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9日 星期二

白毫子兵𦌵

白毫子兵𦌵

明朝.尹賓商 著


〔卷一〕
〈聲〉八則〈煦〉七則〈整〉六則〈先〉七則〈迅〉七則〈羸〉七則〈佯〉十一則
〔卷二〕
〈乘〉十二則〈靜〉十則〈集〉六則〈因〉十則〈突〉九則〈捭〉十一則
〔卷三〕
〈誑〉十二則〈肄〉七則〈信〉八則〈必〉七則〈鎮〉十二則〈異〉十則〈持〉七則
〔卷四〕
〈誅〉十八則〈制〉十則〈變〉十則
〔卷五〕
〈襲〉十則〈合〉七則〈待〉十則〈獨〉九則〈譎〉十一則〈紆〉八則
〔卷六〕
〈果〉八則〈分〉九則〈扼〉十則〈寡〉十則〈疑〉十四則〈託〉七則
〔卷七〕
〈微〉十二則

〈兵𦌵序〉

雲林主人者(雲林,方君幼讀書處,自稱為雲林主人),余交以義;天香花塢主人者,(天香花塢,劉君別墅,嘗自謂天香花塢主人),余交以神。二主人皆好譚兵接客,嘗留學古扶桑地。余自恨不武,謬以文章見稱儕輩,亦云羞矣。矧足不出里閭跬步,胸際拘促,尚能強顏為人操筆墨乎!
  丁未之春,浮居武昌,簾外花影縱橫,禽聲上下相對,樂甚,不自知為遭際蹉跎客。時二主人與諸同志,謀刻郢中白毫子《兵壘》,余為之弁數言于首,曰:「是書得之鈔本,其傳必不廣。詢之好古家、兵家,鮮有藏且讀者。然無論如何,是書一出,白毫子之名將大顯于世矣!」二主人曰:「然,請即以子言為券。」
  光緒三十三年春三月黃安石琴陳冠冕謹序。

白毫子《兵𦌵》序

止戈為武,古聖人大同之論,不可行于據亂升平之世。吾輩上矚往古,下矚來今,無論為和平,為戰爭,總為競爭最烈時代。淺陋者欲持道德仁義之說,以與強有力者相搏抗,其能勝乎?適足以供宰割而已矣。
  余生當斯世,萬變攖心。不揣固陋,憤自振厲,跨海東渡。意謂生雖不能馬革裹尸,誓死殺賊,為古今地球歷史上赫赫名將,亦當擇其近似者,勇力為之,以旌吾過,於是乎習警務。伯英劉氏者,余囗交也〔一〕。年少氣銳,時正留學東京,昕夕過從,日與上下言囗〔二〕,意又益壯。
  洎余以卒業歸國,伯英亦丁父艱歸,又相與把晤武昌,因謂曰:「鄂州位天下之中,陸有京漢、粵漢、川漢之鐵軌;水有漢、沔、長江之貫注,四方賓客,咸萃斯土。吾將集天下之賢隽,共輯圖書,發明古今真學術,以餉饋瀛海內外。」伯英曰:「壯哉斯言!昔先君子宦京師時,好收古書。每念版籍凋喪,存者孑遺,大為惋惜,因遍處蒐討,貯書滿家。擬以次謀資出證海內,竊從曝書之下,收拾殘編。得吾楚明儒尹氏白毫子所著《兵壘》一書,蓋最後手自校正未刊原本也。讀而好之,日置座側,把玩不釋,可與東西今古兵法,互相印證。秘而不傳,非公也。」出書相示,嘆其語必析精,事必徵實,適合陸軍學校教科之用。噫!是編出而胡文忠公《讀史兵畧》之價值減矣。伯英曰:「吾行又將東去,其急呼周少臣君、吳少秋君,共相讎校,質之譚兵家。」余曰:「諾。」
  光緒三十三年五月黃安方以南謹敘于鄂渚之雄楚樓。

校勘記

〔一〕影本「交」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二〕影本「言」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兵壘》卷一〕

〈聲〉八則

  解紛者不控拳,救鬥者不摶撠。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蓋東西有坎離也,南北有震兌也。形神不並往,主客不共位,虛實不同勢,強弱不衡立,精觕不具陳,疾徐不預定,堅瑕不先設。有聲者,有聲聲者。聲者,可知;聲聲者,不可得而知也。敵將狃于聲,而盲於所以聲,則是我之所攻者,乃敵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攷得:
漢韓信已斬陳餘,禽趙王歇,以千金募生得李左車者。解其縛,東鄉坐,師事之。問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左車謝曰:「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信曰:「僕願委心歸計,足下勿辭。」左車曰:「將軍虜魏王,擒夏說,不終朝而破趙二十萬眾,威震天下,此將軍之所長也。然眾勞卒罷,其實難用。燕若不服,齊必自強,此將軍之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為將軍計,莫若按甲休兵,北守燕路,而遣辯士奉書於燕,暴其所長,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不知為齊計矣。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信從其策,燕從風而靡。
  後漢建武時,耿弇與張步相距。步使其弟藍將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餘里。弇進兵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將校後五日會攻西安。藍聞之,日夜警守。至期,弇敕諸將,夜半蓐食,會明至臨淄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攻西安。弇曰:「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淄出其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淄,則西安孤,張藍與步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即亡去。
  後漢末,黃巾賊起,漢將朱嶲率兵討之。賊帥韓忠據宛拒雋,雋兵少不敵,乃長圍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內。鳴鼓攻西南,賊悉眾赴之,雋自將精兵五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追保小城,惶恐乞降。
  魏武征河北,師次頓丘,黑山賊于毒等攻東武陽。魏武引兵入西山,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東武陽。魏武要之於內,大破之。
  石勒將襲王浚,而畏劉琨及鮮卑、烏桓為後患。張賓曰:「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臣,實為讐敵。」於是遣使奉牋于琨,請討浚自效。軍達易水,浚督護孫緯馳遣白浚,將勒兵拒之。諸將佐亦疑有詭計,請擊之。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設饗以待。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馬數千,聲言進禮,實欲塞諸街巷,浚始懼。勒升其廳事,執浚于前,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強兵,坐觀本朝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為天子,非凶逸乎!」即送襄國。
  唐騎曹王皐討李希烈之叛,賊立堡柵於蔡山。皐度峻險不可攻,乃聲言西取蘄州,理戰船,分兵滂南涯,與舟師泝江而上。賊以老弱守柵,引軍隨戰艦,南北與皐兵相拒,去蔡山三百餘里。皐令步兵登舟,順流東下,不日拔蔡山。賊還救,一日方至,大破之,因進拔蘄州,降其將。
  魏田豫到馬城,鮮卑攻之,圍之十重。豫密使司馬建旌旗,鳴鼓吹,將步兵從南門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豫將精銳自北門出,鼓譟而起,兩頭俱發,出虜不意。虜眾散亂,皆無弓馬步走,追三十餘里,僵屍積地〔一〕。
  宋劉道濟為益州刺史,刑政失中,羣盜蜂起攻圍州城。道濟將裴方明出東門,破賊三營,斬首數萬級。賊雖敗走,復合。方明又偽出北門,迥擊城東大營,殺千餘人。時天大霧,方明等復揚聲出東門,而潛自北出,攻城北、城西諸營,賊眾大潰奔散〔二〕。

校勘記

〔一〕田豫,《三國志.魏書》有傳。據此可知此則為三國時事,當置「魏武征河北」則下。
  〔二〕劉道濟,《宋書》有傳。據此可知此則為劉宋時事,當置「石勒將襲王浚」則下。

〈煦〉六則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昔秦穆公享食駿之報(秦穆公嘗亡其駿馬,自往求之,見人已殺而共食矣。穆公曰:「食駿馬不飲酒者,殺人。」因飲之酒。殺馬者慙而去。居三年,晉攻秦,圍秦穆公。鄉之食駿馬者,相率出死以報恩,遂潰圍。穆公得以解難,勝晉,獲惠公以歸。)唐太宗獲吮血之益(唐太宗親征高麗,師次白岩城。將軍李思摩中弩矢,太宗親為之吮血。由是從行文武,競思奮勵。)。人君且然,而況于將乎?故古之良將,賢者,禮而祿之;勇者,賞而勸之;饑者,給食而飼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有難,則以身先之;有功,則以身後之;傷者,泣而撫之;死者,哀而葬之;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米未炊,將不言饑;軍火未燃,將不言寒;軍幕未拽,將不言熱;夏不操扇,冬不披裘,雨不張蓋,財不私己,勞必共眾,凡以拊循士卒而致其死命也。經曰:能愛人之生者,可使人舍生而赴死,能親人之身者,能使人捐身以犯難。攷得:
楚師伐宋圍蕭,蕭潰。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師多寒。」楚子於是循三軍,撫而勉之。三軍之(土)〔士〕〔三〕,皆如挾纊。
  魏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乘騎,親裹餱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或曰:「子卒也,而將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於是文侯以吳起得士卒心,使守西河。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
  漢李廣歷七郡太守,前後四十餘年。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卒共之,家無餘財,終生不言生產事。將兵之絕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士卒不盡餐,不嘗食。士卒以此感恩,樂為之用。
  漢(叚)〔段〕熲為破羌將軍〔四〕,以征西羌。仁愛士卒,病疾者親自瞻看,手為裹瘡。在邊十餘年,未賞一日蓐寢。與士卒同甘苦,故皆樂為死戰。
  後漢皇甫規為中郎將,持節監討零吾等羌。會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菴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乞降。
  後漢皇甫嵩能溫恤士卒。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軍士俱食,乃嘗飯。時董卓以無功抵罪,乃詔遣皇甫嵩。賊角已死,嵩與其弟梁戰。梁眾精勇,嵩不能克,乃閉營休士。伺其少懈,潜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陣。戰至脯時,破之,斬梁,剖角棺,傳首京師。

校勘記

〔三〕「三軍之土」,《左傳》宣公十二年作「三軍之士」,據正。
  〔四〕「叚熲」為「段熲」之訛,據《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正。

〈整〉六則

善行師行軍者必整。整者,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禦,退不可追;前後應節,左右應麾;與之安,不與之危。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也。是故不整而囂,郤至料其必克(晉伐楚,晉大夫郤至曰:「楚軍陳而不整,在陣而囂,各顧其後,莫有鬥心,必克之。」敗于鄢陵。);旗靡轍亂,曹劌決其可逐。(魯莊公與齊師戰于長勺,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曰:「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兵顧可不整耶?夫一人之身,舉百萬之眾,俛首伏喙,束肩斂息而莫敢仰視,法制整也。故匹夫忽操兵權,申之以法令,威之以賞罰,人未敢有逆其命者。整之時義大矣哉!攷得:

  孫武子以兵法見吳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兵法,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出宮人百八十人,分為二隊,以寵姬二人為隊長。武令之曰:「前視吾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視吾背。」婦人曰:「諾。」於是皷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三令五申而皷之左,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吏士之罪也。」乃斬左、右隊長。於是復皷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如法,無敢出聲者。孫子報曰:「兵既整齊,惟王所用,雖赴水火可也。」
  漢韓信為大將軍,與諸將約,曰:「明晨齊赴教場。」監軍殷蓋午後方到。信曰:「豈不聞受命之日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抱皷則忘其身!」召軍正問之。曹參曰:「期而後至者,斬。」令斬之。蓋求救於漢王,王遣酈生赦之,馳入軍門。信曰:「軍中不馳,馳者斬。」酈生有王命,免罪。引馬之人與殷蓋同斬於轅門外,三軍股慄。信又令眾曰:「前軍視吾心,後軍視吾背,左軍視左手,右軍視右手,中軍視額,但動者即行。」時樊噲在左軍,揮之不動。信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主將之罪也。」又三命五申之。噲仍前不動,信令縳而斬之。漢王命蕭何往救之。何至軍門,下車步進,傳王命,信方赦噲。
  漢文帝時,匈奴入邊,以周亞夫軍細柳營。帝親勞軍至營,軍吏披甲,執銳兵刃,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帝使持節詔曰:「吾欲勞軍。」亞夫傳言開壁門,謂軍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天子按轡徐行。至營中,為動容,式車曰:「真將軍也。」
  孫堅起兵,與官属會飲于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突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導引入城,乃曰:「向堅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藉,諸軍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魏將徐晃與諸將分壘列營。曹公按行諸營,士卒咸離陣而觀,獨晃營齊整,將士車騎不動。曹公曰:「徐將軍可謂有亞夫之風也。」
  唐文德皇后之葬,段志玄與宇文士及分統士馬出肅章門。太宗夜使宮官至二將軍所,士及開營納使者。至志玄營,閉門不納。曰:「軍門不可夜開。」使者曰:「此有天子勅。」志玄曰:「夜中不辨真偽。」竟停使者至曉。太宗聞而嘆曰:「此真將軍也,周亞夫無以加焉。」

〈先〉七則

  兵家惟其先人,故能有奪人之心。關中之王,在于先人;北山之勝,在于先據(秦伐韓,韓軍于閼與。趙令趙奢將兵救之,去邯鄲三十里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忽悉甲而趨一日一夜,距閼與五十里而軍。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曰:「先據北山者勝。」奢從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遂解閼與之圍。)。古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未有不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也。是故治氣則先,治心則先,治力則先,治變則先;隘則先居之,險則先去之,愛則先奪之。蓋先勝而後戰,非先戰而後勝也。弈,小數耳,猶曰自始至終著著求先,況兵乎哉!攷得:
公孫述使其將延岑等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人拒黃石。岑彭乃多張疑兵,使護兵楊翕與臧宮拒延岑等,自分兵還江州,(沂)〔泝〕都江而上〔五〕,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拔武陽。又使精騎馳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岑彭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魏太祖征張魯,使張遼與樂進、李典等將〔七〕千餘人守合淝〔六〕。為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吳主率十萬眾圍合淝,乃發教,云:「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以眾寡不敵,疑之。張遼曰:「公遠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也。」李典亦與張遼同。於是遼夜募敢死之士,得八百人。明旦大戰,張遼持戟先登䧟陣,殺數人,斬二將,大呼己名,衝壘入,至麾下。權大驚走,人馬披靡,無敢當者。自旦戰至日中,吳人奪氣。
  晉王存勗與梁軍戰于胡柳坡,中有土山,梁軍先據之。王曰:「今日之戰,得土山者勝。賊已據山,吾與汝等率軍先登。」遂奪其山。諸軍繼集,梁軍大敗。
  李密之叛,將出山南。史萬寶懼密威名,不敢拒,謂盛彥師曰:「密驍賊也,又輔以王伯當,決策而叛,其下兵士思欲東歸。兵在死地,殆不可當。」彥師笑曰:「請以數千之眾邀之,必梟其首。」萬寶曰:「計將安出?」對曰:「軍法尚詐,不可(公為)〔為公〕說之〔七〕。」於是領眾踰熊耳山南,傍道而止,令弓弩者夾路乘高,刀楯者伏於溪口。令曰:「待賊半渡,一時齊發,弓弩據高縱矢,刀楯即亂出薄之。」或問曰:「聞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彥師曰:「密聲言往洛,實走襄邑城就張善相耳。若入谷口,我自後追之,出路險隘,無所展力,一夫殿後,必不能制。今吾先入谷口,擒之必矣。」李密既渡陝州,以為餘不足慮,遂擁眾徐行,果踰山南。彥師擊之,密眾首尾斷絕,不能相救,遂斬李密。
  唐貞觀六年,都曼諸胡復叛。詔蘇定方為安撫大使,率兵至(棄)〔葉葉〕水〔八〕,而賊碟馬頭川。定方率精卒萬騎,三路襲之,晝夜馳三百里。至其所,都曼驚,戰備無素,遂大敗,走保馬城,師進攻之。都曼計窮,遂束縛降,葱嶺以西遂定。
  宋吳玠在河池,金撤離喝自商於擣上津。正月,取金州。二月,長驅趣洋、漢。興原守臣劉子羽急命田晟守驍風關,以驛書招玠入援。玠自河池日夜馳三百里,至驍風,以黃柑遺敵曰:「大軍遠來,聊用止渴。」撤離喝大驚,以杖擊地曰:「爾來何速耶!」遂還。
  宋孟珙鎮襄陽,金武仙愛將劉儀詣孟珙降。珙問仙虛實,儀言仙所據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九〕,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可圖也。珙乃遣兵攻圍馬蹬、沙窩等砦,皆大捷,板橋、石穴皆降。仙之九砦,六日而破其七。珙料仙勢窮蹙,必上岵山絕頂窺伺。乃令樊文彬詰旦奪岵山,駐軍其下,當前設伏,後遮歸路。已而仙眾果登岵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眾失措,枕籍崖谷,山為之赭。儀言仙謀往商州,依險自固。琪曰:「兵宜速進。」夜漏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中夜,蓐食啟行,辰至石穴。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也。」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自寅至巳,遂破之。

校勘記

〔五〕「沂」,《後漢書.馮岑賈列傳》作「泝」,據正。
  〔六〕《三國志.魏書.張遼傳》作「七千餘人」,今據補。
  〔七〕「公」、「為」二字互倒,據《舊唐書》卷六十九正。
  〔八〕「棄水」,《舊唐書.蘇定方傳》作「葉葉水」,據正。
  〔九〕《宋史.吳玠傳》「石穴山」上有「其大砦」三字,今據補。

〈迅〉七則

疾雷暇掩耳乎?掣電暇瞬目乎?時不再來,機不可失,則速攻之,速圍之,速逐之,速擣之,靡有不勝。《軍讖》曰:「攻敵欲疾」,是脫兔之說也。智者不能為之謀,勇者不及為之怒矣。攷得:

  漢建寧初,叚熲將兵萬餘人〔十〕,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詣高平,與先零諸種戰于逢義山。虜兵盛,熲眾恐。熲激怒兵將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則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熲馳騎突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潁復追出橋門,至走馬水上。尋聞虜在奢延澤,乃將輕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餘里,晨及賊,擊破之。餘虜復相屯結,熲披甲先登,士卒無敢後者,羌遂大敗。
  蜀將孟達降魏,魏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原。謀洩,時司馬懿秉政,恐達速發,為書給以安之,達猶豫不決。懿潜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結,宜審察而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將以救達,懿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菀去洛八百里,去吾二千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懿造城下,八面攻之。旬有六日,達甥(劉)〔鄧〕賢〔十一〕、將李輔開門出降,遂斬達。
  唐武德初,劉武周據太原,使其將宋金剛屯河東,太宗往征。金剛遁走,太宗追擊,大破之。乘勝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里,戰數十合,士卒疲獘。至高壁嶺,總管劉弘基執馬諫曰:「糇糧已竭,士卒疲頓,願且停營,待兵糧咸集而後戰。」太宗曰:「功者難成而易敗,機者難得而易失。金剛走到汾州,眾心已沮。我及其未定,乘其勢而擊之,此破竹之勢也。如更遲留,賊必生計,此失機之道也。」遂策馬去,諸軍乃進,莫敢以饑乏為辭。夜宿於雀鼠谷,一日八戰,皆克之,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敬德與尋相舉介州及永安降。劉武周聞金剛敗,棄并州,與金剛百餘騎走突厥,并州悉平。
  唐李靖陳圖蕭銑十策,有詔拜行軍總管,軍政一委焉。靖閱兵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汛漲,三峽路危,謂靖必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靖率師而進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令)〔今〕兵始集〔十二〕,銑尚未知。乘水漲之勢,(修)〔倏〕忽至城下〔十三〕,所謂疾雷不及掩耳。縱使知我,倉卒無以應敵,此必成禽也。」進至夷陵,勒兵圍城,銑遂降。
  唐主引兵屯朝城,康延孝來奔,問以梁事。對曰:「聞欲數道出兵,决以十月大舉。臣觀梁兵,聚則不少,分則不多。願帥精騎五千,自鄆州直抵大梁,禽其偽主,旬月之間,天下定矣。」又獨召郭崇韜問之。對曰:「陛下不櫛沐,不解甲十五餘年,欲雪國家讐恥。今已正尊號,始得鄆州尺寸之地。臣嘗細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成敗之機,取决在今歲。梁今悉以精兵授(叚)〔段〕凝〔十四〕,决河自固,恃此不復為備。凝非將材,不足畏。降者皆言大梁無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楊劉(地名),自以精兵與鄆州合勢,長驅入汴,偽主授首,則諸將自降矣。」唐主曰:「此正合朕意,丈夫得則為主,失則為虜,吾行决矣!」司天奏天道不利,不聽。及濟河至鄆州,中夜進軍,以李嗣源為先鋒,一戰大捷。王彥章走,馬躓被擒。康延孝固請亟取大梁。嗣源曰:「兵貴神速,今彥章就擒,叚凝亦未之知。就使有人告之,疑信之間,尚須三日。設若知吾所向,即發救兵,直路則阻决河,須自白馬南渡,舟楫亦難卒辦。此去大梁至近無險,方陳兼程,信宿可至。(叚)〔段〕凝未離河上,友貞已就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請陛下以大軍徐進,臣願千騎先驅。」唐主從之,嗣源是夕遂行。明日,唐主發中都。越二日,至曹州,梁守將降。置(傅)〔傳〕國寶臥內〔十五〕,忽失之,已為左右窃之迎唐軍矣,梁亡。
  唐莊宗命將征蜀,以康延孝為先鋒。破鳳州,克興州,取蜀三招討兵於三泉,所俘皆諭而釋之,自是晝夜兼行。王衍自利〔州〕奔歸成都〔十六〕,斷(枯)〔吉〕柏津以絕進軍〔十七〕,延孝復造浮梁以渡,進收綿州,王衍復斷綿州浮橋而去。水泛,無舟楫可渡,延孝謂招(討)〔撫〕使李嚴曰〔十八〕:「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乘王衍破膽之時,人心離沮,但得百騎過鹿頭關,彼即迎降不暇。如俟修繕津梁,便留數日,若王衍堅壁近關,折吾兵勢,儻浹延旬,則勝負莫可知也,宜促騎渡江。」因與李嚴乘馬浮江,於時得濟者僅千人,步軍溺死者千餘人。延孝既濟,長驅過鹿頭關,進據漢州,遂平蜀。
  宋李筠反謀已决,樞密使吳(延)〔廷〕祚白太祖曰〔十九〕:「潞城巖險,且有太行之阻,若賊保之,未可以歲月破。筠素輕銳,若速舉兵擊之,彼必出關,但離巢穴,即成禽矣。」上從其言,遂親征。次榮陽,西京留守向拱勸上濟河踰太行,乘其未集謀之。趙普亦曰:「兵尚拙速,不貴巧遲。倍道兼行,掩其未備,可一戰而克也。若使堅壁固守,老師匱財,勝負難决矣。」上納之。至澤州,召控鶴指揮使馬全義問計。全義請并力急攻,且曰:「緩之恐生變。」上命諸軍奮擊,親帥衛兵繼之,克共城。

校勘記

〔十〕「叚熲」為「段熲」之訛,據《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正。
  〔十一〕《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云:「宣王誘達將李輔及達甥鄧賢,賢等開門納軍。」,則孟達甥為鄧賢,今據正。
  〔十二〕「令」,《舊唐書.李靖傳》作「今」,據正。
  〔十三〕「修」,《舊唐書.李靖傳》作「倏」,據正。
  〔十四〕「叚凝」,《舊五代史.唐書.段凝傳》作「段凝」,據正,下同。
  〔十五〕此句《新五代史.梁書.末帝紀》作「帝置傳國寶於臥內」,為存原書本貌,僅正「傅」為「傳」。若按文意,則當補主語「梁帝」或「梁主」矣。
  〔十六〕《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利」下有「州」字,今據補。
  〔十七〕「枯柏津」,《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作「吉柏津」,據正。
  〔十八〕「招討使」,《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作「招撫使」,據正。
  〔十九〕「吳延祚」為「吳廷祚」之訛,據《宋史.吳廷祚傳》改正。

〈羸〉七則

  鷙鳥之擊也,必匿其爪;猛獸之搏也,必潛其形。兩軍對壘,不宜誇矜,見其所長。當匿其壯士肥馬,而示以贏胔老弱,見短伏奇,以爭一擊之利。昔冒頓圍高帝於白登,當是時也,漢兵蓋三十餘萬,軍非不眾也;使者覘匈奴以十輩,偵非不詳也。而七日之耻,千古難雪,微曲逆,幾斷送乃公矣。故羸為制敵之一奇也。考得:
韓魏相攻,齊相田忌率兵伐魏,魏將龐涓聞之,釋韓而歸。齊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皆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趨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趨利者,軍半至。』(乃)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二十〕,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三萬竈。」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過半矣。」乃棄其步兵,與輕銳倍日併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於是令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曰〕〔二十一〕:「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夜至斫樹下,見白書,乃舉火燭之。讀未畢,萬弩俱發,軍大亂,龐涓自刎。
  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馬武為茂、建所敗,犇過王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弩)〔努〕力而已二十二。」乃閉營堅壁。軍士皆爭之。霸曰:「茂兵精眾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持,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眾疲勞,吾乘其蔽,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敗走。
  孫策攻陳登於匡琦城。策初到,旌甲覆水,羣下咸欲引軍避之。登乃閉門自守,示弱不戰,將士銜枚,寂若無人。登〔乘〕城觀形勢〔二十三〕,知其可擊。乃申命士眾宿整兵器,昧爽,開南門,引軍指賊營,步騎捗其後。策周章,方結陣,不得還船,登縱兵乘之,遂大敗。
  陳霸先討杜龕,以侯安都〔留臺〕居守〔二十四〕。徐嗣𡽪、任約等引齊寇,乘虛入據石頭,遊騎至關下。安都閉門偃旗幟,示之以弱,且令城中曰:「有登陴看賊者斬。」及夕,賊收軍還石頭,安都令士卒密營禦敵之具。將旦,賊騎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開東西掖門與戰,大敗之,賊乃退,不敢逼臺城。及武帝至,以安都為水軍,於中流斷賊糧運。又襲秦郡,破嗣𡽪柵,收其家口。得嗣𡽪所彈琵琶及所養鷹,遣信餉之曰:「昨至弟住處得此,今以相還。」嗣𡽪等見之,大懼。
  唐李愬至唐州,知士卒憚戰,謂之曰:「天子知愬柔懦,故使拊循爾曹。若戰勝攻取,非吾事也。」眾信而安之。愬不事威嚴,或以軍政不肅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前者袁尚書專以恩惠懷賊,賊易之;聞吾至,必增備。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以吾為懦而懈惰,然後可圖也。」淮西人果輕愬,不為備,愬遂謀襲蔡州。
  後唐伐蜀班師,副招討使任圜至利州,會康延孝叛,據莫州。掌書記張礪獻策於圜,請伏精兵於後,先以羸師誘之,圜深以為然。延孝,驍將也;任圜,儒生也,延孝覩其羸師,殊不介意。及戰酣,圜發精兵擊之,遂擒延孝。
  宋至道中,折御卿授府州節度使,而兵不滿數千人。太宗戒之曰:「北虜嘗以西戎為小蕃,必輕敵而深入。或引眾入境,爾可先令近下蕃族,以羸師誘之,伏精兵以擊之,必在吾掌中矣。」御卿果捷。

