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其中班固提到的《尚書》出自〈尚書.堯典〉:「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釐百工,庶績咸熙。」而從以上引文可見,「三百六十六日」為一年的說法主要流行於漢初,劉安甚至以此更改老子原文,則所謂〈尚書.堯典〉恐有誤!不管如何,由以上的引文可以清楚的看到,老聃的「三百六十」有程本、子夏、公孫尼子、《難經》、《素問》、《靈樞》等醫書以及戰國末年呂不韋、韓非的支持,而劉安的「三百六十六」有董仲舒、司馬遷、班固等漢朝人用例的支持,兩者用詞各保留了其時代特色,毫無疑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