校勘記

〔二十〕此句《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中無「乃」字,據刪。
  〔二十一〕「日」,《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作「曰」,據正。
  〔二十二〕「弩」,《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努」,據正。
  〔二十三〕《三國志.魏書.陳登傳》「登」下有「乘」字,今據補。
  〔二十四〕《陳書.侯安都傳》「居守」上有「留臺」二字,今據補。

〈佯〉十一則

兩軍相值,未諳敵情,必伺敵先動,俟其有變,乃用計以應之。蓋兵刃甫接,勝負攸分,未可造次以嘗試也。急則血氣用事,將逞于一擊,而太剛者折;緩則神氣不張,將局于守株,而太柔者弛。若夫表緩急,劑剛柔,偽為不勝以求勝,其法在佯。佯者,暫然而不必然,似敗而實不敗也。其追北也,佯為不及;其見利也,佯為不知。吳起曰:「務于北,不務於得。」知言哉!精於佯者乎?
  北戎侵鄭,鄭伯禦之。公子突曰:「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鄭將祝(日冉)〔聃〕〔二十五〕逐之,衷戎師,盡殪。
  楚大饑,庸人叛楚。或曰:「庸師眾,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戰矣。」遂不設備。楚師分為二隊以伐庸,滅之。
  趙李牧嘗居代鴈門,備匈奴。市租皆輸幕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為約曰:「匈奴入盜,則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居數歲,無所亡失。匈奴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使人讓之,牧如故。王怒,使人代之。屢出戰不利,邊不得田畜。王復彊起牧,牧曰:「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牧至邊,如約,匈奴終以為怯。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乃選車騎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眾入。牧乃多為奇陣,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檐檻,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十餘年不敢近趙邊。
  秦師伐趙,趙奢之子括代廉頗將,拒秦於長平。秦陰使白起為上將軍。趙括出兵攻秦軍,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不得入〔二十六〕,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秦王聞趙食道絕,自之河內,發卒遮絕救兵。趙卒食絕,陰相殺。括與銳卒自摶戰,秦軍射殺之,趙軍大敗。
  楚使龍且將兵二〔十〕萬救齊〔二十七〕,進與漢軍夾濰水而陣。信夜令人囊沙,壅水上流。旦,渡擊且,佯敗還走。且喜曰:「吾固知信怯也。」遂追之。信使〔人〕決壅囊〔二十八〕,水大至。且軍大半不得渡,信急擊殺且,虜齊王廣,盡定齊地。
  班超發于寘諸國共二萬人擊莎車,龜茲王發溫宿等兵,合五萬人救之。超佯曰:「今兵少不敵,可各散去,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茲王聞之,自以萬騎于西界遮超,溫宿將八萬騎于東界邀于寘。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雞鳴馳赴莎車。胡大驚亂犇走,莎車遂降,龜茲等各退散,自是威振西域。
  劉先主北侵至鄴,曹操遣李典、夏侯惇拒之。先主一旦燒屯走,惇率諸軍追擊之。典曰:「備無故退走,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茂,不可追也。」惇不聽,與于禁追之,典留守。惇等果入伏中,屢戰不利,典往救之,先主軍始退。
  隋末賊帥孟讓,眾十餘萬屯盱眙,煬帝遣王世充拒之。世充保都梁山,久不與戰,乃宣言士卒亡叛,使賊中聞之。讓果大笑曰:「王世充文法吏,何能為將?吾當生縳之。」於是進攻其柵,世充與戰,佯不勝。讓益輕之,乃分兵虜掠。世充知其可擊,令軍中夷竈撤幕,設方陣,四而出戰,大破之。
  唐郭子儀討安慶緒,渡河,圍衛州,慶緒與其驍將安雄俊、崔乾祐、薛嵩、田承嗣悉其眾來援,分為三軍。子儀陣以待之,預選善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侯)〔俟〕吾小却〔二十九〕,賊必爭進,則登城鼓譟,弓弩齊發以逼之。」既戰,子儀偽退,賊果乘之,及壘門,遽聞鼓譟,俄而弓弩齊發,(失)〔矢〕注如雨〔三十〕,賊徒震駭。因整眾追之,賊眾大敗。
  五代周世宗伐江南,大將張永德請効命。師至壽春,劉仁贍堅壁不下。永德出疲兵居前餌之,伏精兵於後地,每戰,佯北不利。追走三十里,伏兵悉起,前後夾攻,大敗之,仁贍僅免。
  金人大舉圍棗陽,塹其外,繞以土城。趙方計彼空巢而來,若擣其虛,則棗陽之圍自解。乃命扈再興及許國等引兵三萬餘,分二道出攻唐、鄧二州以救之。復申飭諸侯,當遏於境上,不可縱之入,而復拒之于城下。金人來自圖山,勢如風雨,再興、宗政等分三陣,設伏以待。既至,再興佯却,金人逐之。宗政與陳祥為兩翼掩擊之,金人三面受敵,遂大敗。

校勘記

〔二十五〕「〔日冉〕」字,《左傳》隱公九年作「聃」,據正。
  〔二十六〕此句《史記.白起王翦列傳》重「壁」字,今據補。
  〔二十七〕「二萬」,《史記.淮陰侯列傳》作「二十萬」,今據補。
  〔二十八〕《史記.淮陰侯列傳》「使」下有「人」字,今據補。
  〔二十九〕「侯」,《舊唐書.郭子儀傳》作「俟」,據正。
  〔三十〕「失」,《舊唐書.郭子儀傳》作「矢」,據正。
〔《兵壘》卷一終〕
〔《兵壘》卷二〕

〈乘〉十二則

  夫必勝之術,合變之形,妙在於乘。乘者,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焉耳。猛虎失勢,童子曳戟而逐之,乘其憊也;猩猩被酒,山樵扼其頏而刺其血,乘其醉也。制敵亦然,驕可乘,勞可乘,懈可乘,饑可乘,渴可乘,亂可乘,疑可乘,怖可乘,困可乘,險可乘。可乘者,敵也。揣其可乘而乘之,善制敵者也。攷得:
王(奔)〔莽〕〔一〕遣其司徒王尋、司空王邑,發兵平定山東,共四十二萬人出穎川。諸將見兵盛,皆走入昆陽,惶怖欲歸諸城。兵至,圍數十重,列營百數。尋、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為意。劉秀至郾陵,悉發諸營兵,自將步騎千餘為前鋒,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秀奔之,斬首數千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請助之!」秀復進,尋、邑兵却,諸部共乘之,斬首數千級,諸將膽氣益壯。秀乃與敢死士三千人,從城西(本)〔水〕〔二〕上衝其中堅。尋、邑自將萬餘人,與漢兵戰,不利。尋、邑陣亂,漢兵乘銳奔之,遂殺尋。城中亦鼓譟出,莽兵大潰。
  光武詔馮異軍栒邑。未及至,隗囂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栒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壓境,狃於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潜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擊,大破之。
  曹操以袁紹新破,欲以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既新敗,其眾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遠師渡江漢,若紹收其餘燼,乘虛而出公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揚軍河上,擊紹倉亭軍,破之。
  晉杜預襲吳樂鄉,虜都督孫歡,州郡望風歸命,奉送印綬。時眾軍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方起,宜候來冬,更為大舉。」預曰:「昔燕樂毅藉(齊)〔濟〕西一戰〔三〕,以併強齊。今王師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而解也。」遂指授郡帥,直指秣陵。所過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吳。
  凉沮渠蒙遜率兵伐南凉禿髮(亻辱)〔㴓〕檀〔四〕,至顯美,徙數千戶而還。(亻辱)〔㴓〕檀追及蒙遜于窮泉,蒙遜將擊之。諸將皆曰:「賊已安營,不可犯也。」蒙遜曰:「(亻辱)〔㴓〕檀謂吾遠來疲敝,必輕而無備。及其壘壁未成,可一鼓而滅。」進擊之,果敗,乘勝至于姑臧,夷夏降者萬數。(亻辱)〔㴓〕檀懼,請和而歸。
  突厥寇蘭州,大將賀樓子幹率眾拒之,至(河洛)〔可洛峐〕山〔五〕,與賊相遇。賊眾甚盛,子幹阻川為營,賊軍不得飲數日,人馬饑敝,縱擊,大破之。
  李密攻宇文化及還,勁兵良馬多死。隋將王世充守東都,欲乘敝擊之。簡練精銳,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至偃師,於通濟渠南。是時密新得志於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世充夜遣二百餘騎潜入北山,伏谿谷中。命軍士秣馬蓐食,遲明而薄密。密兵陣未成列,兩軍合戰,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而下馳,壓之,密營遂亂。既入,縱火,軍大驚潰。
  武德中,突厥入原州,太宗拒之。值雨連月,太宗召諸將曰:「虜控弦鳴嘀,弓馬是憑。今久雨,弧矢俱蔽,突厥人眾,如鳥鎩羽;我屋宿火食,槍槊騷犀利。料我之逸,揣敵之勞,若以勁兵亂其陣,突騎躡其後,縱不盡擒,必獲十八九。」因潜師夜出,乘雨而進。醜徒驚駭,請和而去。
  蘇定方復征賀魯,發兵進至曳咥河。賀魯十姓兵十萬拒戰,輕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定方令步卒據高〔原〕〔六〕,攢稍外向,引勁騎陣北原。賊三突步陣不能入,定方乘其亂擊之,鏖戰三十里,斬首數萬級,賊大奔。
  安祿山反,郭子儀、李光弼帥師援常山。賊將史思明踵其後,疲乃退,我軍乘之,〔又〕敗于沙河〔七〕。祿山益以精兵。我軍至恒陽,賊亦至。子儀堅壁自固,賊來則守,賊去則追,晝揚其兵,夜襲其幕,賊不及息數日。光弼曰:「賊怠矣,可以出戰。」戰于嘉山,馘首數百級。
  李克用與梁軍相持,至晡時,梁軍引却。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晉兵大噪爭進,梁兵驚佈,大潰。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子、兄弟餉軍者勿殺!」於是戰士悉解甲投兵,囂聲動天地,斬首二萬級。
  岳飛趣襄陽,李成迎戰。在臨襄江,飛笑曰:「步兵利陰阻,騎兵利平壙。成左列騎江岸,右列步平地,雖眾十萬,何能為!」舉鞭指王貴曰:「爾以長槍步卒,擊其騎兵。」指牛皐曰:「爾以騎兵,擊其步卒。」及合戰,馬應槍而斃,後騎皆擁入江,步卒死者無數。

校勘記

〔一〕「王奔」為「王莽」之訛,據《後漢書.光武帝紀》正。
  〔二〕「本」,《後漢書.光武帝紀》作「水」,據正。
  〔三〕「齊西」,《晉書.杜預傳》作「濟西」,據正。
  〔四〕「禿髮(亻辱)檀」為「禿髮㴓檀」之訛,據《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正。
  〔五〕「河洛」,《隋書.賀婁子幹傳》作「可洛峐」,據正。
  〔六〕《舊唐書.蘇定方傳》「高」下有「原」字,今據補。
  〔七〕《舊唐書.郭子儀傳》「敗」上有「又」字,今據補。

〈靜〉十則

  兵,武事也,而以靜為主。靜則無形,動則有形。動而有形,必為之擒。虎豹不動,不入陷阱;麋鹿不動,不罹罝罘;飛鳥不動,不絓網羅;魚鱉不動,不擐脣喙,物未有不以動而制者也。是故聖人貴靜,靜則不躁,而後能應躁。俟彼有死形,因而制之。《尉繚子》曰:「兵以靜勝。」甚哉!兵之不可輕動也,況妄動乎?攷得:
漢王與項羽臨廣武之間而語。漢王數羽十罪,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胸〔八〕,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臥〕〔九〕,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漢王出行軍。
  漢太尉周亞夫伐吳,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守之。吳攻梁急,梁使使請太尉,太尉不肯往。景常敕使救梁,亦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絕吳、楚兵後食道。吳兵乏糧,數欲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至於太尉帳下。太尉終臥不起,頃之,復定。
  建武初,鄧禹入河東,圍安邑,數月未能下。更始遣王匡、成丹等合軍十餘萬,共擊禹。禹軍不利,諸將皆勸禹夜去,禹不聽。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眾。明日,匡悉軍出攻,禹令軍中無得妄動。既至下營,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之。
  大司馬吳漢率大將軍耿弇、將軍王常等擊富平。獲、索二賊於平原賊率五萬餘人,夜攻漢營,軍中驚亂。漢堅臥不動,有頃,乃定。即夜發精兵,出營突擊,大破其眾。
  魏司馬懿討公孫淵,淵保襄平,懿進軍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欲移營。懿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士乃定。
  晉穆帝時,鄭攀、杜曾等拒王廙,廙使豫章太守周訪擊之。訪有眾八千,進至沌陽,使將軍李恒督左甄,許朝督右甄,自領中軍。曾先攻左、右甄,訪於陣後射雉,以安眾心。令曰:「一甄敗,鳴三鼓;兩甄敗,鳴六鼓。」自旦至申,兩甄皆敗。訪選精銳八百人,自行酒飲之,敕不得妄動,聞鼓音乃進。曾兵未至三十步,訪親鳴鼓,將士皆踴躍奔赴,曾遂大敗。
  唐李晟以朱泚之叛,軍于渭橋。時熒惑守歲,久之方退。賓介或勸曰:「今熒惑已退,皇家之利,可速用兵。」晟曰:「天子外次,人臣但當死節,垂象高遠,吾安知天道耶!」及賊平,晟謂參佐曰:「前者士大夫勸晟出軍,非敢拒也。軍可用之,不可使知之。五星盈縮無準,懼(後)〔復〕來守歲〔十〕,則我軍不戰而自潰。」參佐皆嘆服。
  曹瑋為將,用兵多奇不測。為將四十年,未嘗失利。契丹〔使〕過天雄〔十一〕,部騎兵無敢馳驅者。初守邊時,山東名士賈同,嘗造瑋,客外舍。瑋欲按邊,邀同與俱,同問:「從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騎,見甲士三千環列,初不聞人馬之聲。
  劉錡赴官東京,至渦口,聞金人已䧟東京,舍舟陸行,急趨至順昌。詢知府陳規,知城中有米萬斛,乃議歛兵入城,為守禦計。於是築羊馬垣,穴垣為門,蔽垣為陣。用破敵弓、神臂弩自城上射敵,敵稍却,即以步兵邀擊。又募壯士,乘雨電,夜斫其營,金人終夜自戰,積尸盈野。又遣人毒穎水上流及草中,敵人馬飲食水草者輙病。方晨氣清凉,錡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氣已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敵大敗去。錡兵不滿二萬,出戰僅五千人。金兵鼓聲震動山谷,營中終夜〔言宣〕譁;錡城中肅然,不聞雞犬之聲。
  宋岳飛伐金,兵至新鄉,金兵大至。飛領王貴等血戰,破之,獲其馬匹兵器甚多。至晚下寨,二更後,金兵忽來劫營,眾軍皆驚。飛堅臥不動,營中漸定,金兵乃退。常言:撼泰山易,撼岳家軍難。

校勘記

〔八〕《史記.高祖本紀》重「漢王」二字,今據補。
  〔九〕《史記.高祖本紀》「創」下有「臥」字,今據補。
  〔十〕「後」,《舊唐書.李晟傳》作「復」,據正。
  〔十一〕《宋史.曹瑋傳》「契丹」下有「使」字,今據補。

〈集〉六則

  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集之眾白也。人莫不有長,莫不有短。善為將者,假人之長以補其短。集眾人之明,無畏乎離婁矣;集眾人之勇,無畏乎孟賁矣;集眾人之力,無畏乎烏獲矣。攷得:
齊桓公設庭燎,為士之欲造見者,朞年而士不至。於是東郭鄙人有以九九之術見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見乎?」鄙人對曰:「臣非以九九為足以見也。臣聞主君設庭燎以待士,朞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賢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為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猶禮之,況賢於九九乎!夫泰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小流,所以成大也。《詩》曰:『先民有言,詢于芻蕘』言博謀也。」桓公曰:「善。」乃因禮之。朞月,四方之士,相㩗而竝至。
  楚將子發,好求技道之士。楚有善為偷者,往見曰:「聞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願以技齎一卒(齎備卒足也)。」子發衣不給帶,冠不暇正,出見而禮之。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為禮之。」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與!」居無何,齊伐楚,子發禦之。兵三却,楚賢良大夫皆盡其計,齊師愈強。於是市偷者進,請曰:「臣有薄技,願為君行之。」子發曰:「諾。」不問而遣之。偷則夜解齊將軍之幬帳而獻之。子發因使人歸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將軍之帷,使歸之於執事。」明日,又復往取其枕,子發又使人歸之。明又復往取其簪,子發又使人歸之。齊師大駭。將軍與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頭!」乃還師。
  魏公子無忌者,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者皆禮交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至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圍邯鄲。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餘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壁鄴,名為救趙,實持両端以觀望。平原君夫人,魏公子無忌姊也,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公子。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遊說萬端,王終不聽。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赴秦軍,與趙俱死。過見其客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嘉)〔喜〕士〔十二〕,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公子再拜問計。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兵符,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且公子嘗為報其父讐,如姬欲為公子死,無所辭。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軍趙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晉鄙疑而不受公子,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至鄴,晉鄙合符,果疑之,舉手視公子曰:「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勒兵下令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者,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
  唐李光弼募軍中有少技,皆錄之,人皆盡其用。有賤工三者,善穿地道。史思明寇太原,光弼遣人詐為約降,而穿地道周賊營中,搘之以木。至期,遣裨將將數千人出,如降賊狀,眾皆屬目。俄而營中忽地䧟,死者千餘人,賊眾驚亂。官軍鼓譟乘之,俘斬萬計。
  五代時,淮南兵圍蘇州。蘇州有水進城中,淮南軍張網綴囗懸水中,魚鱉皆知之。錢鏐嘗遊府園,見園卒陸仁章樹藝有智,而志之。至是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報而還。吳越兵內外合擊淮南兵,大破之。
  宋理宗時,東西川無復統律,監司、戎帥各專號令,擅辟守宰。余玠為四川宣論使,至則大更敝政,自許當掌挈全蜀,以還朝廷。於是築招賢館於府之左,供帳一如帥府。下令曰:「集眾思,廣忠益,諸葛武侯所以用蜀也。欲有謀於我者,近則逕詣公府,遠則自言于囗〔十三〕,所在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時播州冉璡、冉璞兄弟隱居蠻中,前後閫帥辟召,皆不至,至是自詣府。玠素聞其名,剌入即出,與之分廷抗禮。居數月,無所言。玠為設宴,親主之酒。酒酣,坐客紛紛競言所長,璡兄弟嘿然。玠曰:「是觀我待士之禮何如耳。」明日,更闢館以處之。使人窺之,但見兄弟終日對踞,以堊畫地為山川地,起則鏝去。如是又旬日,乃請見,屏人言曰:「某兄弟辱明公禮遇,今日思有以少報,其在徙州合城乎!」玠不覺躍起,執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如釣魚山。請徙諸砦,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賢于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密以謀請於朝,請不次官之。卒如法築十餘城,碁布星分,屯兵聚糧,為必守計。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矣。

校勘記

〔十二〕「嘉」,《史記.信陵君列傳》作「喜」,據正。
  〔十三〕影本「于」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因〉十則

  夫兵,貴其因也。因也者,因敵之險以為固,因敵之勝以為尅,因敵之亂以為暇,因敵之來以為往,因敵之謀以為事。故曰:能審因而加勝,則不可窮也。三代所寶,莫如因。舜因民之心,禹因水之力,湯武因人之欲。凡因則無敵。攷得:
晉侯圍曹,門焉(攻曹城門。),多死(晉兵多厄。)。曹人尸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舍于墓(令舍于曹人之墓,若將發墓塚者。)。」師遷焉(晉侯移師,舍于墓所。)。曹人兇懼,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棺領其所得晉人之尸而出之外,欲加禮以既發塚之禍。)。因其兇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
  秦遣兵拒嶢關,沛公欲擊之。張良曰:「不可。願益張旗幟為疑兵,而使酈生、陸賈往說秦將,啗以利。」秦將果欲速和,沛公欲許之。張良又曰:「不如因其怠而擊之。」沛公遂引兵擊秦軍,大破之。
  孔明南征孟獲,時當五月,命三軍依山傍林陰涼之地下寨。蔣琬曰:「今所造寨柵,正犯先帝敗於東吳地。」孔明曰:「非爾所知也。」擒捉孟獲,使觀營陣。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陣,若祇如此,即易勝耳。」亮笑而縱之。獲使弟孟優詐降,期夜以火攻劫營,令優內應。孔明因散設伏兵。獲夜入營,舉火無所得。伏兵四起,仍擒獲。
  孔明伐魏,糧餉將盡。魏將孫禮謂曹真曰:「蜀兵無糧。若虛裝糧車,內藏薪草,彼必來搶。伏兵應之,可勝。」孔明聞魏兵隴西糧運將到,笑曰:「魏人知吾無糧,故以此計誘我燒之。吾可將計就計。」因令馬岱先燒其糧,馬忠、張翼各引兵策應,內外夾攻,大破魏兵。
  秦主苻堅帥兵八十萬,攻晉壽陽,逼淝水而陣,謝玄拒之,軍不得渡。使謂苻融曰:「君置陣逼水,是不欲速戰,乃持久之計。若移陣小却,使將士得周旋,僕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堅麾兵使却,秦兵遂亂,不可復止。玄因其亂,以精銳八千渡水擊之。堅中流矢,臨陣斬融,秦兵大潰。
  河間王顒遣將張方,討長沙王(義)〔乂〕〔十四〕。方率兵入洛陽,又奉惠帝討之。方軍遙見乘輿引退,遂敗。方退,壁於十二里橋,人情挫衂,無復固志。或勸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鈍無常,貴因敗以為功。我更前作壘,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乃夜潛進逼洛陽城七里。(又)〔乂〕新捷不以為意〔十五〕,忽聞方壘成,(義)〔乂〕師出戰〔十六〕,遂大敗。
  侯景反,高州刺史李遷仕據境圖逆,召高涼太守馮寶。寶欲往,其妻洗氏止之,曰:「刺史無故召太守,此詐君欲反耳,往必見留。願遣使傳意,并送土物以省之,彼必無防,取之如反掌耳。」寶從之。於是洗氏自將千人,皆藏短兵,步擔雜物,先書報曰:「太守馮寶疾篤,令妻洗氏傳啟,并奉土貢,以資軍費。」遷仕大悅,迎洗氏。因釋擔出刃,大破之。遷仕脫身遁,洗氏入據其城。
  李密叛,欲攻桃林縣,紿縣官曰:「奉詔暫還京師,家人請寄縣舍。」因簡驍勇數十人,着婦人衣,戴羃囗〔十七〕,藏刀裙下,詐為妻妾,自率之入縣舍。須臾,變服突出,因拔縣城。
  蘇定方擊西突厥賀魯,魯兵舒左右翼包之。定方步卒據高〔原〕〔十八〕,攢(矛肖)向外,親引勁騎陣北原。賊三突步陣不能入,定方因其亂擊之,賊大敗。
  李元平為汝州刺史,募工徒繕理郛郭。時李希烈反,因使勇士應募,執役版築,凡入數百人,元平不覺。希烈因遣偽將李克誠以數百人突至其城,先應募者應于內,縛元平去。

校勘記

〔十四〕「義」,《晉書.張方傳》作「乂」,據正。
  〔十五〕「又」,《晉書.張方傳》作「乂」,據正。
  〔十六〕同「十四」。又此條乃西晉時事,當與上條互乙。
  〔十七〕「羃」下一字從「罒」上「歷」下,所用字集無之,故缺。
  〔十八〕《舊唐書.蘇定方傳》「高」下有「原」字,今據補。

〈突〉九則

  徐而操戈矛,則勇士爭交刃矣;徐而談詩書,則文士爭鼓舌矣。若乃勃然而起,忽然而至,如豕之奔,蠆之螫,貍之摶,兔之脫,誰能禦之!今夫壯夫之力百倍嬰孺,藉令嬰兒抱其踵而直前撞之,則壯夫立仆。何也?猝而不及持也。故曰:力貴突。考得:
晉桓玄篡逆,劉裕等進討,桓(屯)謙等〔屯〕兵以拒裕〔十九〕。裕與劉毅等軍食畢,委棄餘糧,數道並前。裕與毅身先士卒,進突其陣。將士皆殊死戰,因風縱火,謙等大潰,玄走。裕入建康,帥百官奉迎乘輿,誅玄宗族在建康者。
  西魏將王羆為華州刺史,脩城未畢,梯在城外。時高歡遣將韓軌從河東宵濟襲羆,羆不之覺。比曉,軌眾已乘梯入城。羆尚臥未起,聞閣外洶洶有聲,羆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梃,大呼而出。敵見之驚(退)〔二十〕,逐至東門,左右稍集,合戰破之。軌眾遂退。
  魏將于謹嘗帥輕騎出塞覘(候)〔賊〕〔二十一〕,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退必不免,乃散眾騎,使匿叢薄間。又遣人升山指麾,若部分軍眾者。鐵勒望見,雖疑有伏兵,既恃其眾,不以為慮,乃進逼謹。謹嘗乘駿馬為紫駒〔二十二〕,賊先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賊以為謹也,皆爭逐之。謹乃率餘軍擊追。賊遂奔走,因得入塞。
  (後)〔北〕周河橋之戰〔二十三〕,諸將退走。竇熾時獨從兩騎為敵人追,至邙山,熾乃下馬背山抗之。俄而敵眾漸多,(失)〔矢〕下如雨〔二十四〕。熾騎士所執弓,并為敵人所射破。熾乃收其箭以射之,人馬應弦而(到)〔倒〕〔二十五〕。敵乃相謂曰:「得此三人,未足為功。」乃稍引退。熾伺其怠,突圍而出。
  薛仁貴、契苾何力等征遼東,與高麗大將溫沙門戰于橫山。仁貴匹馬先入,莫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射者,於石城下射死十餘人。仁貴單騎突往衝之,其賊弓矢俱失,手不能舉,便生禽之。
  天寶之亂,賊將史朝義(義)領鐵騎十萬〔二十六〕,陣於昭覺寺,賊皆殊死戰,短兵既接,相殺甚眾。官軍驟擊之,賊陣不動。魚朝恩令射生五百人下馬,弓弩亂發,多中賊而死,陣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拔旗而進,單騎奔擊,奪賊両牌,突入萬眾之中,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朝義大敗,斬首一萬六千級,生擒四千六百人,降三萬二千人。
  賊將尹子奇圍雎陽,張巡於城中夜鳴鼓嚴隊,若將出擊者。賊聞之,達旦儆備。既明,巡乃寢兵囗鼓〔二十七〕。賊以飛樓瞰城中,無所見,遂解甲休息。巡與南霽雲、雷萬春等十餘將,各將五十騎,開門突出,直衝賊營,至子奇麾下。營中大亂,斬賊士卒五千餘人。
  狄青為將,黨項犯塞時,新募萬勝軍未習戰陣,遇寇多北。青為將,一日盡取萬勝旗,付虎翼軍,使之出戰。虜望其旗易之,全軍徑趨,為虎翼所破,殆無遺類。累功至招討副使。青在涇原,常以寡當眾,度必以奇勝。預戒軍中盡捨弓弩,皆執短兵;密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鉦聲,則嚴陣而却。鉦聲止,則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敵未接戰,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却。虜人大笑,相謂曰:「孰謂天使勇。」虜人謂青為天使也。鉦聲止,忽前突之。虜兵大亂,相蹂踐,死者不可勝紀。
  韓世忠與賊將苗翊、馬柔吉遇,舍舟立戰,張俊、劉光世繼之。軍少却,世忠復舍馬操戈而前,令將士曰:「今日當以死報國,面不被數矢者,斬。」於是士卒皆用命。賊列神臂弩持滿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賊辟易,矢不及發,遂敗。

校勘記

〔十九〕「桓屯謙等兵」五字不可解。按《晉書》劉毅傳、桓玄傳有桓謙,此五字當作「桓謙等屯兵」,今據正。
  〔二十〕此句《周書.王羆傳》無「退」字,據刪。
  〔二十一〕「候」,《北史.于謹傳》作「賊」,據正。
  〔二十二〕此句《北史.于謹傳》作「謹以常乘駿馬一紫一騧」,與引文稍異。
  〔二十三〕按《周書》有竇熾傳。據此可知其為北周時人,非五代後周也。今正「後」為「北」。
  〔二十四〕「失」,《周書.竇熾傳》作「矢」,據正。
  〔二十五〕「到」,《周書.竇熾傳》作「倒」,據正。
  〔二十六〕「史朝義」下衍「義」字,據《舊唐書.僕固懷恩傳》刪。
  〔二十七〕影本「鼓」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捭〉(音擺)十一則

  敵各有情而吾逆料之,其法曰捭。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內之。察陰陽之理,類萬物之情,觀眾生之先,見變化之朕,而守司其門戶。佹柔、佹剛、佹弛、佹張,審定虛實,與其牝牡。忤合,貴得其窾。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攷得:
荊人伐陳,吳救之,軍間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謂大將子期曰:「雨十日,甲輯而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陣。吳人至,見其陣而反。左史曰:「(反吳)〔吳反〕復六十里〔二十八〕,其君子必休,其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襲之,必克。」從之,遂破吳軍。
  英布反,高祖召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若布東取吳,西取楚,併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地,此上計也;東取吳,西取楚,併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此中計也;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于越,身歸長沙,此下計也。布必出下計。」布果東擊荊,又擊楚三軍,遂引兵西。帝破於蘄,布亡走江南,長沙人誘而殺之。
  南陽黃巾賊帥韓忠,復據宛拒朱儁。儁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儁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卜)〔小〕城〔二十九〕,乞降,諸將欲聽之。儁曰:「兵固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惟黃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而更(聞)〔開〕逆意〔三十〕,縱敵長寇,非計也。」因急攻,不克。登土山望之,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不如撤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竟)〔意〕散〔三十一〕,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儁因擊,大破之,斬忠。
  曹操征荊州,劉琮降,得其水軍及步兵。遺書孫權云:「今治水軍八十萬,當與將軍會獵於吳。」將士聞之〔皆〕恐〔三十二〕。權延見羣下,問計。咸曰:「曹操豺虎也。今挾天子以征四方,拒之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軍蒙衝、鬥艦,水陸俱下,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又不可論。不如迎之。」魯肅獨不言。時周瑜在番陽,肅勸權召瑜還。瑜曰:「操雖漢相,其實漢賊。〔將軍〕以神武雄材〔三十三〕,兼仗父兄(遺)〔之〕烈〔三十四〕,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尚〕當橫行天下〔三十五〕,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捨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所長。又今盛寒,馬無藁草,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事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駐夏口,保為將軍破之。」權曰:「子言當擊,與孤甚合。」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遂與周瑜、程普、魯肅合謀逆操。果有赤壁之捷。
  魏遣司馬懿討遼東。謂曰:「公孫淵將何計以待君?」對曰:「棄城豫走,上計也;據遼(東)〔水〕以拒大軍〔三十六〕,其次也;坐守襄平,下也。」曰:「往還幾日?」對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懿至遼東,淵使卑衍等屯遼隧,懿擊破之。遂圍襄平,擊斬之。
  北魏議擊蠕蠕。太史張深曰〔三十七〕:「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星歲)〔歲星〕襲月〔三十八〕,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崔浩曰:「陽為德,陰為刑,故日食修德,月(修食)〔食修〕刑〔三十九〕。戰伐,用刑之大者也。三陰用兵,蓋得其類。歲星襲月,年饑人流〔四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象也。」遂行。軍入其境,分搜東西、南北,各數千里,虜獲數百萬。高車殺蠕蠕種類,歸落者三十餘萬落。
  齊建武中,北魏將攻(同)〔司〕州〔四十一〕,明帝遣王廣之赴救,蕭衍為偏師。有風自西北起,陣雲從之,來當魏營。尋而風回雲轉,還向西北。衍曰:「此謂歸氣,魏師遁矣。」令軍中揚麾鼓噪,敢死之士,執短兵先登,長戟翼之。城中見援兵,出軍攻魏柵,魏軍大敗。
  唐李光弼進圍懷州,史思明來救,光弼再逐北。思明聲言渡河絕餉路,光弼軍於野水渡以備之。既夕還軍,留牙將雍希顥守其柵,曰:「賊將高(廷)暉〔四十二〕、李日越,萬人敵也,賊必使劫我。爾留此,賊至勿與戰,若降,與偕來。」左右竊怪之。是日,思明果召日越,曰:「光弼野次,爾以鐵騎五百夜取之,不然,無歸!」日越至壘,使人問曰:「太尉在乎?」曰:「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為誰?」曰:「雍希顥。」越謂其下曰:「我受命云何,今顧獲希顥,歸不免死。」遂請降。希顥〔與俱〕至〔四十三〕,光弼厚待之,表授右金吾大將軍。(廷)暉聞之,亦降。或問:「公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再敗,恨不得野戰,聞我野次,彼固易之,命將來襲,必許以死。希顥無名,不足以為功,日越懼死,不降何時?(廷)暉才出日越之右,降者見厚,貳者得不思奮乎?」
  宋曹翰從征幽州,率所部攻城東南隅,卒掘土得蟹以獻。翰謂諸將曰:「蟹水物而陸居,失所也。且多足,彼援將至,不可進拔之象。況蟹者,解也,其班師乎?」已而果(然)〔驗〕〔四十四〕。
  宋韓世忠移軍鎮江,以待兀朮。金師至江上,世忠先以八千人屯焦山寺。兀朮欲濟江,乃遣使通問,約戰期,世忠許之。因謂諸將曰:「是間形勢,無如金山(龍王)廟者〔四十五〕,賊必登之,覘我虛實。」乃遣強壯百人伏廟中,百人伏廟下岸側,戒之曰:「聞江中鼓聲,則岸兵先入,廟兵繼出,以合擊之。」及敵至,果有五騎趍廟,廟兵先鼓而出,獲兩騎。其三騎振策以馳,內一人紅袍玉帶,既墜,復跳而免。詰諸獲者,兀朮也。
  宋劉(騎)〔錡〕為東京副留守〔四十六〕,敗金葛王、烏祿等於順昌。兀朮在汴聞之,即索鞍上馬,帥十萬眾來援。錡諭曹成等二人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殺汝。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伎。朝廷以兩個講和,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兀朮問之,對如前。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鵝車、砲具〔不用〕〔四十七〕,果不殺成等,而械之還錡。

校勘記

〔二十八〕「反」、「吳」二字互倒,據《韓非子.說林下》正。
  〔二十九〕「卜」,《後漢書.朱儁傳》作「小」,據正。
  〔三十〕「聞」,《後漢書.朱儁傳》作「開」,據正。
  〔三十一〕「竟」,《後漢書.朱儁傳》作「意」,據正。
  〔三十二〕《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之」下有「皆」字,今據補。
  〔三十三〕《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以」上有「將軍」二字,今據補。
  〔三十四〕「遺」,《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作「之」,據正。
  〔三十五〕《三國志.吳書.周瑜傳》「當」上有「尚」字,今據補。
  〔三十六〕「東」,《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晉紀》作「水」,據正。
  〔三十七〕「張深」,《北史.崔浩傳》同,惟《魏書》作「張淵」。蓋避唐高祖諱也。
  〔三十八〕「星」、「歲」二字互倒,據《魏書.崔浩傳》正。
  〔三十九〕「修」、「食」二字互倒,據《魏書.崔浩傳》正。
  〔四十〕「人」,《北史.崔浩傳》同,《魏書.崔浩傳》作「民」。蓋避唐太宗諱也。
  〔四十一〕「同」,《南史.梁本紀.武帝上》作「司」,據正。
  〔四十二〕「高廷暉」,《新唐書.李光弼傳》作「高暉」,據正,下同。
  〔四十三〕《新唐書.李光弼傳》「至」上有「與俱」二字,今據補。
  〔四十四〕「然」,《宋史.曹翰傳》作「驗」,據正。
  〔四十五〕考《宋史.韓世忠傳》云:「世忠謂敵至必登金山廟」,無「龍王」二字,據刪。
  〔四十六〕「劉騎」為「劉琦」之訛,據《宋史.劉錡傳》正。
  〔四十七〕《宋史.劉錡傳》「砲具」下有「不用」二字,今據補。
〔《兵壘》卷二終〕
〔《兵壘》卷三〕

〈誑〉十二則

  莊子之文,汪洋變幻,無一語蹠實,聖于用虛者乎!而後世至尊之以為經,曰:以其虛虛,天下之實也。兵法有虛有實,實而示之以虛,虛而示之以實。故有餘示之不足,不足示之有餘,若環之無端,若水之無痕,若鬼之無跡。攷得:
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賊,大破之,降者數萬。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黨與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志。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乃宣言兵少未可追,須諸部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喜皆出,尚乃密使人焚其營。獵者還,大泣。尚人人慰勞,深自責咎,因曰:「陽等財寶足富萬世,諸卿但不并力耳。所(云)〔亡〕少少〔一〕,何足介意。」眾咸憤踴。尚敕云:「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遂破平之。
  孫策攻秣陵,張英暗箭射中左股,策落馬,眾救還營。策曰:「可詐吾中箭死,軍中舉哀。拔寨,必當來追,暗伏奇兵,必擒薛禮。」眾然其計,詐稱策死,拔寨而退。禮聞之,盡起城內之兵追之。甫入寨,伏兵湧出,孫策大叫:「孫郎在此!」諸軍心膽驚裂,拜於地上。
  袁尚將審配守鄴,曹操攻鄴城,尚求入城以計事,主簿李孚請行。乃自選溫信者(二)〔三〕人〔二〕,不示其謀,各給駿馬,釋戎器。孚自着平上幘,投暮直抵鄴下。自稱曹公都督,歷北圍而東,呵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罰,遂歷曹營前。至南圍,責怒守者,收縛之。因開圍,馳入城下,配以縋引,得入城,城中懽呼。操聞之笑曰:「非徒得入也,方且復出。」孚(計)事訖欲還〔三〕,知圍不可復冒,謂配曰:「城中穀少,宜出老弱以省餉。」配乃夜簡千人,皆持白幡,秉脂燭,從三門出降。孚將所乘騎,隨降人出。守圍吏聞城中悉降,火光照耀,但共觀火,不復觀圍。孚乃歸。
  桓玄篡晉,劉裕起義師討之。玄敗,泝流奔荊州,留其將何澹之守湓口。劉裕將何無忌等次桑落洲,澹之等率軍求戰。澹之常所乘舫,旌旗甚盛。無忌謂諸將曰:「賊帥必不居此,欲詐我耳,宜亟攻之。」眾曰:「澹之不在其中,縱得無益。」無忌曰:「今眾寡不敵,戰無全勝,澹之雖不居此舫,取之則獲。因縱兵,可囗鼓而敗也〔四〕。」遂進攻,獲舫。因傳呼曰:「得何澹之矣!」賊中驚擾,無忌之眾亦謂然。乘勝繼進,無忌鼓譟赴之,澹之遂潰。
  侯景叛高澄歸梁,梁主命侍中羊侃與蕭淵明,堰泗水於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進軍與侯景犄角。東魏遣大都督高岳救之,以慕容紹宗為東南道行臺偕行。景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高王定未死耶!」紹宗至,諸將皆不敢出,兗州刺史胡貴孫獨帥麾下與戰,東魏兵敗走。初,景初戒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恐其眾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誑之曰:「我當佯退,誘吳兒使前,爾擊其背。」至是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東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為信,爭掩擊之,梁人大敗,淵明、貴孫皆為所擄。
  東魏兵圍西魏,承相宇文泰與侯景戰,馬驚逸墜地,東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李穆以策抶泰,罵之,追者不疑。穆因以馬授泰,與俱逸,兵復振。
  隋楊玄感反,攻東都,刑部尚書衛玄與玄感戰。兵始會,玄感詐令大呼曰:「官軍已得楊玄感矣!」官軍稍怠,玄感(以)〔與〕數千騎乘之〔五〕,玄兵於是大潰。
  宋都督檀道濟,與魏軍三十餘戰,多捷。軍至歷城,以資運竭,乃還。卒有降魏者,俱說糧罄,於是士卒憂懼,莫有固志。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餘少米(覆)〔散〕其上〔六〕。及旦,魏軍知資糧有餘,故不復追,斬降者。時道濟兵寡弱,軍中大懼,道濟乃命軍士悉去甲,身(著)白服乘輿〔七〕,徐出圍外。魏軍疑有伏,不敢逼,〔乃歸〕〔八〕。
  唐楊行密下田頵及安仁義、朱延壽等,皆與行密起微賤。延壽者,行密夫人之弟也。田頵及安仁義之〔將〕叛也〔九〕,行密疑之,乃陽為目疾,每接延壽使者,必錯亂其所見以示〔之〕〔十〕。(常)〔嘗〕行〔十一〕,故觸柱而仆,朱夫人扶之,良久乃蘇,泣曰:「吾業成而喪其目,是天廢我也!吾兒子皆不足任事,得延壽付之,吾無恨矣。」夫人喜,急召延壽。延壽至,行密迎之寢門,刺殺之,出朱夫人〔以〕嫁之〔十二〕。
  吳越攻吳常州,徐溫帥諸將拒之,戰于無錫。會溫病熱,不能治軍。吳越攻中軍,陳彥謙遷中軍旗鼓于左,取貌類溫者擐甲,號令軍事,敗吳越兵。
  五代劉鄩守兗州,梁葛從周圍之,外援不至。王彥溫踰城而奔,守陴者多逸。鄩乃遣人陽語彥溫(之)副使〔十三〕:「勿多以人出,非吾素遣者,皆勿以行。」又令城中曰:「吾遣從副使者得出,否者皆族。」城中皆惑,奔者皆止。梁人聞之,果疑彥溫非真降者,斬之城下。
  宋狄青征儂智高,時兵出桂林之南,道傍有一大廟,其神甚靈。青駐節而禱之,因自持百錢,與神約曰:「果大捷,則投百錢盡面也。」左右諫阻,不聽。萬眾方聳視,揮手一擲,則百錢盡面矣。舉軍歡呼,青亦大喜,顧左右取百釘來,即隨錢疎密布地,而釘帖之,加以青紗籠覆,手自封之曰:「俟凱旋,謝神取錢。」其後破崑崙關,敗智高,平邕管。師還取錢,與幕府士大夫共視之,乃兩面錢也。

校勘記

〔一〕「云」,《後漢書.張法滕馮度楊列傳》作「亡」,據正。
  〔二〕「二」,《三國志.魏書.賈逵傳》裴注引《魏略》作「三」,據正。
  〔三〕《三國志.魏書.賈逵傳》裴注引《魏略》無「計」字,據刪。
  〔四〕原文「可」下空一字,今闕疑。
  〔五〕「以」,《隋書.楊玄感傳》作「與」,據正。
  〔六〕「覆」,《南史.檀道濟傳》作「散」,據正。
  〔七〕《南史.檀道濟傳》「身」下無「著」字,據刪。
  〔八〕《南史.檀道濟傳》「不敢逼」下有「乃歸」二字,今據補。
  〔九〕《新五代史.吳世家》「叛」上有「將」字,今據補。
  〔十〕《新五代史.吳世家》「示」下有「之」字,今據補。
  〔十一〕「常」,《新五代史.吳世家》作「嘗」,據正。
  〔十二〕《新五代史.吳世家》「嫁」上有「以」字,今據補。
  〔十三〕「之」字衍,據《新五代史.劉鄩傳》刪。

〈肄〉(猶勞也)八則

  兵法有千章萬語,不出乎「多方以誤之」一句而已。精于誤者,能誤人而不誤于人。有誤者存。攷得:
吳子闔廬問于伍員曰:「吾欲伐楚,何如?」對曰:「楚執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遂入郢。
  夏主勃勃破鮮卑薛于等三部,降其眾數萬。進攻秦三城以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其根本。高平險固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吾大業草刱,姚興亦一時之雄,〔關中〕未可圖也〔十四〕。今專固一城,彼必并力於我,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闇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
  魏鎮將陸俟,恩威著于關中,魏主以為內都大官。會(定安)〔安定〕盧水(胡)劉超復反〔十五〕,魏主復遣俟鎮長安。俟單馬之鎮,超等聞之,大喜,以俟為無能〔為〕也〔十六〕。俟至,諭以成敗,誘納其女以招之,超無降意。俟乃帥帳下往見之,超設備甚嚴,俟縱酒盡醉而還。頃之,復選敢死士五百人出獵,因詣超營,約曰:「〔今會〕發機〔十七〕,當以醉為限。」既飲,俟佯醉,上馬大呼,手斬超首。士卒應聲縱擊,殺傷千數,遂平之,魏主復徵俟為外都大官。
  東魏高歡破爾朱兆,兆奔秀(客)〔容〕〔十八〕,分兵守險,出入抄掠。歡每揚聲云欲討兆,將出復止,如此者數四。兆意怠,歡揣兆歲首必當宴會,使將竇泰率精騎先驅,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兆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莫不奪氣。歡以大軍繼至,兆兵驚走,追破之。
  隋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熱,水田早熟。量彼收獲之際,微(集)〔徵〕士馬〔十九〕,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二十〕,〔足得〕廢其農時〔二十一〕。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賊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登陸而戰,兵氣益倍。(燒之不出數年財力俱盡矣隋主)〔又〕江南土薄〔二十二〕,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當密遣人,因風縱火,待彼修立,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財才俱盡矣〕。」〔隋主〕(更)〔用〕其策〔二十三〕,陳人始困。
  隋賀若弼鎮淮南,請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歷陽。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大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其後,弼以大軍濟江,陳人弗之覺,遂滅陳。
  唐武德初,姜寶誼囗右武衛將軍〔二十四〕,時劉武周將黃子英往來雀鼠谷,高祖令寶誼擊之。子英以輕兵挑戰,寶誼纔接,子英輒遁。如此者再三,寶誼悉兵逐之,伏發軍敗,寶誼被擒。
  金木虎高琪見宋兵伏不得前〔二十五〕,退整陣,宋兵益堅,不可得志。乃分騎為二,出者戰則止者俟,止者出則戰者還,還者復出以更。久之,遣將潛引兵上山,自山馳下合擊,大破宋兵。

校勘記

〔十四〕《晉書.赫連勃勃載記》「未」上有「關中」二字,今據補。
  〔十五〕「定安」乃「安定」之訛,據《魏書.陸俟傳》正。又「胡」字衍,據刪。
  〔十六〕《魏書.陸俟傳》「能」下有「為」字,今據補。
  〔十七〕《魏書.陸俟傳》「發機」上有「今會」二字,今據補。
  〔十八〕「秀客」乃「秀容」之訛,據《北齊書.神武帝紀》正。
  〔十九〕「集」,《隋書.高熲傳》作「徵」,據正。
  〔二十〕《隋書.高熲傳》「必」上有「彼」字,今據補。
  〔二十一〕《隋書.高熲傳》「廢」上有「足得」二字,今據補。
  〔二十二〕據《隋書.高熲傳》,可知自「燒之」以下十三字為錯文,當移置於後,據刪。又「江南」上有「又」字,今據補。
  〔二十三〕據《隋書.高熲傳》,上文「燒之」以下十三字當接「復更」二字後,今移置於此。又「更」作「用」,據正。
  〔二十四〕影本「誼」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二十五〕「木虎高琪」,《金史》本傳作「〔桶去木從示〕虎高琪」。

〈信〉九則

  天地之大,四時之化,猶不能以不信成物,而況兵乎!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隣。善為國者,不期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是故君子以信為大寶也。若夫賊臣必欺其君,逆子必欺其父,傲弟必欺其兄,格虜必欺其主。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于敗。所利不足以藥其所傷,所獲不足以償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不背曹沫之盟,晉文不渝伐原之信,魏文不愆虞人之期,秦孝不吝徒木之賞,千古韙之。夫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惟信乎!信而又信,重襲于身,乃通於天。以此治兵,則無敵矣。攷得:
武王入殷,聞殷有長者。武王往見之,而問殷之所亡。長者對曰:「王欲知之,則請以日中為期。」武王與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則弗得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義)〔取〕不(非)〔能〕其主〔二十六〕,有以其惡告王,不忍為也。若夫期而不當,言而不信,殷之所以亡也,以此告王矣。」
  魏吳起為西河守,秦有小亭臨境,起欲攻之,而未卜人之心遵承否。於是倚一車轅于北門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門外者,賜之田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還,賜之如令。明日,且攻亭,令曰:「有能先登者,賜之(土)〔上〕田(土)〔上〕宅〔二十七〕。」人爭趨之。於是攻亭,一朝拔之。
  諸葛武侯將兵拒魏,有戰士萬二千,更番歸者八千〔二十八〕。時魏軍臨陣,參佐咸請權留下兵,以併聲勢。亮曰:「吾聞(用)〔統〕武行師〔二十九〕,以大信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企踵)〔鶴望〕而計日,〔雖臨征難,義所不廢〕〔三十〕。」乃勅速遣。於是去者感悅,願留一戰,(往)〔住〕者奮踊〔三十一〕,咸思致命。臨陣之日,莫不拔(刀)〔刃〕爭先〔三十二〕,以一當十,殺張郃,却司馬懿,一戰大克之。
  晉羊祜與吳人開布大信,每與交兵,尅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詐之(計)策者〔三十三〕,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
  唐太宗許頡利和,刑白馬而盟之。薛延陀、回紇諸部皆叛,使突厥討之,不勝。議者責其敗,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不為信,況天子乎!我既與之盟,豈利其災,邀險以取之耶?」〔三十四〕
  蘇定方為安撫大使,襲攻胡都曼,大敗之。都曼計窮,遂降,獻俘于朝。有司請論如法。定方請曰:「臣向諭陛下意,許以不死,願丐其命。」帝曰:「朕為卿全信。」乃宥之。
  唐馬燧討田悅,悅悉軍戰,燧自以銳士當之,凡百餘返,士皆決死,悅(士)〔大〕敗〔三十五〕。初,將戰,燧誓軍中曰:「戰勝則以家貲行賞。」至是,盡出其私財,以頒將士。曰:「吾已誓之,不可食也。」上嘉之,詔度支出錢五千萬(貫)償其家財〔三十六〕。
  宋种世衡知環州,有牛家族奴訛素倔強,未嘗出謁郡守,聞世衡至,遽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往〕勞部落〔三十七〕。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皆曰:「地險不可往。」世衡曰:「吾方(以信)結諸羌〔以信〕〔三十八〕,不可失期。」遂冒雪緣險赴之。奴訛方臥帳中,世衡蹵而起。奴訛大驚曰:「吾世居此山,未有漢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帥其部落羅拜,皆感激心服。由是沿邊諸城,獨環不煩增兵益糧,而武力自振。
校勘記
  〔二十六〕「義不非其主」,《呂氏春秋.貴因》作「取不能其主」,據正。
  〔二十七〕「土田土宅」,《韓非子.內儲說上》作「上田上宅」,據正。
  〔二十八〕《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云:「亮時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險要,十二更下,在者八萬。」,可知「有戰士萬二千,更番者八千」之數,皆不確也。
  〔二十九〕「用」,《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統」,據正。
  〔三十〕「企踵」,《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鶴望」,據正。又「計日」下原有「雖臨征難,義所不廢」八字,今據補。
  〔三十一〕「往」,《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住」,據正。
  〔三十二〕「刀」,《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刃」,據正。
  〔三十三〕《晉書.羊祜傳》「策」上無「計」字,據刪。
  〔三十四〕此則當引自《新唐書.突厥傳》,惟所述與史實頗有出入。茲錄原文於下,以備參詳:「貞觀元年,薛延陀、回紇、拔野古諸部皆叛,使突利討之,不勝,輕騎走,頡利怒,囚之,突利由是怨望。是歲大雪,羊馬多凍死,人飢,懼王師乘其敝,即引兵入朔州地,聲言會獵。議者請責其敗約,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為不信,況國乎?我既與之盟,豈利其災,邀險以取之耶?須其無禮於我,乃伐之。』」
  〔三十五〕「士」,《新唐書.馬燧傳》作「大」,據正。
  〔三十六〕「五千萬貫」,《新唐書.馬燧傳》作「五千萬」,《舊唐書.馬燧傳》作「五萬貫」。此則內容多引自《新唐書》,故依《新唐書》刪「貫」字。
  〔三十七〕《宋史.种世衡傳》「勞」上有「往」字,今據補。
  〔三十八〕「吾方以信結諸羌」,《宋史.种世衡傳》作「吾方結諸羌以信」,據乙。

〈必〉七則

  待人者不至,望人者不來。凡在己者可必,在人者則不可必也。良將必其在己者,不必其在人者。故執不可勝之術,以遇不勝之敵。則攻其愛,敵必從;擣其虛,敵必隨;多其方,敵必分;疑其事,敵必備。非必之彼也,必之我而已。攷得:
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名大震。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救距鹿。戰少利,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間自燒殺。及楚兵擊秦,呼聲動天,遂破秦軍。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
  魏將軍郝昭守陳倉城,諸葛亮引兵數萬圍之,不克,乃使昭鄉人勒詳說之。昭荅曰:「魏家科法,卿所練也;我之為人,卿所知也。我(愛)〔受〕國恩多而門戶重〔三十九〕,但有必死耳。卿還謝諸葛,便可攻也。」詳以告亮,亮又使詳重說昭,曰:「今兵不敵,無為空自破滅。」昭曰:「前言已定矣。」詳乃去。亮自以有眾數萬,昭兵纔千餘,又度東救未能便到,進兵攻之,起雲梯、衝車以臨城。昭以(大)〔火〕箭射燒其雲梯〔四十〕,梯上人皆燒死。又以繩連石磨(厭)〔壓〕其衝車〔四十一〕,衝車折。亮乃更為井(蘭)〔闌〕百尺〔四十二〕,以射城中,以土(瓦)〔丸〕填塹〔四十三〕,欲直攀城,昭又於內築重牆。亮為地突,欲踵出於城裏,昭又於城內穿城橫截之。晝夜相攻距二十餘日,救至,引還。
  隋杜伏威聚徒數萬,屯六合,煬帝遣將軍陳稜討之。伏威逆拒,自出陣前挑戰,稜部將射中其額,伏威怒,指之曰:「不殺汝,我終不拔箭。」遂馳之。稜〔部將〕奔其陣〔四十四〕,伏威因入稜陣,大呼衝突,所向披靡。竟獲射者,使其拔箭,然後斬之。㩗其首復入,稜軍大潰。
  唐代宗時,土蕃與諸雜羌戎寂陷西山柘、靜等州,詔嚴武收復。武遣崔(旴)〔旰〕〔四十五〕統兵西山,(旴)〔旰〕善撫士卒,皆願致死命。始次賊城,周圍皆石礫,攻具無所設。唯東南隅環丈之地,壤土可穴,諜知之以告。(旴)〔旰〕晝夜穿地道以攻之,再宿而拔其城。因拓地數百里,下城寨數四。蕃眾相語曰:「崔(旴)〔旰〕,神兵也。」將更前進,以糧盡還。武大悅,裝七寶(轝)〔輿〕迎(旴)〔旰〕入成都〔四十六〕,以跨士眾。
  宋种世衡為鄜州從事,夏戎來犯。世衡建言,廷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請因廢壘(壘)而興之〔四十七〕,以當寇衝。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四十八〕,北可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屢(來)〔出〕爭〔四十九〕,世衡且戰且城〔之〕〔五十〕。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有〔百〕五十尺〔五十一〕,至石不及泉,工辭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償百錢,工復致其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發,萬人歡呼。曰:「神乎!雖虜兵重圍,吾無憂矣。」
  河北宣撫使李彌大,有大校李復鼓眾大亂,淄、青附之。彌大檄韓世忠將兵追擊。世忠兵不滿千人,千人分為四隊,布鐵蒺藜,自塞歸路。令曰:「進則勝,退則死,走者命後隊勦殺。」於是莫敢返顧,皆死戰,大破之,斬李復。
  岳飛拒賊於江西固石洞,賊彭友悉眾至雩都迎戰,躍馬馳突,飛麾兵即馬上擒之,餘酋退保固石洞。洞高峻環水,止一徑可入。飛列騎山下,令皆持滿。黎明,遣死士疾馳登山,賊眾亂,棄山而下,騎圍之。賊呼丐命,飛令勿殺,受其降。

校勘記

〔三十九〕「愛」,《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受」,據正。
  〔四十〕「大」,《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火」,據正。
  〔四十一〕「厭」,《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壓」,據正。
  〔四十二〕「蘭」,《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闌」,據正。
  〔四十三〕「瓦」,《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丸」,據正。
  〔四十四〕《舊唐書.杜伏威傳》「稜」下有「部將」二字,今據補。
  〔四十五〕「崔旴」乃「崔旰」之訛,據《舊唐書.崔寧傳》正,下同。
  〔四十六〕「轝」,《舊唐書.崔寧傳》作「輿」,據正。
  〔四十七〕「壘」字衍,據《宋史.种世衡傳》刪。
  〔四十八〕「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宋史.种世衡傳》互乙。
  〔四十九〕「來」,《宋史.种世衡傳》作「出」,據正。
  〔五十〕《宋史.种世衡傳》「城」下有「之」字,今據補。
  〔五十一〕《宋史.种世衡傳》「五」上有「百」字,今據補。

〈鎮〉十二則

  兵如飛鳥,莫有寧心。易囂,易悸,易渙,易訛。囂,難敉也;悸,難持也;渙,難馭也;訛,難解也。其法莫如鎮,鎮則定。有矯情而鎮之者,有晰理而鎮之者,有審勢而鎮之者,有量力而鎮之者,有迎機而鎮之者,有無可奈何而鎮之者。攷得:
蘇茂、周建復聚兵挑戰,王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儌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五十二〕。」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
  桓帝時,北匈奴、烏桓燒軍門,屯赤坑,烟火相望,兵眾大恐。中郎將張英安坐帷中,講誦自若。潛誘烏桓,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眾,諸胡悉降。
  魏征西將軍夏侯玄,曹爽姑子也。長史李勝及鄧颺欲爽立威名于天下,勸使伐蜀。爽至長安,發卒十餘萬,與玄自駱谷入漢中。漢中守兵不滿三萬,諸將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至。帝遣費禕救之。將行,光祿大夫來敏詣禕別,來共圍碁。時羽檄交至,人馬擐甲,嚴駕已訖,禕與對戲,了無倦色。敏曰:「向聊觀試君耳!君信可人,(不難)〔必能〕辦賊也〔五十三〕。」
  吳主權入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陸遜、諸葛瑾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孫韶、張承入淮,向廣陵、淮陰。魏滿寵欲救新城,又欲拔新城守,致賊壽春。魏主叡不聽,乃使秦朗督步騎二萬,助司馬懿拒漢,御龍舟而東。滿寵募士焚吳攻具,吳吏士聞之,遂退。陸遜遣人奉表於權,為魏邏者所得。諸葛瑾甚懼,與遜書速其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葑豆,與諸將奕朞射戲如常。瑾來見遜,遜曰:「今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變術,然後出耳。今若便退,賊謂吾佈而來相蹙,必敗之勢也。」乃密立計,以向襄陽。遜徐整部(位)〔伍〕〔五十四〕,張(招)〔拓〕聲勢〔五十五〕,步赴瑾船,魏人不敢逼。
  嶺南賊盧循寇建業,劉裕擊破,走至彭蠡湖,乃悉力〔柵斷〕左里〔五十六〕。大軍至左里,將戰,裕所執麾竿折,幡沉水,眾並懼。裕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者,〔凡〕萬餘人〔五十七〕。又遣輕軍追之,循收散卒數千人,還廣州。
  後趙石勒使〔王擢、麻秋、孫伏都等侵寇不輟〕〔五十八〕,張重華將謝艾帥兵往擊之。夜有二梟(嗚)〔鳴〕于牙中〔五十九〕。艾曰:「梟,邀也,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尅敵之兆。」于是進戰,大破之。
  梁蕭衍舉兵詣建康,至新林。楊公則自越城移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嘗登樓望(賊)〔戰〕〔六十〕,城中遙見麾蓋,縱神鋒弩射之,矢貫胡牀,左右皆失色。公則曰:「虜幾中吾足。」笑談如初。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柵,中軍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軍乃退。
  唐初,輔公(祐)〔祏〕據江東反〔六十一〕,趙郡王孝恭為元帥討之。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諭之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自顧無負于物,諸公何見憂之深!公祐積惡禍盈,今承廟算以致討,盌中之血,乃公(祐)〔祏〕授首之兆。」遂盡飲而罷,時人服其識度而安眾。遂平公(祐)〔祏〕。
  虜復寇北庭,詔以張守珪為瓜州刺史,使督餘眾完故城。版築方立,虜奄至,眾失色。守珪曰:「創痍之餘,詎可矢石相角?須權以勝之。」遂置酒城上,會諸將作樂。虜疑有備,不敢攻,引去。守珪縱兵擊敗之。
  韋叡進討合淝,堰淝水,使軍主王懷靜築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其城,乘勝王叡堤下,其勢甚盛。監軍潘靈祐勸叡退還巢湖,諸將又請走保三(義)〔叉〕〔六十二〕。叡怒曰:「寧有此耶!將軍死綏,有前無却。」因令取(繳)〔繖〕扇麾幢〔六十三〕,植之堤下,示無動志。叡素羸,每戰未嘗騎馬,以板輿自載,督勵眾軍。賊却城潰,合淝自平。高祖詔班師,叡懼為賊所躡,悉遣輜重在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其威名,不敢逼,全軍而還。
  晉將李嗣昭守璐州,汴將李思安將軍十萬來攻,築夾城,深溝高壘,內外重複,飛走路絕。嗣昭撫循士眾,登城拒守。嘗饗士張樂,流矢中足,密拔之,坐客不之覺,酣飲如故。梁祖馳書說誘百端,嗣昭焚其書,斬其使者。固守經年,晉王率周德威等來攻梁軍,梁兵大潰,嗣昭方開門。
  劍州初平,馮(讚)〔瓚〕知梓州〔六十四〕。視事纔數日,偽軍校上官進嘯聚士卒三千餘眾,劫村民數萬人,夜攻州城。(讚)〔瓚〕曰:「賊乘夜奄至,此烏合之眾,以箠梃相撻,必無固志。可持重以鎮之,(待且)〔旦〕自潰矣〔六十五〕。」躬自率眾巡城,密令促其更籌,未夜分擊五鼓,賊悉遁去。因縱兵急追,禽進,斬于市。

校勘記

〔五十二〕「不戰而屈人兵者也」,《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蓋引《孫子》也,據正。
  〔五十三〕「不難」,《三國志.蜀書.費禕傳》作「必能」,據正。
  〔五十四〕「位」,《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作「伍」,據正。
  〔五十五〕「招」,《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作「拓」,據正。
  〔五十六〕《宋書.武帝紀》「悉力」下有「刪斷」二字,今據補。
  〔五十七〕《宋書.武帝紀》「萬」上有「凡」字,今據補。
  〔五十八〕據《晉書》,張重華為晉將,非後趙將也。「後趙石勒使」下疑有闕文,《晉書.張重華傳》作「使王擢、麻秋、孫伏都等侵寇不輟」,今據補。又此則為晉時事,當與上則互乙。
  〔五十九〕「嗚」,《晉書.張重華傳》作「鳴」,據正。
  〔六十〕「賊」,《梁書.楊公則傳》作「戰」,據正。
  〔六十一〕「輔公祐」乃「輔公祏」之訛,據《舊唐書.河間王孝恭列傳》正,下同。
  〔六十二〕「三義」,《梁書.韋叡傳》作「三叉」,據正。又此則為梁時事,當移置「梁蕭衍舉兵詣建康」則後。
  〔六十三〕「繳」,《梁書.韋叡傳》作「繖」,據正。
  〔六十四〕「馮讚」乃「馮瓚」之訛,據《宋史.馮瓚傳》正,下同。
  〔六十五〕《宋史.馮瓚傳》無「待」字。又「且」作「旦」,據正。

〈異〉十則

人情每安其所常見,而詫其所不常見。漁人執蟺,婦女把蠶,絕未有一毫恇懼者,安之以為常故也。設若牛鬼蛇神突爾相值,其不驚心駴目,頹然而反走者,罕矣。
  晉楚相持,城濮之戰,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楚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止)〔上〕將右〔六十六〕,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狐毛將上軍,設二旗而退,使若大軍稍却。),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欒枝將下軍,使眾曳柴揚塵,詐為眾走。),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
  燕師伐齊,已下七十餘城,圍即墨,未下。齊將田單收城中得牛千餘,為絳(繪)〔繒〕衣〔六十七〕,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其尾。鑿城數十穴,夜縱牛,燒葦端,壯士五千人隨之。牛尾熱,怒而奔,燕軍大驚。牛尾炬火光炫耀,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城中鼓躁,老弱皆擊銅器,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收齊七十餘城。
  諸葛武侯復出祁山,以木牛運。後悉大眾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懿對於渭南。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伸,是以分兵屯田,為久住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朱滔帥幽州,成德軍李寶臣死,其子惟岳謀襲父位。滔與張孝忠征之,大破惟岳於(東)〔束〕鹿〔六十八〕,進圍深州。惟岳統萬餘眾及田悅援兵至束鹿。惟岳將王武俊以騎三千方陣橫進。滔繪帛為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譟奮馳,賊馬驚亂。隨擊,大破之,惟岳焚營而遁。
  殷浩北伐姚襄,請江逌為諮議參軍。姚襄結營以逼浩,浩令逌擊之。逌進軍至襄營,謂將校曰:「今兵非不精,而眾少於羌,且塹柵甚固,難與較力,吾當以計破之。」乃取鷄數百,以長繩連之,(擊)〔繫〕火於足〔六十九〕。群鷄駭散,飛集襄營。〔襄營〕火發〔七十〕,因其亂而擊之,襄遂(大)〔小〕敗〔七十一〕。
  宋文帝元嘉時伐林邑,除宗慤為安西參軍蕭景憲軍副,隨交州刺史檀和之圍區粟城。林邑遣將范毗沙達來救區粟。和之遣偏軍拒之,為賊所敗。又遣慤,慤乃分軍為數道,偃旗前進,討破之,仍攻拔區粟,入象浦。林邑王傾國來逆,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囗將憚之〔七十二〕。慤曰:「吾聞外國有獅子,威服百獸。」乃製其形與象相禦。象果驚奔,眾因此潰亂,遂尅林邑。
  唐高祖時,吐谷渾寇洮、岷二州,詔霍國公柴紹救之,為其所圍。虜據高射之,矢下如雨。紹乃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怪之,駐弓矢而相與聚觀。紹見虜陣不整,密潛遣〔精〕騎自陣後擊之〔七十三〕,虜眾大潰。
  吳越王鏐遣其副大使傅瓘擊吳,吳遣將彭彥章、陳汾拒之,戰于狼山。吳船乘風而進,傅瓘引舟避之。既過,自後隨之。吳回船與戰,瓘使順風揚灰,吳人不能開目。及船{舟亥}相接,傅瓘使散沙於己船,而散豆於吳船。豆為戰血所漬,踐之皆僵仆。因縱火焚吳船,吳兵大敗。
  宴州夷酋卜漏等因瀘帥賈宗諒以歛竹木騷擾,又誣致其罪,夷人感怨,遂相結因上元張燈,襲破梅嶺砦。詔以梓州轉運使趙遹為招討使。漏據險壘石樹柵以守,遹軍不能進。巡檢种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習山險,而山多猱,遹遣土丁伐去林箐,緣崖挽藤而上,捕得猱數十頭,束麻作炬,灌以膏蠟,縛于猱背。暮夜,復遣土丁負繩梯登崖巔,乃垂梯引下,人人銜枚,挈猱蟻附而上。比鷄鳴,友直等悉力擁刀斧穿箐〔入〕〔七十四〕。及(入)賊柵,出火燃炬,猱熱狂跳,賊廬舍皆茅竹,猱竄其上,火輙發。賊號呼奔撲,猱益驚,火益熾。官軍鼓譟破柵,賊擾亂,不復能抗,赴火墜崖死者,不可勝計。俘斬數千人,生擒卜漏,(宴)〔晏〕州平〔七十五〕。
  金人圍順昌,劉錡遣騎將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髮者輒殲之,金兵退(五十)〔十五〕里〔七十六〕。錡復募百人以往,或請銜枚,錡笑曰:「無以枚也。」命折竹為(器)〔嘂〕〔七十七〕,如市井兒以戲者,人持一以為號,直犯金營。電所燭則皆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眾大亂。百人者聞吹(器)聲即聚〔七十八〕,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

校勘記

〔六十六〕「子止」乃「子上」之訛,據《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正。
  〔六十七〕「繪」,《史記.田單列傳》作「繒」,據正。
  〔六十八〕「東鹿」乃「束鹿」之訛,據《舊唐書.朱滔傳》正。又此則為唐德宗時事,當置「唐高祖時」則後。
  〔六十九〕「擊」,《晉書.江逌傳》作「繫」,據正。
  〔七十〕《晉書.江逌傳》重「襄營」二字,今據補。
  〔七十一〕「大」,《晉書.江逌傳》作「小」,據正。
  〔七十二〕影本「將」上模糊難悉,姑闕疑。
  〔七十三〕影本「騎」上原空一字,《舊唐書.柴紹傳》作「精」,今據補。
  〔七十四〕「及」、「入」二字互倒,據《宋史.趙遹傳》乙。
  〔七十五〕「宴州」乃「晏州」之訛,據《宋史.趙遹傳》正。
  〔七十六〕「五」、「十」二字互倒,據《宋史.劉錡傳》乙。
  〔七十七〕「器」,《宋史.劉錡傳》作「嘂」,據正。
  〔七十八〕《宋史.劉錡傳》「吹」下無「器」字,據刪。

〈持〉七則

  兩軍相見,兵刃將接,我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妙在托為錞以處後,其法曰「持」。持者,見可而進,觀釁而動,迫而後起,不得已而後應,若弓之注矢,持滿而不即發也。攷得:
趙充國征先零羌,至金城。既渡河,虜數十百騎,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也」令軍勿擊。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壘,尤為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
  漢先主率大眾東下擊吳,孫權命陸遜為大都督,督朱然、潘璋等五萬人拒之。先主從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立數十屯,先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彼銳氣方盛,乘高守險,難以卒攻。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況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敵耳。」先主知其計不可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上疏曰:「臣初嫌彼水陸俱進,今反舍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他變。」諸將曰:「攻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以固守,擊之不利。」遜曰:「備是猾虜,更(事嘗)〔嘗事〕多〔八十〕,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犄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勅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遂破其四十餘營,先主夜遁。
  蜀諸葛武侯悉大眾十萬由斜谷出始平,據武功五丈原。魏將司馬懿帥師拒之,與武侯對于渭南,懿固壘不戰。亮分兵屯田,為久住之計,屢使交書及致巾幗以怒懿。懿亦屢表請戰,魏使衛尉(幸)〔辛〕毗持節而到〔八十一〕。諸將皆曰:「賊不復出矣。」武侯曰:「彼本無戰心,所以固請者,示武于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荀)〔苟〕能制吾〔八十二〕,豈千里而請戰耶!」懿與武侯相持百餘日。及武侯薨,軍退,懿乃行營,嘆曰:「天下奇才也!」
  永和時,慕容雋僭即燕王位。初,段蘭之子龕因(再閟)〔冉閔〕之亂〔八十三〕,擁眾東屯廣固,自號齊王,稱藩于建鄴,遣書非雋位。雋遣慕容恪、慕容塵討之,龕率眾三萬來距恪。恪遇龕於濟水之南,與戰,大敗之,遂斬其弟欽,盡俘其眾。恪進圍廣固,諸將勸急攻之。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尅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且有彊援,慮腹背之患者,須急攻之。如我強彼弱,外無寇援,力足制之者,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也。龕恩結賊黨,眾未離心,今憑固天險,上下同心。若其促攻,數旬必克,但恐傷吾士眾。自有事以來,卒不獲寧,吾每思之,不覺忘寢,亦何宜輕殘人命乎!當持久以取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乃築室反耕,嚴固圍壘。段龕被圍,急遣使詣建鄴請救。穆帝遣荀羨赴之,懼虜強,遷延不敢進。恪遂克廣固,振旅而還。
  唐太宗征薛仁杲,攻折土庶城。賊有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咸請戰。太宗曰:「我士卒新經挫衂,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鬥,我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奮擊,可一戰而破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者久之。賊糧盡,軍中頗㩗貳,其將翟長孫等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杲腹心內離,令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將宗羅自持驍悍,求戰不得,氣憤甚,盡銳攻梁實。梁實固險不出,以挫其鋒,羅攻之愈急。太宗度賊氣已衰,復申令諸軍遲明合戰,令將軍龐玉陣於淺水原南以餌之。羅并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御大軍,自原北出其不意,羅回師相拒,我軍表裏齊奮呼,聲動天地。羅氣奮,遂大潰。
  後梁呂光遣二子紹、纂伐叚業〔八十四〕,南涼禿髮烏狐遣其將楊軌救業。紹以業等軍盛,欲從三門關挾山而東。纂曰:「挾山示弱,取敗之道。不如結陣衝之,彼必憚我而不戰也。」紹乃引軍而南。業將擊之,(其祖)沮渠蒙遜諫曰〔八十五〕:「楊軌恃虜騎之強,有窺伺之心。紹、纂兵在死地,必決戰求生。不戰則有太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曰:「卿言是也。」乃按甲兵不戰。紹仍難之,各引兵歸。
  宋紹興時,桑仲敗還襄陽,鳩集散亡陷鄧州,兇焰復熾。南攻德安,西據均陽,分眾三道:一攻(注)〔住〕口關〔八十六〕,一出馬(即)〔郎〕嶺〔八十七〕,一擣洵陽,前軍去金州不三十里。王彥曰:「仲以我寡彼眾,故分三道以離吾勢。法當先破其堅,則脆者自走。」遣副將焦文通禦(注)〔住〕口,自以親兵營馬(即)〔郎〕。相持一月,大戰六日,賊大敗。

校勘記

〔八十〕「事」、「嘗」二字互倒,據《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乙。
  〔八十一〕「幸毗」乃「辛毗」之訛,據《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正。
  〔八十二〕「荀」,《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作「苟」,據正。
  〔八十三〕「再閟」,《晉書.慕容雋載記》作「冉閔」,據正。
  〔八十四〕「叚業」乃「段業」之訛,據《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正。
  〔八十五〕《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沮」上無「其祖」二字,據刪。
  〔八十六〕「注口關」,中華書局新校本《宋史.王彥傳》校勘記據《建炎以來繫年要錄》、《三朝北盟會編》正為「住口關」,今從之,下同。
  〔八十七〕「馬即嶺」,《宋史.王彥傳》作「馬郎嶺」,據正,下同。
〔《兵壘》卷三終〕
〔《兵壘》卷四〕

〈誅〉十八則

  嚴家必有怒笞,而後無格虜;強國必有重典,而後無奸民。矧兵,殺人之人也;戰,又殺人之事也。聚殺人之人,而習夫殺人之事,其必獷悍猛鷙,桀鷔而不可人置一喙矣。古之名將伏鉞臨眾,必誅殺以示威武。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殺一人而萬人喜者,殺之。當殺,雖甚貴幸而有可聽之援,勿赦;當殺,雖甚親暱而有可戀之情,勿赦;當殺,雖甚勇敢而有可憐之才,勿赦。攷得:
晉侯之弟楊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僕。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必殺魏絳,無失也。」魏絳至,授僕人書,曰:「請歸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對,軍禮也。無重寡人之過。」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親軍。
  衛有胥靡亡之魏,嗣君以五十金買之不得,乃以左氏(地名。)易之。左右曰:「以一都買一胥靡,可乎?」嗣君曰:「治無小,亂無大。法不立,誅不必,雖有十左氏無益也。法立誅必,雖失十左氏無害也。」
  景公時,燕、晉伐齊,齊師敗績。晏嬰薦穰苴為將軍,穰苴曰:「臣素卑賤,人微權輕,顧得君之寵臣以監軍。」景公使莊賈往。穰苴與賈約曰:「旦日之中會于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夕時,賈始至。穰苴曰:「何後期?」賈曰:「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抱)〔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一〕,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云何?」對曰:「當斬。」賈始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返,遂斬以徇三軍。久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對曰:「當斬。」穰苴曰:「君之使者不可斬。」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
  吳起與秦戰,未合,一夫不勝其勇,前獲雙首而還,吳起立斬之。軍吏諫曰:「此材士也,不可斬。」起曰:「材士則是(也)〔矣〕〔二〕,非吾令也。」斬之。
  東漢祭遵從光武征河北,為軍(東)〔市〕令〔三〕。舍中兒犯法,遵格殺之。光武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眾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貰之,以為刺姦將軍。謂諸將曰:「當避祭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光武進軍至高平第一(高平有第一城。),隗囂將高峻擁兵據其地。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歲不拔。帝自將征之,進幸汧,遣寇恂往降之。恂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斬之,使人謂峻曰:「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諸將皆賀,因曰:「(取)〔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四〕,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
  初越巂太守馬謖才術過人,諸葛亮深加器異。照烈臨終謂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未以為然,引謖參軍事,每與談論,自晝達夜。及出軍祁山,謖違亮節度,舉措煩擾,舍水上山,不下據城。張郃絕其汲道,擊之,大敗。亮乃收謖殺之,而臨祭流涕,撫其遺孤。蔣琬謂亮曰:「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計之士,豈不惜乎!」亮流涕曰:「孫武所以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耶!」
  孫堅舉兵數萬人誅董卓,至南陽,檄南陽太守張咨軍辦糧。咨曰:「堅隣二千石耳,與我等。」不應調發,竟不與。堅欲見之,又不肯。堅曰:「我方舉兵而遂見沮,何以威後!」遂詐稱急疾,舉軍震惶。迎呼醫巫禱祝山川,而遣所親人說咨,言欲以兵付之。咨心利其兵,即將步騎五百人,持牛酒詣堅營。堅臥見,無何起,設酒飲咨。酒酣,長沙主簿入曰:「前移南陽,道路不治,軍資不具,請收咨。」咨大懼欲去,兵陣四(固)〔周〕不得出〔五〕。有頃,主簿入曰:「南陽太守稽停義兵,使賊不時討,請收〔出〕按軍法從事〔六〕。」遂縛于軍門,斬之。一郡震悚,無求不獲。所過郡縣,皆陳糗糧以待堅軍。
  楊素攻陳,使軍士三百人守營,軍士憚北軍之強,多願守營。素聞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斬之。更令簡留,無願留者。每將臨戰,必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至百餘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或不能陷陣而還者,悉斬之。更令二、三百人復進,還亦如之。將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戰無不克,稱為「名將」。
  隋樊子蓋〔為〕東都留守〔七〕,屬楊玄感作逆逼城,子蓋遣裴弘榮擊之,為玄感所敗。子蓋遂收弘榮斬之,以徇軍眾。國子祭酒楊汪小不恭,又將斬之。汪拜謝,頓首流血,久乃釋免。三軍莫不戰慄。
  唐馬璘為節度使,以(叚)〔段〕秀實為都虞侯〔八〕。卒有能引弩二百四十斤者,犯盜當死,璘欲生之。秀實曰:「將有愛憎而法不一,雖韓、(彭)〔白〕不能為理〔九〕。」璘善其議,竟殺之。
  唐郗士美討王承宗,士美遣兵馬使王獻領勁兵一萬為前鋒。獻凶惡恃亂,逗撓不進,士美遽令召至,數其罪斬之。下令曰:「敢後出者斬!」士美親鼓之。兵既合戰,賊軍大敗。上悅曰:「吾故知士美能辦吾事。」
  唐高仙芝每出征討,令封常清知留後事。常清有才學,果決。時有仙芝乳母子鄭德詮為郎將,常清出回,諸將皆引前,德詮自後走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廳,凡經數重門,德詮既過,隨後閉之。常清叱曰:「常清起自細微,中丞過聽,以為留後,郎將何無禮!今日須暫死以肅軍容。」因令勒迴仗六十,面仆地,拽出。仙芝妻及乳母於門外號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狀上〔仙芝〕〔十〕。仙芝覽之,驚曰:「已死矣!」及見常清,遂無一言,常清亦不謝。於是軍中股慄。
  周世宗初立,北漢主劉崇入寇,世宗親禦之。至高平南,與崇軍遇。合戰未幾,樊愛能、何徽引騎兵先遁,右軍潰,步卒千餘人降於北漢。周主見兵勢危,自引兵親犯矢石督戰。宋太祖謂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屬何得不致死!」遂馳犯其鋒,士卒死戰,無不一以當百,北漢兵大敗。愛能等聞勝,稍稍復還。周主欲誅之,即收愛能、徽等七十餘人,責之曰:「汝輩皆累朝宿將,今望風而逃,止欲以朕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十一〕!」悉斬之。
  後周時,宋太祖奉命領兵二千援韓令坤。所領多天武禁兵,有臨陣逗撓不用命者,帝必奮劍斫其笠,陽為趣戰,其實識之。明日,盡索皮笠,視有劍迹者,得數十人,斬以殉。
  李守貞反,郭威討之。守貞欲攻河西柵,先遣人出酤酒于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潛行入寨。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毋得私飲。愛將李審晨少飲酒,威怒曰:「汝為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眾!」立斬以殉。
  宋狄青征儂智高,時戒諸將毋妄與賊鬥。廣西鈐轄陳𥌓違青節制,輙以步卒八千犯賊,潰于崑崙關,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會諸將堂上,揖陳𥌓起,并召用等三十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
  宋利州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恃功驕恣,所至劫掠。余玠至嘉定,夔帥所部兵迎謁,班聲動雷,江水為沸。舟中皆戰掉失色,而玠自若,徐命吏班賞。夔退語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十二〕!」玠久欲誅夔,患夔握兵居外,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夔兵精勢張,視侍郎為文臣,必不甘心從命。今縱弗誅,養成其勢,後一舉足,西蜀危矣。」玠意遂決。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眾,夔纔離營,而新將已單騎入矣。將士皆愕然相顧,不知所為,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拜賀。夔至,玠斬之。

校勘記

〔一〕「抱」,《史記.司馬穰苴列傳》作「枹」,據正。
  〔二〕「也」,《尉繚子.武議》作「矣」,據正。
  〔三〕「東」,《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市」,據正。
  〔四〕「取」,《後漢書.鄧寇列傳》作「敢」,據正。
  〔五〕「固」,《三國志.吳書.孫堅傳》作「周」,據正。
  〔六〕《三國志.吳書.孫堅傳》「收」下有「出」字,今據補。
  〔七〕《隋書.樊子蓋傳》「蓋」下有「為」字,今據補。
  〔八〕「叚秀實」乃「段秀實」之訛,據《舊唐書.段秀實傳》正。
  〔九〕「彭」,《舊唐書.段秀實傳》作「白」,據正。
  〔十〕《舊唐書.封常清傳》重「仙芝」二字,今據補。
  〔十一〕「止」,《五代史平話》作「正」。
  〔十二〕《宋史.余玠傳》「者」下有「中」字,今據補。

〈制〉十一則

  未有使人無智者,有使人不能用其智于我者也;未有使人無力者,有使人不能施其力于我者也,其法曰「制」。玄龜咽蟒,黃要伏虎,螂蛆噉龍,稂{犭凡}齧鶴,豈非以小制大乎!苦酒泥玉,烏芋碎銅,駝脂屑金,鵲髓化石,豈非以柔制剛乎!古之用兵者,勝於樽俎之間,不於疆場之內;勝於帷幄之中,不於矢石之際。人皆知敵之為吾之所制,而畢竟不知吾之所以制。攷得:
吳、楚反,太尉周亞夫東擊吳、楚。自請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糧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深壁而守。梁愬於上,使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使輕騎絕吳、楚兵後糧道。吳兵乏糧,饑,數挑戰,終不出。及吳兵餓甚,引去,乃追逐,大破之。
  馬超、韓遂寇關中,曹操西征。議者多言:「關西兵習長矛,非精選前鋒,不可當也。」操曰:「戰在我,不在賊。賊雖習長矛,將使彼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既至潼關,堅壁不戰。超等數挑戰,終不出。超、遂竟自隙,敗走。
  吳遣將軍賀齊討山賊,賊中有善禁者,每當交戰,官軍刀劍不得拔,弓弩射矢皆還自向,輒到不利。賀將軍深長思曰:「吾聞金之有刃者可禁,蠱之有毒者可禁,其無刃之物,無毒之蠱,則不可禁也。彼必是能禁吾兵者耳,必不能禁無刃物矣。」乃多作勁木白棓(即棒也。),選有力精卒五千人為先登,盡捉棓。彼山賊恃己善禁,了不嚴備。於是官軍以白棓擊之,彼禁者果不復行,所擊殺以萬計。
  劉裕謀伐蜀,以朱石齡有武幹,以為益州刺史。裕與石齡密謀曰:「往年劉敬宣出黃虎,無功而還。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往,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十三〕,必以重兵〔守〕(倍)〔涪〕城〔十四〕,以備內道。若向黃虎,正墜其計。今以大眾從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水,此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審虛實,別有函書封付齡石,函邊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而莫知所由。及至白帝,發函書曰:「眾軍悉從外水攻成都;臧熹從中水取廣漢;老弱乘高艦,從內水向黃虎。」譙縱果使譙道福以重兵守涪城,備內水。齡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縱遣侯暉夾崖築城以拒之。齡石見賊嚴兵固險,難以猝拔,欲養銳以伺其隙。劉鍾曰:「前聲言大眾向內水,道福不敢捨涪城。今重兵猝至,侯暉已破膽矣,所以阻兵守險,是懼而不敢戰也,攻之必克。若緩兵相守,涪兵忽來,并力拒我,求戰不獲,軍食無資,二萬餘人悉為譙子虜矣。」齡石從之,攻其北城,克之,斬侯暉,南城亦潰。於是舍舟步進,遂入(城)〔成〕都〔十五〕。
  齊神武傾山東之眾伐魏,至玉壁,圍而攻之。連營數十里,至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兩高樓,韋孝寬更縛木接之,極其高峻,多積戰具以禦之。齊神武又鑿地為十道,孝寬復掘長塹要之,仍飭戰士〔守〕塹〔十六〕。城外每穿至塹,即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伏地道內者,便下柴投火,以皮韝吹之,咸即灼爛。又造攻車撞城,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向懸空張之,車不能壞。城外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欲以燒布焚樓。孝寬復作長鉄鈎,利其鋒刃,〔火竿來〕〔十七〕,遙割之,松麻俱落。外又於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中施梁柱,放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隨崩處堅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咸拒破之,神武無如之何,乃遣祖珽說之降。孝寬報云「攻者自勞,守者常逸。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珽乃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大)〔太〕尉〔十八〕,封開國郡公。」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斬高歡者,准此。」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士卒感動,有必死之心。神武苦攻六旬,士卒死者七萬人,智力俱困,因而發疾,乃解去。
  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士民,莫見兵甲。侯景反,公私駭震。時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城外,城中唯羊侃及柳津、韋黯而已。津年老且疾,黯懦而無謀,軍旅指撝,央於侃。侃膽力俱壯,簡文深仗之。及賊逼城,眾皆凶懼,侃偽稱得外射書,云「邵陵〔王〕、西昌侯已至近路」〔十九〕,眾乃少安。賊攻東掖門,縱火甚城,侃以水沃〔火〕〔二十〕,(滅火)〔火滅〕〔二十一〕,射殺數人,賊乃退。賊又為尖頭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灌之以油,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起二土山以臨城,城中大駭,侃命潛為地道,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高十餘丈,欲臨城射中。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及車動,果倒,眾皆服焉。
  魏武自廣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守將臧質求酒,質封溲便與之。魏武怒甚,築長圍,一夜便合。又作鐵牀,於其上施鐵鑱,曰:「破城得質,當坐之此上。」質乃與魏眾書,并寫賞格云:「斬佛狸首,封萬戶侯,賜布娟各萬疋。」魏以鈎車鈎〔垣樓〕〔二十二〕,城內繫以彄絚,數百人叫呼引之,車不能退。既夜,以木桶盛人,(縣)〔懸〕出城外〔二十三〕,截其鈎。明日,又以衝車攻城,土堅密,每頹落下,不過數升。魏軍乃肉薄登城,墜而復升,莫有退者,殺傷萬計,尸與城平。如此三旬,不能拔,解圍而去。
  東魏御史中尉高仲密以虎牢降魏,魏宇文泰率諸軍應仲密,圍河橋南城。高歡將兵十萬至河北,泰退軍上瀍,縱火船于上流,以燒河橋。斛律金使張亮以小艇百餘,載長鎖伺火船。將至,以釘釘之,引鎖向岸,橋得無恙。
  魏梁囗王嘉率步騎二十萬攻齊壽(陽)〔春〕〔二十四〕,齊豫州刺史垣崇祖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眾皆曰:「昔佛狸入寇,城中士卒數倍,猶以郭大難守,退保內城。且自有肥水,未嘗堰也,恐勞而無益。」(祟)〔崇〕祖曰〔二十五〕:「若棄外城,虜必拔之,外修樓櫓,內築長圍,則坐成擒矣。守郭築堰,是吾不(謀)〔諫〕之策也〔二十六〕。」乃於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築小城,周為深塹,使數千人守之。曰:「虜見吾城小,以為一舉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謀破堰。吾縱水衝之,皆為流屍矣。」魏人果攻小城。崇祖肩輿上城,決堰下水,魏人馬溺死者千計,遂退。
  突厥阿史德溫傅反,單于(營)〔管〕二十四州叛應之〔二十七〕,詔裴行儉率太僕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討之,合西軍程務(挻)〔挺〕〔二十八〕、東軍李文暕等總三十餘萬,旗幟亙千里,行儉咸節制之。先是,都(獲)〔護〕蕭嗣業饋糧〔二十九〕,數為虜鈔,軍餒死。行儉曰:「以謀制敵可也。」因詐為糧車三百乘,車伏壯士五輩,齎陌刀、勁弩,以羸兵挽進,又伏精兵踵其後。虜果掠車,羸兵走險。賊驅就水草,解鞍牧馬。方取糧車中,而壯士突出,伏兵至,殺獲幾盡。自是糧車無敢近者。

校勘記

〔十三〕《南史.朱齡石傳》「出」下有「其」字,今據補。
  〔十四〕《南史.朱齡石傳》「兵」下有「守」字,今據補。又「倍」作「涪」,據正。
  〔十五〕「城」,《宋書.譙縱傳》作「成」,據正。
  〔十六〕《周書.韋孝寬傳》「士」下有「守」,今據補。
  〔十七〕《周書.韋孝寬傳》「刃」下有「火竿來」三字,今據補。
  〔十八〕「大」,《周書.韋孝寬傳》作「太」,據正。
  〔十九〕《梁書.羊侃傳》「陵」下有「王」字,今據補。
  〔二十〕《梁書.羊侃傳》「沃」下有「火」字,今據補。
  〔二十一〕「滅」、「火」二字互倒,據《梁書.羊侃傳》正。
  〔二十二〕《宋書.臧質傳》「鈎」下有「垣樓」二字,今據補。
  〔二十三〕「縣」,《宋書.臧質傳》作「懸」,據正。
  〔二十四〕影本「王」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又「壽陽」,《南齊書.桓崇祖傳》作「壽春」,據正。
  〔二十五〕「祟祖」乃「崇祖」之訛,據《南齊書.桓崇祖傳》正。
  〔二十六〕「謀」,《南齊書.桓崇祖傳》作「諫」,據正。
  〔二十七〕「營」,《新唐書.裴行儉傳》作「管」,據正。
  〔二十八〕「程務挻」乃「程務挺」之訛,據《新唐書.裴行儉傳》正。
  〔二十九〕據《舊唐書.裴行儉傳》,蕭嗣業時任單于都護,「獲」乃「護」之訛,據正。

〈變〉十則

  良將用兵,若良醫療病。病萬變,藥亦萬變,病變而藥不變,厥疾弗能瘳也。孫子曰:「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善為將者,殺機在心,活局在臆。每自運方略,其法皆不同,非務相反也,時異勢殊耳。故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捷于矢不襲其鏃,銛于劍不刻其舟。若趙括讀父書而不知其變,其覆軍擒將,為天下萬世笑,非不幸也。攷得:
漢安帝時,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畧,以為武都太守。羌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車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羌聞之,分抄旁縣。(言)〔詡〕因其兵散〔三十〕,日夜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竈,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孫臏減竈,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三十里,而今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竈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子見弱,吾今示強,勢不同故也。」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併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殺傷。明日悉陳其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變易衣服,迴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
  曹操征張繡於穰,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追必敗。」繡不從,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奈何復追?」詡曰:「兵勢有變,亟往必利。」繡從之,果以勝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雖新退,必自斷後,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退,必國內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大服。
  曹操用賈詡計破韓遂、馬超,追至安定而還。諸將問曰:「初,賊守潼關,渭北道缺,不從河東擊馮翊,而反守潼關,引日而後北渡,何也?」操曰:「若吾入河東,賊必引〔守〕諸津〔三十一〕,則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關,使賊悉眾南守,而西河之備虛,故徐晃等得西河,然後引兵北渡。賊不與吾爭,連車樹柵,為甬道而南,既為不可勝,且以示弱。渡渭且堅壘,虜至不出,所以驕之也,故賊不為營壘而求割地。吾順言許之,使不為備,因士卒之力,一旦擊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
  後漢以趙暉為鳳翔節度,屬王景崇叛據岐山,不受代,朝廷命暉統兵討之。時李守(正)〔貞〕叛於蒲〔三十二〕,趙思綰據于雍,與景崇迭相為援,(乃)〔又〕引蜀軍出大散關〔三十三〕,勢不可遏。暉數戰而勝,塹而圍之,屢使人挑戰,賊終不出。暉乃潛使千餘人於城南一舍之外,擐甲執兵,偽為蜀兵旗幟,循南山而下,詐令諸軍聲言川軍至矣。景崇令數千人潰圍而出,以為應援,暉設伏而待,一鼓盡殪之。
  後燕慕容盛據遼東,遼西太守李(殷)〔朗〕陰引後魏軍〔三十四〕,上表請發兵以拒寇。盛曰:「此必詐也。」召其使而詰之,果驗,(近)〔盡〕滅其族〔三十五〕,遣將李旱率騎討之。師次建安,召旱旋師。(殷)〔朗〕聞其家被誅,擁(二)〔三〕千餘戶以自固〔三十六〕。及聞旱中路而還,謂有內變,不復為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迎魏師于北平。旱候知之,襲克令支,遣裨將追殷,及于無終,斬之。盛謂羣臣曰:「前以追旱還者,(殷)〔朗〕新為叛逆,必忌官威,一則鳩合同類,劫害良善;二則亡竄山澤,未可卒平。故非意而還,以盈怠其志,卒然掩之,必克之理也。」羣臣皆曰:「非所及也。」
  宋文帝時,魏攻濟南,太守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魏眾大集,承之使偃旗開門。眾曰:「賊眾我寡,奈何輕之?」承之曰:「今懸守窮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惟當見強以待之爾。」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唐李愬攻蔡州吳房,軍吏曰:「今日往亡,請避之。」愬曰:「賊以往亡,謂吾不來,正可擊也。」又戰,遂捷而歸。
  後晉時契丹入寇,杜重威領大兵至白(圍)〔團〕衛村下營〔三十七〕,賊騎環繞之,奇兵出寨後斷糧道。是夜東北風大起,至旦尤甚,營中掘井輙壞,人馬俱渴。契丹主令其眾曰:「晉軍止此耳,當盡擒之。」命鐵鷂四面下馬,拔鹿角而入,奮短兵以擊晉軍,又順風縱火揚塵,以助軍勢。諸將咸請戰,重威曰:「俟風稍緩,徐觀可否。」李守真曰:「此風助我也。彼眾我寡,風沙之內,莫測多少,奮命格鬥,彊者必勝。如俟風止,我無瞧類矣。」即呼曰:「諸軍齊力擊賊!」張彥澤召諸將問計,藥元福曰:「軍中饑渴已甚,若俟風反出戰,吾屬為虜矣。虜謂我不能逆風以戰,宜出其不意以擊之,此亦兵家詭道也。」符彥卿與元福等引精騎出西門擊賊,諸將繼之,契丹却每百步。彥卿欲且曳隊往來,守真曰:「事勢如此,安可回鞚?即宜長驅取勝。」彥卿等躍馬而去,直前奮擊。風勢益甚,昏晦如夜,乃擁萬餘騎橫擊契丹,呼聲動天地,契丹大敗而走。
  宋張齊賢知代州,虜騎自胡谷入寇,薄城下。神尉都校馬正以所部列南門外,眾寡不敵,副都署盧漢(斌)〔贇〕畏懦〔三十八〕,保壁自固。張齊賢選廂軍三千,出正之右,誓眾感慨,一以當百,虜遂却走,循胡盧河南而西。先是,約都部署潘美以并師來會戰〔三十九〕,間使為虜所得。齊賢以師期既漏,且虞美之眾為虜所乘。俄而美有使至,云師出并州,行至柏井,忽得密詔,止勿戰,已還州矣。于時虜騎塞川,齊賢曰:「虜知美之來,而未知美之退。」乃閉其使密室,中夜發兵二萬,人持一幟,負一束芻,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幟燃芻。虜遙見火光中有旗幟,〔意〕謂并師至矣〔四十〕,駭而北走。齊賢先伏步卒二千於土(墱)〔磴〕砦〔四十一〕,掩擊大敗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帳前舍利一人,斬數百級。
  宋曹瑋在邊,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出郊,而兵馬次序,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其隊發。比至水飯,則捷報至矣。

校勘記

〔三十〕「言」,《後漢書.虞詡傳》作「詡」,據正。
  〔三十一〕《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引」下有「守」字,今據補。又曹操所答與傳文頗有出入。
  〔三十二〕「李守正」,《舊五代史.趙暉傳》作「李守貞」,據正。又此則乃五代時事,當移置「宋張齊賢知代州」則前。
  〔三十三〕「乃」,《舊五代史.趙暉傳》作「又」,據正。
  〔三十四〕「李殷」,《晉書.慕容盛載記》作「李朗」,據正,下同。
  〔三十五〕「近」,《晉書.慕容盛載記》作「盡」,據正。
  〔三十六〕「二千」,《晉書.慕容盛載記》作「三千」,據正。
  〔三十七〕「圍」,《舊五代史.晉書.少帝紀》作「團」,據正。
  〔三十八〕「盧漢斌」,《宋史.張齊賢傳》作「盧漢贇」,據正。
  〔三十九〕「并」,《宋史.張齊賢傳》均作「青」,下同。
  〔四十〕《宋史.張齊賢傳》「謂」上有「意」字,今據補。
  〔四十一〕「墱」,《宋史.張齊賢傳》作「磴」,據正。
〔《兵壘》卷四終〕
〔《兵壘》卷五〕

〈襲〉十則

  堂堂之陣,弗可擊也;正正之旗,弗可邀也。法當用詭道勝之:敵備其牡,吾擊其牝;敵警其孤,吾抶其虛;敵偵其首,吾箠其足;敵防其凸,吾叩其凹;敵遏其夷,吾其險。況攻堅則瑕者亦堅,攻瑕則堅者亦暇,莫若由不虞之道,而攻於所不戒也。攷得:
劉先主屯新野,樊城守將曹仁使呂曠、呂翔征之,二人敗回。曹仁大怒,盡起本都之兵,來取新野,李典諫不聽。時徐庶為先主謀士,謂先主曰:「仁全師來,樊城必虛,可遣關羽引精兵五百乘虛襲之。」仁至新野,與趙雲戰,不勝。李典曰:「吾等在此甚憂。」不知已為羽所取,比回,不得入,遂奔回許昌。
  曹操征烏桓,諸將士多懼。郭嘉曰:「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操行至易水,嘉又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不如輕兵異道以出,掩其不意。」於是密出盧龍〔塞〕〔一〕,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餘里,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將數百騎逆軍。操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縱兵擊之,虜眾大潰,斬蹋頓。
  廬江太守劉勳理皖城,恃兵強士勇,橫於江、淮之間。孫策惡〔之〕〔二〕,時已有江左,自領會稽太守,使人卑辭厚幣而說之,曰:「上繚宗人,數欺下國,患之有年矣。擊之路實不便,幸因將軍神武而臨之〔三〕。且上繚國富廩實,吳娃越姬,充於後庭;明珠火具,被於帑藏,取之可以資軍。策願躬率士卒,以為外援。」勳允之,劉曄諫曰:「上繚雖小,而城堅池深,守之則易,攻之則難,不可旬日拔也。且兵見疲於外,而國虛於內,孫策多謀而善用兵,乘虛襲我,將何禦之?」勳不聽,遂大興師伐上繚。策果襲盧江,破之。勳窮蹙,遂奔曹操。
  孫策以賀齊為永寧長,領都尉事〔四〕,率兵討丹陽黟、歙。時歙帥金奇萬戶屯安勒山,黟帥陳僕、祖山等二萬戶屯林歷山。林歷山四面壁立,高數十丈,徑路危狹,賊臨高下石,不可得攻,將吏患之。齊身出周行,覲視形便,陰募輕捷士作為鐵(戈)〔弋〕〔五〕,密於隱險賊所不備處,以(戈招斬山)〔弋拓塹〕為緣道〔六〕。夜令潛上,乃多懸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數人,四面流布,俱鳴鼓角,齊勒兵待之。賊夜聞鼓聲四合,謂大軍悉已得上,驚懼惑亂,不知所為,守路備險者,皆走還依眾。大軍因是得上,大破僕等。
  魏將鍾會、鄧艾伐蜀,蜀將姜維列營守險,鍾會攻之未能克。艾上言:「請從陰平由斜徑出劍閣,西入成都,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軍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如不還,則應涪之兵寡。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遂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守將馬邈降。諸葛瞻拒艾,至涪不進,退往綿竹,列陣以待。艾大破之,斬瞻等,長驅至成都,蜀亡。
  東晉石勒偽推奉晉幽州刺史王浚,浚不疑,勒於是輕騎襲幽州,以火宵行。至易水,浚督護馳遣白浚,將(左)〔佐〕咸請出擊勒〔七〕。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敢言擊者斬!」設饗以待之。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羊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浚乃懼,或坐或起。勒入城,升其廳事,命甲士執浚於前,數其罪惡而誅之,遂取幽州。
  晉將李矩守(榮)〔滎〕陽城〔八〕,前趙劉聰將劉暢步騎三萬討矩,屯于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時暢卒至,矩未暇為備,遣使奉牛酒,詐降于暢,潛匿精勇,見其老弱。暢不以為虞,大饜師,人皆醉飽。矩謀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後魏幽州刺史孫定兒據州城不下,眾數萬,宇文泰令劉亮襲之。定兒以義兵猶遠,未為備。亮乃將(三)〔二〕十騎〔九〕,先置一纛於近城高嶺,即馳入城。定兒方高會,卒見亮至,眾皆駭愕。亮乃麾兵斬定兒,縣首州門,號令賊黨。仍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追大軍。」賊黨忷懼,降服。
  隋雋州烏蠻反,遣周法尚討之。軍將至,賊棄州城走,散山谷間,法尚〔捕〕不能得〔十〕。於是遣使慰諭,假以官號,偽班師,(自)〔日〕行二十里〔十一〕。軍再(合)〔舍〕〔十二〕,遣人覘之,知其首領盡歸,聚飲相歡,法尚遣步兵數千人,襲擊破之。
  唐契(必)〔苾〕何力從征吐谷渾〔十三〕,時吐谷渾主在突(倫)〔淪〕川〔十四〕,何力復欲襲之。薛萬鈞懲其前敗,回言不可。何力曰:「賊非有城郭,逐水草以為生,若不襲其不虞,便恐鳥驚魚散。一失機會,安可傾其巢穴耶!」乃自選驍兵千餘騎,直入突(倫)〔淪〕川。襲破吐谷渾牙帳,斬首數千級,獲駝馬牛羊二十餘萬頭,吐谷渾主脫身而免。
  劉鄩幼有大志,好兵略,涉獵史傳,事青州王師範。唐昭宗幸鳳翔,太祖率師奉迎於岐下,師範遣腹心乘虛襲取太祖管內州郡。鄩以偏(裨)〔師〕陷兗州〔十五〕,遂據其城。初,鄩遣細〔人〕入詐為鬻油者〔十六〕,覘城內虛實及出〔入之所〕〔十七〕,視羅城下一水竇可以引眾而入,遂誌之。鄩乃告師範,請步兵五百,宵自水竇銜枚而入,一夕而定。

校勘記

〔一〕《三國志.魏書.武帝紀》重「塞」字,今據補。
  〔二〕影本惡下一字模糊漫漶,《三國志,魏書.劉曄傳》作「之」,據補。
  〔三〕此句《三國志,魏書.劉曄傳》作「願因大國伐之」。
  〔四〕據《三國志.吳書.賀齊傳》,賀齊時任威武中郎將,非以永寧長領都尉事。
  〔五〕「戈」,《三國志.吳書.賀齊傳》作「弋」,據正,下同。
  〔六〕「招斬山」,《三國志.吳書.賀齊傳》作「拓塹」,據正。
  〔七〕「左」,《晉書.石勒載記》作「佐」,據正。
  〔八〕「榮陽」,《晉書.邵續傳》作「滎陽」,據正。
  〔九〕「三十」,《周書.劉亮傳》作「二十」,據正。
  〔十〕《隋書.周法尚傳》「不」上有「捕」字,今據補。
  〔十一〕「自」,《隋書.周法尚傳》作「日」,據正。
  〔十二〕「合」,《隋書.周法尚傳》作「舍」,據正。
  〔十三〕「契必何力」,《舊唐書.契苾何力傳》作「契苾何力」,據正。
  〔十四〕「突倫川」,《舊唐書.契苾何力傳》作「突淪川」,據正。
  〔十五〕「裨」,《舊五代史.劉鄩傳》作「師」,據正。
  〔十六〕《舊五代史.劉鄩傳》「細」下有「人」字,今據補。
  〔十七〕《舊五代史.劉鄩傳》「出」下有「入之所」三字,今據補。

〈合〉七則

  虎豹至趫徤也,熊羆至多力也。然而人食其肉而席其革者,不能合其勢,而一其力也。故曰:五指之更彈,不如控拳之一挃。甚哉乎!兵之貴合也,合則勢張,合則力強,合則氣旺,合則心堅。攷得:
吳漢與劉尚別營,相去二十餘里。公孫述使謝豐、袁吉將眾十萬,分為二十餘營,并力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十八〕,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激勵諸將曰:「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深入敵地。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并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大功可立,不然,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立旛旗,使烟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軍合,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江〕北〔十九〕,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
  晉桓溫伐漢,至青衣,漢大發兵,趣合水以拒之。義者欲分為兩軍,異道俱進。袁喬曰:「今懸軍深入,當合勢力,以取一戰之捷。萬一偏敗,大事去矣。不如全軍而進,棄釜甑,持三日糧,以示無還心,勝可必也。」溫從之,直指成都。遂敗漢兵于笮橋,縱火燒其城門。漢人惶懼,無復鬥志,漢主請降。
  魏主在鍾離,梁州刺史拓跋英請以州兵會擊漢中。齊梁州刺史蕭懿遣部將(聿)〔尹〕紹祖等將兵據險〔二十〕,立五柵以拒之。英曰:「彼帥莫相統一,我選精卒,并攻一營,彼必不相救。若克一營,四營皆走矣。」乃急攻一營,拔之。四營俱潰,乘勝長驅,進逼南鄭。
  宋仁宗時,契丹入寇,詔趙延進與崔翰、李繼隆將兵八萬禦之,詔賜陣圖,分為八(隊)〔陣〕〔二十一〕。師〔次〕滿城〔二十二〕,虜騎至,延進乘高望之,東西亙野。翰等按圖布陣,陣相去百步。延進曰:「主上委吾以邊事,期于克敵。今虜眾若此,不如合而擊之,可以決勝。」於是改為二陣,前後相副。士眾皆喜,三戰咸捷。
  宋紹興初,楊存中從張俊討李成。諸將議欲分道進,存中曰:「賊勢如此,兵分則力弱。又諸將位均勢敵,非招討督之,必不相為用。」俊然之。整軍至豫章,存中率兵數千,首破賊於玉隆觀,追至筠州。賊驍將以眾十萬來援,夾河而營。存中謂俊曰:「彼眾我寡,擊之當用奇。願以騎見屬,公以步兵居前(後)〔二十三〕。」俊從之。存中夜銜枚渡筠河,出西山,馳下擊賊,俊以步兵八千夾攻,俘八千人。乘勝追至九江,成遂遁去。
  吳玠守蜀,元朮及劉夔率十萬騎入侵,自鐵山鑿崖開道,循嶺東下。玠以萬人當衝。弟璘率輕兵由七方關倍道而至,與金兵轉戰七晝夜,始得與玠合。敵首攻玠營,玠擊走之。又以雲梯攻壘壁,玠使人以撞竿碎其梯,以長矛刺之。璘拔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退者斬!」金分軍為二,兀朮陣於東,韓常陣於西。璘率銳卒介其間,左縈右繞,隨機而發。戰久,璘軍少憊,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璘以駐隊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層積,敵踐而登。撤離喝駐馬四視,命攻西北樓。姚仲登樓酣戰,樓傾,以帛為繩,挽之復正。金人用火攻樓,以酒缶撲滅之。玠急遣田晟率兵以長刀、大斧左右擊,明炬四(出)〔山〕〔二十四〕,震鼓動地。明日,大出兵,統領王喜、王武率銳士,分紫、白旗入金營。奮擊,射韓常,中左目,金人遂遁。
  金主完顏阿骨打聞遼主親征,仰天慟哭曰:「天祚親至,非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迎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從。」金主遂帥師迎敵。遼主自將至馳門,遼駙馬蕭特末等將步騎四十萬至幹隣,金主行次爻剌,深溝高壘以待之。會遼主以章奴反,西還己三日,諸將請乘怠擊之。金主曰:「誠欲追敵,約齎以往,無事餫餉。若破敵,何求不得?」眾皆踴躍,追及于護步答岡。是時女真兵二萬,金主曰:「彼眾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遼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戰,左翼合而攻之,遼兵大潰。女真兵馳之,橫出其中,遼師敗,死相枕藉百餘里,蕭特末焚營而遁。

校勘記

〔十八〕此句《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重「將」字,今據補。
  〔十九〕「水」,《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江」,據正。
  〔二十〕「聿紹祖」,《魏書.景穆十二王列傳》作「尹紹祖」,據正。
  〔二十一〕「隊」,《宋史.趙延進傳》作「陣」,據正。
  〔二十二〕《宋史.趙延進傳》「師」下有「次」字,今據補。
  〔二十三〕此句《宋史.楊存中傳》無「後」字,據刪。
  〔二十四〕「出」,《宋史.吳玠傳》作「山」,據正。

〈待〉十則

兵事主于虓闞,囗亦有時乎選,則不敢為客而為主,不敢虛憍而恃氣,如處女然,如木雞然,其幾微矣。非至勇不敢待也,非至詧不可待也,非至縝不能待也。夫為將當有怯弱時,曹孟德之言也,豈欺我哉!攷得:
  晉將欒書伐楚,將戰,楚晨壓晉軍而陣,軍吏患之。裨將范囗趨進曰〔二十五〕:「塞井夷竈,陣於軍中而疏行首。」書曰:「楚師輕佻,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終敗楚師。
  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殷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將伐我。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嚮之以兵。然則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乃與之邑。智伯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親敵之人,智氏之命不長矣。」
  晉太元初,魏武帝親征後燕慕容德於鄴城,前軍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𧨳進曰:「古人先勝而後戰,今魏不宜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德曰「何故?」𧨳曰:「魏軍遠入,利在速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擊也;前軍既敗,後軍必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高壘,以佚待勞。彼千里餽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士卒多斃,師老釁生,起而圖之,可以捷也。」德從之。
  慕容農據列人起兵,號令整肅,士民喜說,長樂公丕使石越討之。農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軍而來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設備,可以計取。」眾請治城,農曰:「今起義兵,當以山河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越至列人西,農參軍趙謙請急救之。農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晝戰則士卒見其外貌而憚之,不如待暮擊之,可以必克。」(今)〔令〕戰士嚴備以待〔二十六〕,毋得妄動。向暮,鼓譟出,陣于城西,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二十七〕。農督大眾隨之,大敗秦兵,斬越。
  後周遣將率突厥之眾逼齊晉陽,齊將(叚)〔段〕韶禦之〔二十八〕。時大雪,後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下,去城二里。諸將咸請逆擊之。韶曰:「步人氣力有限,今積雪凝厚,逆戰非便,不如陣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既戰,大敗之,敵前鋒盡殪,遂遁。
  東魏高歡侵魏,侯騎以告宇文泰,泰召諸將問計。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與爭。此東十里有渭曲,可據以待之。」遂進至其地,背水為陣,李弼為(左)〔右〕拒〔二十九〕,趙貴為(右)〔左〕拒〔三十〕。命將士偃戈於葭蘆之中,約聞鼓聲而起。日晡,東魏兵至,望見魏兵少,爭進擊之,卒亂而不成列。兵將交,泰鳴鼓,士卒奮起合戰。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大破之。
  唐羅藝為幽州總管,竇建德率眾十萬來寇,藝將逆戰。薛萬(鈞)〔均〕曰〔三十一〕:「眾寡不敵,當以計取賊。若渡水交兵,請公精銳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而擊,必敗。」從之。建德果引兵渡水,萬(鈞)〔均〕邀擊,大破之。
  李靖從河間王孝恭討蕭銑,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兵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失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不可當也。宜且治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自率師與戰,果敗。
  宋太宗時,契丹與西賊相結窺邊,上密授成算於府州折御卿,使為之備。至是虜將韓德威萬餘眾,誘黨項、勒浪等族自振武入寇,御卿大敗之於河义。勒浪等族乘虜之亂,詐為府州兵躡其後,虜眾死者十六七。奏至,上召其使問狀,因笑謂左右曰:「北虜小醜,輕進易退,常戒邊將勿與爭鋒。待其深入,即分奇兵,斷其歸路,從而擊之,必無遺類,果如我言!」左右呼萬歲。
  張柔第九子弘範從親王哈必赤討李王亶於濟南,柔戒之曰:「汝圍城勿避險地。汝無怠心,則兵必致死。主者慮其險,苟有來犯,必相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弘範營城西,王亶出軍突諸將營,獨不向弘範。弘範曰:「我營險地,王亶乃示弱於我,必以奇兵來襲,謂我弗悟也。」遂築長壘,內伏甲士,外為壕,開東門以待。夜令士卒(凌)〔浚〕壕益深廣〔三十二〕,王亶不知也。明日,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軍陷壕中。得跨而上者,突入壘門,遇伏皆死,降兩賊將。柔聞之,曰:「真(君)〔吾〕子也〔三十三〕。」

校勘記

〔二十五〕「范」下一字外「勹」內「亡」,所用字集無之,故闕。
  〔二十六〕「今」,《資治通鑑》卷一百五作「令」,據正。
  〔二十七〕此則蓋節引至《資治通鑑》卷一百五,原文「牙門」與「農督大眾隨之」間尚有五十字,茲引於下:「(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農笑曰:『凡人見美食,誰不欲之,何得獨請!然汝猛銳可嘉,當以先鋒惠汝。』木乃帥壯士四百騰柵而入,秦兵披靡。(農督大眾隨之,大敗秦兵,斬越)」據此可知「牙門」乃劉木之職官也。為存原文本貌,今僅據補「劉木請先攻越柵」七字,以連結上下文意。
  〔二十八〕「叚韶」乃「段韶」之訛,據《北齊書.段韶傳》正。
  〔二十九〕「左」,《北史.周本紀》作「右」,據正。
  〔三十〕「右」,《北史.周本紀》作「左」,據正。
  〔三十一〕「薛萬鈞」,《新唐書》、《舊唐書》皆作「薛萬均」,據正。
  〔三十二〕「凌」,《元史.張弘範傳》作「浚」,據正。
  〔三十三〕「君」,《元史.張弘範傳》作「吾」,據正。

〈獨〉九則

  獨非自負其勇,自用其智,自恃其眾也。真見勝之所在,而亟趨之,蓋有數解:嘿運方略,偏裨罔聞,是為獨見;發言盈庭,片語折衷,是為獨斷;躬冒矢石,屹然不移,是為獨立;單騎前進,盡屏騶從,是為獨往。獨見者,見人所不見;獨斷者,斷人所不斷;獨立者,立人所難立;獨往者,往人所難往。嗚呼!非老于兵、精于兵、神于兵者,其孰能與于斯!攷得:
漢元帝時,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發民作城,遣使責諸國歲遣。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奉詔。陳湯為人沈勇有謀,喜奇功,囗甘延壽曰〔三十四〕:「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三十五〕。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侵陵烏孫、大宛,若降(北)〔此〕二國〔三十六〕,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久畜之,必為西域患。如發屯田吏士囗烏孫眾兵〔三十七〕,直詣城下,彼亡無所之,守不自保,大功可成也。」延壽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事非凡所見,事必不從。」會延壽病,湯獨矯制發諸國兵及屯田吏士。延壽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劍叱曰:「大眾已集會,豎子欲沮眾耶!」延壽從之,部勒行陣,合四萬餘人,上疏自劾矯制,陳言兵狀。即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營。郅支問漢兵何以來,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厄,願入朝見。天子哀憫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護將軍來迎,恐左右驚動,故未至城下。」使數往來相答報。延壽、湯讓之曰:「我為單于遠來,而單于無名王大人見將軍受事者,何單于(勿)〔忽〕大計〔三十八〕,失主客之禮也!兵來道遠,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策。」明日,進薄城下,四面圍城,發薪木火城。吏士喜,大呼乘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引兵郤。漢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單于被創死,斬其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
  梁武帝北伐,沈田子與順陽太守傅弘之各領別軍,從武關入,屯據青泥。姚泓將自禦大軍,慮田子襲其後,欲先平之,然後傾國東出。乃率步騎數萬,奄至青泥。田子本為疑兵,所領裁數百,欲擊之。傅弘之曰:「彼眾我寡,難可與敵。」田子曰:「師貴用奇,不必在眾。且眾寡相傾,勢不能立,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也。」便獨率所領,鼓譟而進。賊合圍數重,田子乃棄糧毀舍,躬勒士卒,前後奮擊。賊眾大潰散,殺萬餘人,長安遂平。
  耿豪從周太祖戰於邙山,豪謂所部曰:「大丈夫見賊,須右手拔刀,左手把(矛肖)〔韒〕〔三十九〕,直刺直斫,慎莫皺眉畏死。」遂大呼獨入。敵人(刀)〔刃〕鋒亂下〔四十〕,當時咸謂豪歿。俄然奮刀而還。戰數合,當豪前〔者〕〔四十一〕,死傷相繼。又謂左右曰:「吾豈樂殺人,但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四十二〕,又不為人所傷,何異逐坐人也。」
  王雅少而沈毅,木訥寡言,有膽勇,善騎射。太祖聞其名,召入軍,累有戰功。除都督,賜爵居庸縣子。東魏將竇泰入寇,雅從太祖擒之於潼關。沙苑之戰,雅謂所部曰:「彼軍殆有百萬,今我不滿萬人,以常理論之,實難與敵。但相公神武命世,股肱王室,以順討逆,豈計眾寡。丈夫若不此時破賊,何用生為!」乃擐甲步戰,所向披靡,太祖壯之。又從戰邙山,時大軍不利,諸將皆引退,雅獨迴騎拒之。敵人步騎競進,雅左右奮擊,頻斬九級,敵眾稍却,雅乃還軍。太祖歎曰:「王雅舉身悉是膽也!」
  唐太宗謂李靖曰:「卿平蕭銑,諸將皆欲籍偽臣家,以賞士卒,獨卿不從,以為蒯通不戮於漢,既而江漢歸順。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眾,武能威敵』,其卿之謂乎?」靖曰:「漢光武平赤眉,入賊營中按行,賊曰:『蕭王推赤心於人腹中。』此蓋先料人情,本非為惡,豈不預慮哉!臣請討突厥,總番漢之眾,出塞千里,未嘗戮一(楊)〔揚〕干〔四十三〕,斬一莊賈,亦推赤誠,存至公而已。階下過聽,擢臣以不次之位,若於文武,則何敢當?」
  薛仁貴從太宗征遼東,與高麗將戰於橫山,仁貴匹馬先入,莫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射者,於石城下射殺十餘人,仁貴單騎直往衝之。其賊弓矢俱失,手不能舉,便生擒之。
  僕固懷恩說吐蕃、回紇等三十萬入寇,京師大震。帝急召子儀屯涇陽,軍纔萬人,子儀嚴備不戰。時二虜聞懷恩死,已爭長不相睦,子儀使牙門將李光瓚說回紇,欲與共擊吐蕃。回紇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見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眾寡不敵,難以力勝。昔與回紇契約甚厚,不若挺身說之,可不戰而下也。」諸將請選鐵騎五百衛從,子儀曰:「此適足為害耳。」郭晞叩馬諫曰:「大人,國之元帥,奈何以身為虜餌?」子儀曰:「今戰則父子俱死而國家危,徒以至誠與之言,或幸而見從,則四海之福也。不然,則身死而家全。」以鞭擊其手曰:「去。」遂與數騎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回紇大驚,大帥藥葛羅執弓注矢,立于陣前。子儀免胄釋甲,投鎗而進,諸酋相顧曰:「是也。」皆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執藥葛羅手而讓之。因取酒與其酋長共飲,立誓定約而還。
  西川節度使韋皐卒,副使劉闢自為留後,表求節鉞,以闢為西川節度使。闢既得旌節,志益驕,(來)〔求〕〔四十四〕兼三川,上不許,闢遂陷梓州。上欲討闢而重於用兵,公卿亦以蜀險難取。杜黃裳獨曰:「闢狂戇書生,取之如拾芥爾。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監軍,闢必可擒。」上從之,命從文討闢,引兵移梓州,敗闢眾於鹿頭關。長驅直詣成都,所向崩潰,克成都。闢帥數千騎西奔突厥,崇文使高霞寓等追及,擒之,檻送京師。
  韓世忠勒陣向敵,遣人語之曰:「錦衣驄馬立陣前者,韓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敵。」敵果至,殺其導戰二人,遂引去。

校勘記

〔三十四〕影本「甘」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三十五〕《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種」下有「其天性也」四字,今據補。
  〔三十六〕「北」,《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作「此」,據正。
  〔三十七〕影本「士」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三十八〕「勿」,《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作「忽」,據正。
  〔三十九〕「(矛肖)」,《周書.耿豪傳》作「」據正。
  〔四十〕「刀」,《周書.耿豪傳》作「刃」,據正。
  〔四十一〕《周書.耿豪傳》「前」下有「者」字,今據補。
  〔四十二〕《周書.耿豪傳》「若」下有「不」字,今據補。
  〔四十三〕「楊干」乃「揚干」之訛,據《唐太宗李衛公問對》正。
  〔四十四〕「來」,《通鑑》卷二百三十七作「求」,據正。

〈譎〉十二則

忠信薄而後有禮,道德廢而後有刑,仁義衰而後有兵。兵以正出,而譎用之求勝而已。晉文公譎而不正,而裒然五霸之雄也。兄齊桓而弟秦穆,諸侯王稱最勝焉,何必正哉!攷得:

  段熲為遼東屬國尉,時鮮卑犯塞,熲即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賫璽書召熲,〔熲〕於道偽退〔四十五〕,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遣人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
  孔明伐魏國,圍夏侯楙於南安。南安西連天水,北接安定,孔明使其腹心裴緒詐為魏將,至安定郡,謂太守崔諒曰:「南安圍急,特取安定救兵。」貼肉取出文書,(汙)〔汗〕皆濕透〔四十六〕,不可辯真偽。崔諒起兵,離城四、五十里,孔明伏兵前後截擊,崔諒領百十人從間道逃回。時魏延先期伏安定城側,已詐取安定城。
  賈逵除澠池令,時高幹之反,張琰將舉兵以應之。逵不知其謀,往見琰。聞變起,欲還,恐見執,乃為琰畫計,如與同謀者,琰信之。時縣寄治蠡城,城塹不固,逵從琰求兵脩城。諸欲為亂者,皆不隱其謀,故逵得盡誅之。遂修城拒琰,琰敗。
  曹操征關中,進軍渡渭。馬超、韓遂數請戰,不許,因請割地,求送任子。賈詡以為可偽許之。操復問計,詡曰:「離之而已。」操曰:「解。」韓遂請與操相見,操遂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師故舊,拊手歡笑。既罷,超等問遂:「曹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與遂書,多所點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自是超、遂搆隙。公乃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驍騎夾擊,大破之,遂、超等奔涼州。
  六朝(廋)〔庾〕域字司大〔四十七〕,少沈靜,有名鄉曲,為華陽太守。時魏軍攻圍南鄭,州中糧少,恐眾心潰亂,有空倉數十所,域手自封題,指示將士曰:「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眾心以安。
  馬隆為平虜護軍、西平太守,將所領精兵,又給牙門一軍,屯據西平。時南虜成奚每為邊患,隆至,帥軍討之。虜據險距守,隆令軍士皆負農器,若將田者。虜以隆無征討意,御眾稍怠,隆因進兵擊破之。
  趙麻秋攻(抱)〔枹〕罕〔四十八〕,晉(昌)〔陽〕太守郎坦欲棄外城〔四十九〕,太守張(俊)〔悛〕曰〔五十〕:「棄外城則動眾心,大事去矣。」固守大城。秋率眾八萬,圍塹數重,雲梯地突,百道皆進。城中禦之,秋眾死傷數萬。張重華以謝艾為軍師將軍,率步騎三萬,進軍臨河,秋率眾距之。艾乘軺車,冠白幍,鳴鼓而行。秋望而怒曰:「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命黑{矛肖}龍驤三千人馳擊之。艾左右大擾。左戰帥李偉勸艾乘馬,艾不從,乃下車据胡床,指麾處分。賊懼,以為有伏兵,不敢進。張(琄)〔瑁〕自間道引兵截其後〔五十一〕,秋軍退。艾乘勝進擊,大破之。
  唐僖宗在蜀,有賊首孫喜聚徒數千,攻均州,刺史呂曄不知所為。都將馮行襲伏兵江南,乘小舟迎喜,謂曰:「郡人今得良牧,眾心歸矣。但公從卒太多,民懼剽掠。若駐軍江北,獨與腹心輕騎赴之,某請為前導,告諭州人,無不服者〔矣〕〔五十二〕。」喜從之。既渡江,軍吏迎謁,伏兵發,行襲手擊喜,斬之。其黨在江北者悉奔潰,詔以襲為刺史。
  後周將周法尚初自陳來歸,陳將樊猛濟江討之。法尚遣部曲督韓朗詐為背己奔于陳,偽告猛曰:「法尚(步)〔部〕兵〔五十三〕不願降北,若得君討之,必無鬥者,當于陣倒戈耳。」猛以為然,引師急進。法尚乃佯為畏懼,自保於江曲。猛陳兵挑戰,法尚先伏輕船於浦中,又伏精銳於古村之北,自張旗幟,逆流拒之。戰數合,偽退,登岸投古村。猛舍舟逐之,法尚又疾走,行數里,與村北軍合,復前擊猛。猛退走赴船,既而浦中伏發,入猛船,取陳旗幟,建周旗幟,猛大敗。
  唐莊宗時,李崧為鎮州參軍。魏王繼岌與郭崇韜伐蜀,以崧聰明能文章,使掌書記。既破蜀,劉皇后聽讒,陰遣人之蜀,教繼岌殺崇韜,人情不安,欲為變。崧入見繼岌曰:「王何為作此危事?今遠軍五千里,不見咫尺之詔而殺大臣,動搖人情,是召亂也。」繼岌曰:「吾亦悔之,奈何?」崧乃召書吏三四人,登樓去梯,以黃紙作詔書,倒用都統印。明(日)〔旦〕〔五十四〕,告諭諸軍,人心乃定。
  宋太宗在定州,一旦倉中給軍糧,軍士以所給米黑,喧嘩紛擾,監官懼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見王德用,德用曰:「汝從我,當自入倉。」乃往召專副,問曰:「昨日我不令汝,給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叱從者杖專副。又呼四卒,謂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給與汝曹,當棄之乎?汝何敢乃爾喧嘩,欲求決配乎!」百拜流汗,乃捨之,倉中肅然。
  金立劉豫為齊王,岳飛知劉豫結粘沒喝,而兀朮惡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朮諜者,飛陽責之曰:「汝非吾軍人張斌耶?吾先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即兀朮也。),汝往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還,〔以〕〔五十五〕書示兀朮。兀朮大驚,馳白金主,於是廢豫之意益決。

校勘記

〔四十五〕《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重「熲」字,今據補。
  〔四十六〕「汙」,《三國演義》作「汗」,據正。
  〔四十七〕「廋域」乃〔庾域〕之訛,據《南史.庾域傳》正。又此則為梁時事,當與下則「馬隆為破虜護軍、西平太守」條互乙。
  〔四十八〕「抱罕」乃「枹罕」之訛,據《晉書.張重華傳》正。
  〔四十九〕「晉昌」,《晉書.張重華傳》作「晉陽」,據正。又此則為晉時事,當移置「曹操征關中」條後。
  〔五十〕「張俊」乃「張浚」之訛,據《晉書.張重華傳》正。
  〔五十一〕「張涓」,《晉書.張重華傳》作「張瑁」,據正。
  〔五十二〕《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六「者」下有「矣」字,今據補。
  〔五十三〕「步」,《隋書.周法尚傳》作「部」據正。又此則為隋時事,當與上則「唐僖宗在蜀」條互乙。
  〔五十四〕「日」,《新五代史.李崧傳》作「旦」,據正。
  〔五十五〕《宋史.岳飛傳》「書」上有「示」字,今據補。

〈紆〉八則

  疾行無善步,疾歌無嫋音,疾書無勁畫,疾噉無餘甘。天下事固有急之而緩,緩之而急者,不可不察也。緩則其神必閒,神閒則其氣必定,氣定則其謀必密,謀密則其發必銳。此四者,全勝之道也。攷得:

  秦始皇欲取荊,李信用二十萬人而敗,自馳如(頴)〔頻〕陽見王翦〔五十六〕。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唯將軍計。」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擊荊。荊聞王翦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浴,而善飲食撫循之。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荊軍數挑戰,而秦不出,荊軍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大敗。
  建武時,妖巫維(氾)〔汜〕弟子單臣、傅鎮等復妖言相聚〔五十七〕,入原武城行劫,自稱將軍,於是遣酇侯臧宮將北軍及(梨)〔黎〕陽營數千人圍之〔五十八〕。賊穀食多,數攻不下。帝召問方畧,東海王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矣。宜小(延)〔挺〕緩〔五十九〕,令得逃亡,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矣。」帝即勅臧宮撤圍緩賊,賊眾分散,遂斬臣、鎮等。
  曹操既克鄴,袁尚、袁熙逃奔遼東,有眾數千。時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操破鳥桓,或說操遂征之,尚、熙可擒。操曰:「吾方使康斬送其首,不煩兵矣。」操引兵還,康果斬尚、熙,傳送其首。諸將或問操:「還而斬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相(圍)〔圖〕〔六十〕,其勢然也。」
  魏司馬懿征公孫淵,賊保襄平,懿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哇)〔珪〕〔六十一〕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達)〔遠〕來而更安緩〔六十二〕,愚竊惑焉。」懿曰:「孟達眾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今賊眾我寡,賊饑我飽,雨水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為。但恐賊糧盡而圍(絡)〔落〕未合〔六十三〕,掠其牛馬,抄其樵採,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賊憑眾恃雨,故雖饑困,安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矢石雨下,晝夜攻而拔之。
  吳將諸葛恪圍合淝新城,司馬師使鎮東將軍毋丘儉、楊州刺史文鴛等拒之。儉、欽請戰,師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必可拔。」遂令諸將高壘以(敝)〔弊〕〔六十四〕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大半。師乃令欽督銳卒趨合榆,斷其歸路,儉帥兵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
  前趙劉曜遣將討羌,大酋權渠率眾保險阻,曜將游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眾中曰:「往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自欲降乎!」遂率勁卒五萬人,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俟其無備,夜分誓眾,秣馬蓐食,晨具甲掃壘而出。遲明,設覆而戰,擒伊餘,盡俘其眾。
  晉穆帝時,(叚)〔段〕龕據廣固城〔六十五〕。燕諸將請急攻廣固。慕容恪曰:「用兵之勢,有緩有急。若彼我勢敵,外有強援,恐有腹背之患,則攻不可不急。若我強彼弱,無援于外,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兵法十圍五攻,正謂此也。段龕兵尚眾,未有離心,今憑阻堅城,上下戮力,我盡銳攻之,計數旬可拔,然殺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暫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何輕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於是為高墻深塹以守之。龕樵采路絕,人相食,面縛出降。
  唐太宗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太宗登玉壁城觀賊,顧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羣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爭。令眾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眾,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見暗與我合。」軍果食盡夜遁,追及介(休)〔州〕〔六十六〕,一戰敗之。

校勘記

〔五十六〕「頴陽」,《史記.白起王翦列傳》作「頻陽」,據正。
  〔五十七〕「維氾」,《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維汜」,據正。
  〔五十八〕「梨陽」,《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黎陽」,據正。
  〔五十九〕「延」,《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挺」,據正。
  〔六十〕「圍」,《三國志.魏書.武帝紀》作「圖」,據正。
  〔六十一〕「陳哇」,《晉書.宣帝紀》作「陳珪」,據正。
  〔六十二〕「達」,《晉書.宣帝紀》作「遠」,據正。
  〔六十三〕「絡」,《晉書.宣帝紀》作「落」,據正。
  〔六十四〕「敝」,《晉書.景帝紀》作「弊」,據正。
  〔六十五〕「叚龕」乃「段龕」之訛,據《晉書.慕容雋載記》正。
  〔六十六〕「介休」,《舊唐書.宗室列傳》作「介州」,據正。
〔《兵壘》卷五終〕
〔《兵壘》卷六〕

〈果〉八則

  猛虎之猶豫,不如蠭蠆之必螫;孟賁之鼠首,不如婦孺之橫奔。故曰:需者,事之賊也。是以進兵貴果,果而勿矜,果而勿愎,果而勿懈,果而勿葸,果之為言斷也。斷而敢行,鬼神且避之,天下無堅敵矣。考得:
漢光武西征隗囂,至漆,諸將多言王師不宜遠入險阻,猶豫未決。會召馬援,夜至,帝大喜,具以羣議質之。援因說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勢,兵進有必破之狀。又於帝前聚米為谷,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高平第一(地名。),囂眾大潰,城邑皆降。
  晉劉裕至潼關,王鎮惡請帥水軍自河入渭,以趨長安,裕許之。鎮惡(沂)〔泝〕渭而上〔一〕,所乘蒙衝小艦,軍士皆在艦內,秦人但見艦進,驚以為神。至渭橋,鎮惡令軍士持仗登岸,後者斬。既登,即密使人改放舟艦,渭水汛急,倏忽不見。乃喻士卒曰:「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艦衣糧,皆已隨流。戰而利,則功名俱顯;不利,則骸骨不返矣。」乃身先士卒,眾騰躍爭進,大破秦軍。鎮惡入自平朔門,秦王泓出降。
  隋軍臨江,高熲問薛道衡曰:「今茲大軍,江東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江東分三百年,復與中國合。』今此數將周,一也;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淫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總為相,唯事詩酒,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西有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勢,事在不疑。」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
  蘇定方率兵討突厥賀魯,大雪平地二尺,軍中咸請停兵候晴。定方曰:「虜恃雪深,謂我不能前進,必當憩息,追可及。若緩以縱之,則漸遠難追。省日兼功,在此舉也。」於是勒兵凌雪,晝夜兼進。遂至雙河,去賀魯所居二百餘里,布陣長驅,征至金牙山賀魯牙帳所。時賀魯集眾欲獵,定方縱兵擊之,破其牙帳,生擒數萬人。賀魯脫走,(拔)〔趣〕石國〔二〕。定方令副將蕭嗣業往石國追賀魯,遂擒歸于京師。
  梁攻潞州,築夾寨,會晉王李克用死,梁主以為援兵不能來,不復設備。晉王存勗與諸將謀曰:「朱溫所憚者,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趨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乃大閱士卒,發(溽)〔晉〕陽軍于黃碾〔三〕,伏兵三垂岡。詰旦大霧,進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兵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
  周以梁士彥持節督晉、絳二州諸軍事,後齊主親統六軍圍之,獨守孤城,外無聲援。賊盡銳攻之,樓堞皆盡,城雉所存,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士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以一當百。齊師稍却,乃令妻妾軍民子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帝率師至,齊乃解圍。士彥見帝,捋帝鬚而泣曰:「臣幾不見陛下。」帝亦為之流涕。帝欲班師,士彥叩馬諫曰:「今齊師遁,眾心皆動。因其懼也而攻之,其勢必舉。」帝從之,大軍遂進。及齊平,封郕國公。
  宋高宗謂宰臣曰:「李寶以一介脫身還朝,陛對無一沮懾,必能事者。」乃授浙西路馬步〔軍〕副(營)〔總管〕〔四〕,令與守臣督海師捍禦。八月,次江陰,先遣其子公佐,謂曰:「汝為潛伺敵動靜虛實,毋誤。」公佐受命,即與將官邊士寧偕往。寶將啟行,軍士爭言西北風力尚勁,迎之非利。寶下令,敢沮大計者斬。遂發蘇州,大洋行三日,風甚惡,舟散不可收。寶慷顧左右曰:「天以是試李寶耶?寶心為鐵石,不變矣。」(酬)〔酹〕酒自誓〔五〕,風即止。明日,散舟復集。士寧自密州回,言公佐已(夾)〔挾〕魏勝得海州〔六〕。寶喜曰:「吾兒不負乃翁矣。」適大風復作,海濤如山,寶神色不動。風少殺,麾兵登岸,以劍畫地,令曰:「此非復吾境,力戰在汝等!」因握槊前行,遇敵奮擊,將士無不一以當十,敵亟引去。勝乃維舟犒士,遺辯者四出招納降附,聲振山東。勝發至膠西石臼島,敵舟已出海口,相距僅一山。時北風盛,寶禱於石臼神。俄有風自(施)〔柂〕樓中來〔七〕,如(鍾)〔鐘〕鐸聲〔八〕,眾咸奮,引舟握刃待戰。風駛舟疾,過山薄虜,鼓聲震疊,海波騰躍。敵大驚,掣舉帆,帆皆〔油〕纈〔九〕,彌亙數里,風浪捲聚一隅,窘束無復行次。寶亟命火箭環射,箭所中,烟焰旋起,延燒數百艘。火所不及者,猶欲前拒,寶叱壯士躍登其舟,短兵擊刺,殪之舟中。俘大漢軍三千餘人,禽(魏)〔倪〕詢〔十〕等,上于朝。上喜曰:「朕獨用李寶,果立功,為天下倡矣。」
  康王開大元帥府,檄兵會大名。宗澤履(水)〔冰〕渡河見王〔十一〕,謂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遂勸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遣書北道總管趙野等合兵入援,皆以澤為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度所將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驅云前有敵營,澤眾直前與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前後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皆死,不可不於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以當百,斬首數千級。金人大敗,退却數十里。自是憚澤,不敢復出兵。

校勘記

〔一〕「沂」,《南史.王鎮惡傳》作「泝」,據正。
  〔二〕「拔」,《資治通鑑》卷二百作「趣」,據正。
  〔三〕「溽陽」,《資治通鑑》卷二百六十六作「晉陽」,據正。
  〔四〕據《宋史.李寶傳》,所授職官當為「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據正。
  〔五〕「酬」,《宋史.李寶傳》作「酹」,據正。
  〔六〕「夾」,《宋史.李寶傳》作「挾」,據正。
  〔七〕「施」,《宋史.李寶傳》作「柂」,據正。
  〔八〕「鍾」,《宋史.李寶傳》作「鐘」,據正。
  〔九〕《宋史.李寶傳》「纈」上有「油」字,據補。
  〔十〕「魏詢」,《宋史.李寶傳》作「倪詢」,據正。
  〔十一〕「水」,《宋史.宗澤傳》作「冰」,據正。又此條乃宋欽宗時事,當與上則互乙。

〈分〉九則

善戰者,使所常專,使敵常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則此眾彼寡,我所與戰者約矣。我之戰地,常使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矣。所備者多,則我所與戰者又寡矣。攷得:
  越王勾踐伐吳,軍于江南,吳王軍于江北。越王中分其師為左、右軍,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明日將戰,及昏,乃令左軍銜枚沂江五里以須,又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夜中,乃令左軍、右軍鳴鼓中水以須,吳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我。」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潛涉,不鼓不譟以攻之,吳師大敗,遂圍吳。
  吳入伐州來(楚邑。),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之,吳人禦諸鍾離。吳公子光曰:「諸從于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君幼而狂,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熸(火滅為熸,軍無人氣勢也。),帥師多寵,政令不一。七國同役而不同心,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犯以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侯譁亂,楚必大敗。」吳子從之。戊辰,晦,戰於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擊)〔繫〕於後〔十二〕,中軍(先)〔從〕王〔十三〕,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許、蔡、頓,曰:「吾君死矣。」師譟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
  項籍圍漢王於(榮)〔滎〕陽〔十四〕,漢將紀信詐降,而漢王得出走,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榮)〔滎〕陽數歲,漢常屢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羽必領兵南走,王深壁勿戰,令(榮)〔滎〕陽、成皋間且得休息。而韓信等亦得安輯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步(榮)〔滎〕陽未晚也。如此,則楚所備者多而力分,漢得休息。後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之,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戰,終以此敝楚。
  宋柳元景為隨郡太守,既至,而蠻反,斷驛道,欲攻郡。郡內兵少,糧仗(久)〔又〕乏〔十五〕,元景設方略,得六、七百人,乃分五百人屯驛道。或曰:「蠻將逼城,不宜分眾。」元景曰:「蠻聞郡遣重(戊)〔戌〕〔十六〕,豈悟城內兵少?且表裏合勢,於計為長。」會蠻垂至,乃使驛道兵潛出其後,戒曰:「火舉馳進。」前後俱發,蠻眾驚擾,投鄖水死者千餘人,斬獲數百,郡境肅然。
  梁將王僧辨討侯景,與陳霸先會白茅(溝)〔灣〕〔十七〕,進克姑熟,次蔡州。景登石頭城,望官軍盛,不悅。密謂左右曰:「彼軍上有如堤之氣,不可易也。」因率鐵騎萬人,聲鼓而進。霸先謂僧辯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應。賊今送死,欲為一戰,我眾彼寡,宜分其勢。」僧辯然之,乃以強兵勁弩攻其前,輕銳蹂其後,大兵衝其中。景遂夜潰,棄城而遁。
  隋契丹入寇營州,〔詔〕韋雲起(詔)護突厥兵往討之〔十八〕,啟民可汗發騎二萬,受其處分。雲起分為二十營,四道俱引。營相去各一里,不得交雜,聞鼓聲而行,聞角聲而止。自非公使,不能走馬,三令五申之後,擊鼓而發。軍中有犯約者,斬紇十一人,持首以徇〔十九〕。於是突厥將帥來入謁之,皆膝行股戰,莫敢仰視,終立功焉。
  唐築鹽州城,慮為吐蕃掩襲,詔劍南節度使韋皐發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皐命將董𠡳、張芬出西山及南道,破峨和城,凡平堡柵五十餘所。城之,二旬而畢。其後贊普北寇靈朔,又令皐出兵深入。乃命將一出三奇路,一出龍溪石門路,一趨吐蕃維州城,一趨(雞棲)〔棲雞〕、老翁城〔二十〕,一趨故松州,一出(鴉)〔雅〕、邛、黎、巂路〔二十一〕,一過大渡河,入蕃界,一進攻昆明城。自八月出軍齊入,至十月,破蕃兵十六萬,生擒六千,斬首萬餘級。轉戰千里,藩軍連敗。
  唐憲宗討吳元濟,以李愬檢校左散騎常侍決死戰,射殺其將,賊乃走。或勸取吳房,愬曰:「不可。吳房拔,則賊力專,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晉安重榮反,以杜重威討之。與重榮遇,再擊之不動,懼欲退。指揮使王重胤曰:「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重胤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重威從之。鎮人稍却,官軍乘之,遂大潰。

校勘記

〔十二〕「擊」,《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作「繫」,據正。
  〔十三〕「先」,《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作「從」,據正。
  〔十四〕「榮陽」,《漢書.高帝紀》作「滎陽」,據正,下同。
  〔十五〕「久」,《宋書.柳元景傳》作「又」,據正。
  〔十六〕「戊」,《宋書.柳元景傳》作「戌」,據正。
  〔十七〕「白茅溝」,《陳書.高祖本紀》作「白茅灣」,據正。
  〔十八〕《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詔」字在「韋雲起」三字前,據乙。
  〔十九〕以上三句《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作「有紇干犯約,斬之,持首以徇。」,「紇十一」疑為「紇干」之誤。
  〔二十〕「雞」、「棲」二字互倒,據《舊唐書.韋皐傳》正。
  〔二十一〕「鴉」,《舊唐書.韋傳》作「雅」,據正。

〈扼〉十則

人之有吭,呼吸通焉,性命繫焉。或其吭則扼,五官不靈,安能掉運;四體不仁,安能展布,鮮有不僵者矣。吾與敵旗鼓相聞,審其何處為背,何處為吭,因拊而扼之,敝敵之善策也。攷得:
  袁紹軍廣武,曹操出兵戰,不勝。眾少糧盡,百姓多叛,與荀彧書,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眾軍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眾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穀雖少,未若楚漢在(榮)〔滎〕陽、成皋間也〔二十二〕。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是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操乃堅壁持之,擊燒其官渡運穀糧車數千乘。又以輕兵襲燔其烏巢屯輜重萬餘乘。紹遣騎救烏巢,操大破之,斬淳于瓊等,張郃、高覽皆降。紹軍大潰,紹及子譚奔還。
  宋雝州羣蠻反,以沈慶之為建威將軍,率柳元景等二萬餘人伐沔北諸山蠻,八道俱進。慶之取五渠,頓破隖以為眾軍節度。前後伐蠻,皆山下安營以迫之,故蠻得據山為阻,於矢石有用,以是屢無功。慶之乃會諸軍於茹丘山下,謂眾曰:「今若緣山列斾而攻之,則士馬必損,卒難禽剪。今令諸軍〔各率所領以營于山上,出其不意,諸蠻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戰而獲也。」於是諸軍〕並斬山開道〔二十三〕,不與蠻戰。鼓譟上山,衝其腹心,先據險要。諸蠻震擾,因而圍之,莫不奔潰。
  隋天和中,除達奚長儒渭南郡守。後與烏丸軌圍陳將吳明徹於呂梁,陳遣驍將劉景率勁勇七千來為聲援,軌令長儒逆拒之。長儒於是取車輪數百,繫以大石,沉之清水,連轂相次,以待景軍。景至,船艦礙輪不得進。長儒乃縱奇兵,水陸俱發,大破之。
  隋楊素之子玄感,與蒲山公李密深交。帝方事征伐,玄感自言世荷國恩,願為將領。帝喜,寵遇日隆,頗預朝政。至是,命玄感於黎陽督運,乃選運夫少壯者得五千餘人,篙(稍)〔梢〕者三千餘人〔二十四〕。刑三牲誓眾,乃勒兵部分。玄感陰遣召李密及弟玄挺。密至,玄感大喜,問計。密曰:「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去幽州猶隔千里。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扼其咽喉,高麗聞之,必躡其後。不過旬日,資糧皆盡,其眾不降則潰,可不戰而擒,此上計也。」玄感不能用。
  唐初,劉黑闥據洺州,秦王統兵進討,阻洺水列營以拒之,分遣奇兵,斷其糧道。黑闥數挑戰,王堅壁不應,以挫其鋒。黑闥城中糧盡,王度其必來決戰,預壅洺水上流,謂守隄吏曰:「我擊賊之日,候賊半渡而決水堰。」黑闥果率步騎二萬渡(水洺)〔洺水〕而陣〔二十五〕,與官軍大戰,賊眾大潰,水又大至,斬首萬餘級,溺死者稱是。
  秦王率師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王登入壁城觀賊,顧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何如?」對曰:「羣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以力爭。令眾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眾,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王曰:「汝意見暗與我合。」後賊果食盡夜遁,追及敗之。
  李光弼代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光弼以河東騎五百馳東都,謂賊方闚洛,當扼虎牢,東出河上,檄召兵馬〔二十六〕。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降賊,思明乘勝西嚮。光弼敦陣徐行,謂留守韋陟曰:「賊新勝,難與爭鋒,欲詘之以計。然洛無見糧,危疆難守,公計安出?」陟曰:「益陝兵,公保潼關,可以持久。」光弼曰:「兩軍相敵,尺寸地必爭。今委五百里而守關,賊得地,勢益張。不如移軍河陽,北阻澤、璐,勝則出,敗則守,表裏相應,賊不得西,此猨臂勢也。」遂悉軍趨河陽。與戰中潬西,破逆黨,斬千級。
  李懷光為晉、絳節度使,引眾城長武,據原首,臨涇水,以扼吐蕃空道,自是不敢南侵。
  後周韋孝寬率眾攻壽(春)〔陽〕〔二十七〕,並拔之。初,孝寬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誠款。然彼五門,猶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絕,孝寬遽令分兵據守之。陳州刺史吳文立果遣決堰,已無及。於是陳人退奔,江北悉平。
  周故臣李筠起兵,執監軍(李)〔周〕光遜〔二十八〕,殺澤州刺史張福,據其城。從事閭丘仲卿說筠曰:「公孤軍舉事,其勢甚危,雖倚河東之援,恐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銳,難與爭鋒。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懷、孟,〔塞〕虎牢〔二十九〕,據洛邑,東向而爭天下,計之上也。」筠不能用。帝遣石守信等分道擊之。勅曰:「勿縱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

校勘記

〔二十二〕「榮陽」,《資治通鑑》卷六十三作「滎陽」,據正。
  〔二十三〕引文刪節過簡,致文意不通。今據《宋書.沈慶之傳》補回「今令諸軍」與「並斬山開道」間所缺三十一字,以貫串上下文。
  〔二十四〕「稍」,《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二作「梢」,據正。
  〔二十五〕「水」、「洺」二字互倒,據《舊唐書.劉黑闥傳》正。
  〔二十六〕《新唐書.李光弼傳》自「檄召兵馬」與「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間尚有四十六字,茲錄於下,以備參詳:「〔檄召兵馬〕使張用濟,用濟憚光弼嚴,教諸將逗留其兵。用濟單騎入謁,光弼斬之,以辛京杲代。復追都將僕固懷恩,懷恩懼,先期至。〔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
  〔二十七〕「壽春」,《周書.韋孝寬傳》作「壽陽」,據正。又此條乃北周時事,當移置「宋雝州羣蠻反」則後。
  〔二十八〕「李光遜」,《宋史.李筠傳》作「周光遜」,據正。
  〔二十九〕《宋史.李筠傳》「虎牢」上有「塞」字,今據補。

〈寡〉十則

  兵貴精不貴多,此常言,實至言也。夫以隆準公之天授,而淮陰止許其將十萬,則馭眾之難,豈不然乎!曹孟德以八十萬敗于周郎,劉先主以七十萬敗于陸遜,苻堅以百萬敗于謝玄,眾不足恃,果然矣。寡則勢易聯也,寡則心易合也,寡則力易并也,寡則械易具也,寡則饟易庀也,寡則動易聚也,寡則歸易同也。班以三十六人定三十六國,斯善用寡者之神手也。考得:

漢(范廉)〔廉范〕為雲中〔太〕守〔三十〕,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逼)〔通〕〔三十一〕。吏以眾少,欲移書傍郡求救,范不聽,自率士卒拒之。日暮,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乃令中軍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自是不敢復向雲中。
  魏程昱守甄城,兵僅七百人。操聞袁紹往黎陽,將南渡,欲以兵(三)〔二〕千益之〔三十二〕。昱不肯,曰:「袁紹擁十萬眾,自以所向無前。今昱兵少,必不來攻。若益以兵,則必攻,攻則必克。」紹果以昱兵少,不屑攻。操謂賈詡曰:「程昱之膽,過于賁、育矣。」
  曹公出濡須,步騎號四十萬,臨江飲馬。孫權率眾七萬應之,使甘寧領三千人為前都督。權密勅寧,使夜入魏軍。乃選健兒百餘人,徑詣曹營,拔鹿角,踰壘而入,斬首數十級。北軍驚駭鼓譟,舉火如星,寧已還入營,作鼓吹,稱萬歲。權喜曰:「足以驚駭老子否?聊以觀卿膽耳。」月餘,北軍便退。
  魏六鎮擾亂,(叚)〔段〕永遂𢹂老幼,避地中山〔三十三〕。後赴洛陽,拜殿中將軍。時有賊魁元伯生,率眾西自崤、潼,東至鞏、洛,所在為患。魏孝武遣大都督匹婁昭討之,昭請以五千人行。永進曰:「此賊既無城柵,唯以寇抄為資,安則蟻聚,窮則鳥散,取之在速,不在眾也。若星馳電發,出其不虞,精騎五百,自足平歾。若徵兵而後往,彼必遠竄,雖有大眾,無所用之。」帝然其計,命永代昭,以五百騎往。永覘所在,倍道兼進,破平之。
  竇建德率眾十萬救洛陽,秦王世民將驍騎五百,出武牢〔東二十餘里〕〔三十四〕,覘建德營。(東去二千餘里)緣道分留從騎設伏。比至賊營,纔餘四騎,與之偕進。謂尉遲敬德曰:「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隨,雖百萬眾若我何!」賊游兵遇,以為斥候也。秦王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斃其一將。賊以五、六千騎逐之,從者咸失色。秦王曰:「爾旦前行〔三十五〕,我自與敬德殿後。」於是按轡徐行,賊至,則引弓射之,輒斃一人。賊懼而止,止而復來,如此再三,每至必斃。秦王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殺十許人,追者不敢復逼。秦王誘入伏內,伏發合擊,破之。
  唐馬璘從李光弼攻賊于洛陽,賊將史朝義眾十萬陣北邙山,旗鎧照日,諸將疑未敢擊。璘率部士五百,薄賊屯,出入三反,眾披靡潰去。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眾,有雄捷如馬將軍者!」
  李晟為右(將軍)〔軍都將〕〔三十六〕,會吐蕃寇靈州,李抱玉授兵五千以擊之。晟辭曰:「以眾則不足,以謀則多。」乃請千人,繇大震(靈)〔關〕趨臨洮〔三十七〕,屠定秦堡,執其帥慕容谷鍾,虜乃解圍去。
  唐秦宗權數為朱全忠所敗,恥之,悉力攻汴州。其將張晊屯於北郊,秦賢屯於板橋,各有眾數萬,列三十六寨,連延二十餘里。全忠謂諸將曰:「賊蓄銳休兵,方來擊我,謂吾兵少長懼,止於堅守而已。今出其不意,先擊之。」乃親引兵攻秦賢砦。將士踴躍爭先,賊果不備,連拔四砦,斬首萬餘級。
  唐浙西裨將王郢作亂,石鑑鎮將董昌募鄉兵討賊,表錢鏐偏將,擊郢,破之。是時黃巢眾已數千,攻掠至臨安。鏐曰:「今鎮兵少而賊兵多,宜出奇兵邀之。」乃與勁卒二十人伏山谷中。巢先鋒度險皆單騎,鏐伏弩射殺其將,巢兵亂,鏐引勁卒蹂之,斬首數百級。鏐曰:「此可一用耳。若大眾至,何可敵耶?」乃引兵趨八百里。八百里,地名也。告道旁媼曰:「後有問者,告曰:『臨安兵屯八百里矣。』。」巢眾至,聞媼語,不知其地名,皆曰:「嚮十餘卒不可敵,況八百里乎!」遂急引兵過。
  岳飛善以少擊眾。賊黃善、曹成等合眾五十萬,薄南薰門。飛所部僅八百,眾懼不(敢)敵〔三十八〕。飛曰:「吾為諸君破之。」於是左挾弓,右運矛,橫衝其陣。賊亂,大破之。

校勘記

〔三十〕「范」、「廉」二字互倒,據《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正。又「守」上有「太」字,今據補。
  〔三十一〕「逼」,《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作「通」,據正。
  〔三十二〕「三千」,《三國志.魏書.程昱傳》作「二千」,據正。
  〔三十三〕「叚永」乃「段永」之訛,據《周書.段永傳》正。
  〔三十四〕《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九「出武牢」三字下有「東二十餘里〕五字,據補。下文「東去二千餘里」六字,疑即涉上文誤衍,今刪。
  〔三十五〕「爾旦前行」,《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九作「汝弟前行」。
  〔三十六〕據《新唐書.李晟傳》,李勗所任職官為「右軍都將」,據正。
  〔三十七〕「靈」,《新唐書.李晟傳》作「關」,據正。
  〔三十八〕《宋史.岳飛傳》「不」下無「敢」字,據刪。

〈疑〉十四則

  疑事無名,疑行無功,天下未有疑而不敗者也。狐疑必化為狼疾,狼疾必化為鼠竄,鼠竄必化為魚爛,彼自化也。孰使之化?有府疑者也。疑之久而認以為真,疑之極而執以為然,雖欲不敗,不可得已。攷得:

漢景帝時,匈奴入雁門、上郡。李廣為上郡守,嘗從百騎出,卒遇匈奴數千騎。廣所從百騎皆大恐,欲馳還。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走,匈奴追射,我必盡。若我留,匈奴必以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令諸將曰:「前!」未到匈奴陣二里所,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示不走,用堅其意。」匈奴有白馬將出護其兵,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之,而還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引去。詰朝,廣乃歸其大軍〔三十九〕。
  後漢廉范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范自率士卒拒之。虜眾盛不散,會日暮,令士皆交縛兩炬,三頭燃火。虜遙見火多,謂漢救兵至,待朝將退。范令軍中蓐食,晨往擊之,斬首數百級,虜自此不敢向雲中。
  諸葛亮屯陽平,遣魏延并兵東下,惟留萬人守城。司馬懿率廿萬眾拒亮,與魏延軍相錯(徑至六十里所)〔道,徑至前,當亮六十里所〕〔四十〕。偵候白懿,說在城中兵力弱,將士失色。亮意氣自若,敕軍中偃旗仆鼓,開四門,掃地却灑。懿疑其有伏,引軍(此)〔北〕趣山〔四十一〕。亮謂參佐曰:「司馬懿謂吾有彊伏,循山走矣。」候邏還白,如亮所言。
  曹操爭漢中,運米北山下,黃忠以為可取,趙雲隨之。忠過期不還,雲將數十騎輕行出圍,迎視忠等。值操兵大出,雲為操前鋒所擊,且鬥且却。操軍敗,已復合,雲陷敵還。操軍追至,牙將張翼欲閉門拒守。雲大開營門,偃旗息鼓。操軍疑有伏,引去。雲雷鼓震天,以戎弩射之,操軍驚駭,自相蹂踐,墮漢水死者甚眾。先主明旦自至雲營圍視昨戰處,曰:「子龍一身都是膽也!」
  文聘歸曹操,操以為江夏太守,委以邊事,假節。與夏侯尚圍江陵,聘別屯石陽。孫權自將數萬眾卒至。時大雨,城柵崩壞,人民散在田野,未及補治。聘聞權到,思惟莫若潛默可以疑之。乃敕城中人使不得見,又自臥舍中不起。權果疑之,語其部黨曰:「北方以此人忠臣也,故委以此郡。今我至而不動,此不有密圖,必有外救。」遂去。
  吳孫堅少時與父共(戴)〔載〕船至錢塘〔四十二〕,會海賊掠取(賣)〔賈〕人財物〔四十三〕,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進。堅謂父曰:「此賊可擊,請討之。」父曰:「非爾所圖也。」堅行,操刀上岸,以手東西指麾,若分部人以邏遮賊狀。賊望見,以為官兵捕之,即委財物散走。堅追,斬得一級而還。
  魏文帝至廣陵,吳人大駭,乃臨江為疑城。自石頭至于江乘,(架)〔車〕以木(幹)〔楨〕〔四十四〕,衣以韋蓆,加采(石)〔飾〕焉〔四十五〕,一夕而成。魏軍自江西望見,甚憚之,遂退。
  翟遼死〔四十六〕,子釗代立,攻逼鄴城,慕容農擊(定)〔走〕之〔四十七〕。慕容垂引師伐釗于滑臺,次黎陽津,釗于南岸距守。諸將惡其兵精,咸諫不宜濟河。垂笑曰:「豎子何能為?吾今為卿等殺之。」遂徙營就西津,為牛皮船百餘艘,載疑兵列仗,溯流而上。釗先以大眾備黎陽,見垂向西津,乃棄營西距。垂潛遣慕容鎮、慕容國於黎陽津夜濟,壁於河南。釗聞,趨白鹿山。農追擊,盡擒其眾,釗單騎奔長子。
  魏攻濟南,太守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魏眾大集,承之使偃兵開門。眾曰:「賊眾我寡,奈何輕之?」承之曰:「今懸守穹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惟當見強以待之爾。」
  西魏宇文泰與東魏高歡戰于邙山,趙貴為左軍,若于惠為右軍。歡兵萃左軍,趙貴等戰不利。會日暮,歡進兵攻惠,惠擊之,皆披靡。至夜,惠引去,歡騎復來追之。惠徐下馬,顧命廚人營食。食訖,謂左右曰:「長安死,此中死,有以異乎!」乃建旗鳴角,收敗軍徐還。歡追騎疑有伏兵,不敢逼。
  唐永王璘拒命,肅宗使中官(啖延宗)〔啖廷瑤〕招討之〔四十八〕。判官李銑以廣陵步卒三千同出于瓜步洲,廣張旗幟,耀乎江津。璘登埤望之竟日,始有懼色。其夕,銑令多燒火,人執兩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為二。璘軍人以火應之。璘懼,遂宵遁。
  劉鄩拒晉,以晉兵盡在魏州,晉陽必虛,欲以奇計取之,乃潛引兵自黃澤西去。晉人怪鄩軍數日不出,遺騎覘之,無斥候者,城中亦無烟火,但見旗幟循堞往來。晉王曰:「我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計,必詐也。」更使覘之。乃縛旗於芻偶之上,使驢負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詰之,云軍已去二日矣。
  後周齊王憲大舉伐齊,憲為前鋒,守雀鼠谷。時陳王純屯千里徑,宇文椿屯鷄棲原,宇文盛守汾水關,并受憲節度。憲密謂椿曰:「兵者詭道,汝可伐(柏)〔𪃸〕為菴〔四十九〕,令兵去後,賊猶致疑。」時齊主分軍萬人向千里徑,又令其眾出汾水關,自率大兵與椿對。會有敕追(憲)〔椿〕還〔五十〕,率兵夜返。齊人果疑(柏)〔𪃸〕菴為帳幕,翌日始悟。
  宋開寶中伐金陵,王師自荊渚乘戰艦而下,以黃州刺史王明領戰艦,為江路巡檢。偽將朱令贇自湖口領兵十五萬沿流而下,將焚采石浮梁,直抵金陵為援。令贇朝夕且至,明乃密遣人於州浦間多立長木,若帆檣之狀。令贇望見,疑我襲其後,逗留不進。於是移檄請軍,生禽令贇。

校勘記

〔三十九〕此則蓋節引自《史記.李將軍列傳》,惟與原文略有出入。
  〔四十〕「徑至六十里所」,《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作「道徑至前當亮六十里所」,原文節引過簡,今據補。
  〔四十一〕「此」,《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作「北」,據正。
  〔四十二〕「戴」,《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載」,據正。
  〔四十三〕「賣」,《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賈」,據正。
  〔四十四〕「架以木幹」,《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車以木楨」,據正。
  〔四十五〕「石」,《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飾」,據正。
  〔四十六〕「翟遼死」至「釗單騎奔長子」一段,原緊接上則「遂退」二字後而不提行。惟此段文字實自成一則,今據全書體例,另起新行以別之。
  〔四十七〕「定」,《晉書.慕容垂載紀》作「走」,據正。
  〔四十八〕「啖延宗」,《舊唐書.玄宗諸子列傳》作「啖廷瑤」,據正。又以廣陵步卒三千出瓜步洲者當為判官評事裴茂,非李銑也。
  〔四十九〕「柏」,《周書.齊煬王憲列傳》作「𪃸」,據正,下同。又此條為北周時事,當移置「西魏宇文泰與東魏高歡戰于邙山」則後。
  〔五十〕「憲」,《周書.齊煬王憲列傳》作「椿」,據正。

〈託〉七則

  自玄女授書,黃帝師之以殄蚩尤,而神道設教,兵家遂尊用為奇計矣。奇則不泥常,而出于非常。非常者,常人之所駭而走也。小說載孔明五出祈山,令關興結束,扮天蓬神像,手執七星皂旛,步行軍前,典午氏詫其作怪。蓋赤壁鏖兵時,孔明嘗披髮跣足,祭風于南屏山上。自古英雄,慣作此伎倆矣。寧獨隆中龍哉!攷得:

齊田單守即墨,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中庭,飛鳥悉翔舞城中而下食。燕人怪之。單復宣言曰:「神來下教我。」又曰:「當有神人為我師者。」有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因返走〔五十一〕。田單起,引還,東向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單曰:「子勿復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眾心乃安,終擊破燕軍。
  陳勝、吳廣起兵,欲收人心,謀以其眾為天下倡,迺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勝、廣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眾耳。」迺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服中。卒買魚烹食,得書,已怪之矣。又令廣之次所旁叢祠中,夜篝火,作狐(嗚)〔鳴〕〔五十二〕,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朝日,卒中往往指目勝、廣,因而號令,眾遂從之。
  劉裕討慕容超,圍廣固城,數月不拔。或說裕曰:「昔石勒將石季龍攻曹嶷,瞻氣者以為澠水帶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龍口,城必自陷,季龍從之,而嶷降。慕容恪圍(叚)〔段〕龕〔五十三〕,亦如之,而龕降。降後無幾,又震開之。今舊跡猶在,可塞之。」裕從其言。於是城中男女患腳弱疾者大半。時有蒼鵝飛入帳,坐眾咸驚愕。其將胡蕃獨賀曰:「蒼者,胡色也;鵝者,我也。胡虜歸我之徵。」眾大悅。將攻城,諸將咸諫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裕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命悉登城,遂平廣固。
  晉將李矩守(榮)〔滎〕陽〔五十四〕,漢劉暢率兵攻之。矩奉牛酒詐降,暢不復設備。矩謀夜襲之,兵士皆疑懼。矩乃遣其將郭誦禱于子產祠,使巫揚言曰:「東里有教,當遣神兵相助。」眾皆踴躍爭進。乃使勇敢千人,夜掩擊暢營,斬首數千級,暢僅以身免。
  隋李密破宇文化及還,士卒皆疲倦。王世充恐乘其敝擊之,恐眾心不一,乃假託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祠於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故以感之〔五十五〕。眾皆請戰,遂破密。
  顏真卿以殿中侍御史,出為平原太守。安祿山逆狀牙孽,真卿度必反,陽託霖雨,增埤濬隍,料丁壯,儲廥廩。日與賓客泛舟飲酒,以紓祿山之疑。果以為書生,不虞也。祿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玄宗始聞亂,歎曰:「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臣耶?」及平至,帝大喜,謂左右曰:「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為乃若此!」
  唐議討蔡,詔李光顏以一軍當一面,光顏乃壁激水洄曲。初,賊晨壓其營,以陣眾不得出。光顏毀其柵,將數騎突入賊中。往反一再,眾識光顏,矢集其身如蝟。子攬馬鞅,諫無深入,光顏挺刃叱之。於士爭奮,賊乃潰。又敗賊於郾城,死者什三數。其甲凡三萬,悉畫雷公符、斗星,署曰:「破城北軍。」郾守將鄧懷金大恐,其令董昌齡因是勸懷金降請,〔且來請曰:「請〕公攻城,〔我〕舉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即)〔我〕以城下〔五十六〕。」(先)〔光〕顏許之〔五十七〕。賊已北,昌齡、懷金率諸將素服開門,待光顏入域〔五十八〕。

校勘記

〔五十一〕《史記.田單列傳》「因」字不重文,據刪。
  〔五十二〕「嗚」,《史記.陳涉世家》作「鳴」,據正。
  〔五十三〕「叚龕」乃「段龕」之訛,據《晉書.慕容超載記》正。
  〔五十四〕「榮陽」,《晉書.邵續傳》作「滎陽」,據正。
  〔五十五〕「感」疑當作「惑」。
  〔五十六〕《新唐書.李光顏傳》「其令董昌齡因是勸懷金降請」與「光顏許之」間本作:「且來請曰:『城中兵父母妻子皆質賊,有如不戰而屈,且赤族。請公攻城,我舉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我以城下。』」今僅於「請公攻城」前補「且來請曰請」五字,「舉火為援」前補「我」字,校「即」為「我」,以順文意。
  〔五十七〕「先顏」乃「光顏」之訛,據《新唐書.李光顏傳》正。
  〔五十八〕「域」疑當作「城」。
〔《兵壘》卷六終〕
〔《兵壘》卷七〕

〈微〉十二則

  沛公鬥智,曲逆出奇。高出九天,深藏九地。陰計成功,羣策絀力。策莫密于間,莫妙于間。凡遣間,指縱必極幽隱,雖死弗得漏吾密,雖黠弗得測吾妙。是故轆轤箕斗,吐欱風雲,驅使神鬼,燖擘英雄。《易》曰:「精義入神,庸詎知神之所以不神乎!庸詎知不神之所以神乎!」嗟夫!水以載舟,亦以覆舟;藥能生人,亦能殺人。微哉微哉!非聖智不能用也。考得:
宮他亡西周,之東周,盡輸西周之情於東周。東周大喜,西周大怒。馮睢曰:「臣能殺之。」君與金三十斤。馮睢使人操金與書,間遺宮他,曰:「告宮他,事可成,勉成之;不可成,亟亡來。事久且泄,自令身使因死。」人告東周之候曰:「今夕有姦人當入者。」候得而獻東周,東周立殺宮他。
  漢陳平欲間霸王與范增,乃畫增像,懸於密室奉事之,并遺增金四百觔俱在。於是詐報霸王漢欲降,羽使虞子期入探消息。平引致密室,故使見像與金子。子期驚疑,回報霸王,遂不聽范增計。
  更始遣李軼、朱鮪將兵號三十萬,與武勃共守洛陽。光武拜寇恂為河內(大)〔太〕守〔一〕,馮異為孟津將軍,統二郡軍以拒朱鮪等。異乃遺李軼書,引天命存亡之符,商周廢興之事,欲其覺悟成敗,轉禍為福。軼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惟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人。」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故異因得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諸縣,斬武勃,軼又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奏聞。光武故宣露軼書,令朱鮪知之。鮪怒,遂使人刺殺軼。
  周瑜與曹操相持於赤壁,蔡瑁為水軍都督,瑜患之。適操遣蔣幹過江說瑜,瑜遂偽為瑁書,置書劄中。與幹痛飲佯醉,同臥帳幕中,瑜詐睡熟。幹寢不成寐,因起,間閱書劄,得瑁降書,默袖以歸。操見之,遂誅瑁。
  杜預鎮襄陽,簡精銳襲吳西陵督張政,大破之。政,吳之名將也,恥敗,不以實告吳主。預欲間之,乃表還其所獲。吳主果召政還。
  魏爾朱榮使大都督侯淵討韓樓,配卒甚少。淵廣張軍聲,多設攻具,帥數百騎深入。去薊百餘里,值賊,淵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五千人。皆還其馬,復縱使入城。左右皆諫,淵曰:「我兵少不可力戰,為奇計以間之,乃可克也。」度其已至,帥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樓果疑降卒為內應,遂走,追擒之。
  東魏將(叚)〔段〕琛等據宜陽〔二〕,遣刺史牛道(常)〔恆〕煽誘邊民〔三〕。南兗州太守韋孝寬患之,遣諜人訪獲道(常)〔恆〕手迹,令人偽作與孝寬書,論歸(疑)〔款〕之意〔四〕。又為落燼燒迹,若火其書(若)〔五〕,還令諜人送于琛營。琛得書,果疑道(常)〔恆〕,有所經略,皆不見用。孝寬乘其猜阻,出奇兵襲而擒之。
  隋長孫晟為奉車都尉,以突厥攝圖、玷厥、阿波、突利等各擁強兵,數姓和同,難以力任,或可離間,乃上書。高祖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使詣玷厥,賜以狼頭纛,謬為恭敬,禮甚優。玷厥使來,晟令引居攝圖使上。反間既行,果相猜貳。
  唐王童之因士眾不樂徙涇州,煽惑為亂。或以告(叚)〔段〕秀實〔六〕,且曰:「候嚴,警鼓為約矣。」秀實召鼓人,佯怒失節,曰:「每更籌盡,必來報。」於是每更輙延數刻。至四更畢而曉,亂不能作。告者又曰:「今夜將焚草場,期救火者同作亂矣。」秀實嚴警備。夜半火發,令曰:「軍中行者皆坐,坐者勿起。救火者斬。」童之居外營,請人救火,不許。明日,斬之。
  (卭)〔邛〕州牙將阡能叛〔七〕,詔以高仁厚為都招討使指揮使帥兵討之。仁厚至德陽,楊師立遣其將鄧君雄據鹿頭以拒之。仁厚列寨圍之。君雄夜出勁兵,掩擊城北寨,副使楊茂言不能禦,帥眾棄寨走,諸寨聞之皆走。越直薄中軍,仁厚大開寨門,設炬照之,自帥〔士卒〕為兩翼〔八〕,伏道左右。賊見門開,不敢入,還去,發伏擊之,大奔。仁厚念諸棄寨者,誅殺甚眾,乃密召孔目官張韶,曰:「爾(連)〔速〕遣數十人分道追走者〔九〕,自以爾意諭之,曰:『僕射幸不知,汝曹速歸,來旦牙參如常,勿憂也。』」韶素名長者,眾信之,至四鼓,皆還。惟茂言走至張把,追及之。仁厚聞諸寨漏鼓如初,喜曰:「悉歸矣!」詰旦,諸將牙集,以為仁厚誠不知也。坐良久,謂茂言曰:「昨夜聞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張把,有諸?」曰:「聞賊攻中軍,左右言僕射已去,遂策馬騎隨。既而審其虛,乃復還耳。」曰:「仁厚與副使俱受命天子,將兵討賊,若仁厚先走,副使當叱下馬,行軍法,代總軍事,然後奏聞。今副使既先走,又為欺罔,理當何如?」茂言拱手曰:「當死。」仁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斬之,諸將股栗。仁厚乃召昨夜所獲俘虜數十人,釋縛縱歸。君雄聞之懼,曰:「彼軍嚴整如是,又可犯乎!」自是兵不復出。其後君雄斬師立,出降。
  知環州軍事种世衡偵知野利王者、天都王者為元昊腹心之將,最所親信,欲間之,而難其人。清㵎(城名)有僧王光信,趫勇善騎射,習知番部山川道路。世衡察其堅朴可用,誘令冠帶,因出師以獲賊,功白于帥府。表授三班階職,改名嵩,充指揮使。又為力辦其家事,凡居室騎從之具無不備。嵩既感恩,世衡反以他事掠治之,械繫數十日,極其楚毒,嵩終不怨。居半年,世衡召嵩,語曰:「吾將使汝,戒汝勿言。其苦有甚於此者,汝能為我卒不言否?」嵩泣而允。世衡乃草野利書,膏蠟致衲衣間,密縫之。仍祝之曰:「此非濱死,不得泄。若當泄時,當言負恩,不能成將軍之事也。」又以畫龜一幅、棗一部遺野利。野利見棗龜,笑种曰:「使君年已長矣,何以戲為?」度必有書,索之。嵩自左右,又對無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嵩并野利,詰問遺書。嵩堅執無書,至箠楚極苦,終不說。又數日,私召至其宮,仍令人問之,曰:「不速言,死矣。」嵩終不說,乃令曳出斬之。乃大號而言曰:「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其人急追問之。嵩於是褫袖衣所書進。入移刻,命嵩就館,而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見,只令官屬日即館舍勞問。問及興州左右則詳近,野利所部多不悉。適擒生虜數人,世衡令於隙中密覘之。生虜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見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野利死報矣。
  世衡既殺野利,又欲并去天都。因設祭境上,書祭文:「於叛述二將,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祭文雜紙幣中,有虜至,急爇之以歸。叛字不可遽滅,虜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亦得罪。世衡又嘗以罪怒一番將,杖其背,僚屬為請,皆莫能得。其人仗已,即奔元昊,元昊甚親信之。歲餘,盡得其機密以歸。

校勘記

〔一〕「大」,《資治通鑑》卷三十九作「太」,據正。
  〔二〕「叚琛」乃「段琛」之訛,據《周書.韋孝寬傳》正。
  〔三〕「牛道常」,《周書.韋孝寬傳》作「牛道恆」,據正,下同。
  〔四〕「疑」,《周書.韋孝寬傳》作「款」,據正。
  〔五〕《周書.韋孝寬傳》「書」下無「若」字,據刪。
  〔六〕「叚秀實」乃「段秀實」之訛,據《舊唐書.段秀實傳》正。
  〔七〕「卭」《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作「邛」,據正。
  〔八〕《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帥」下有「士卒」二字,今據補。
  〔九〕「連」,《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作「速」,據正。
〔《兵壘》卷七終〕

點校凡例

底本為《中國兵書集成》影印清光緒三十三年鉛印本,亦即是書傳世之惟一版本。
  二.是書雖無別本對校,惟所引史事多採自諸經、史、子之文,本次點校即以是書內文與引書原文對勘為主。
  三.古人引書不甚嚴謹,或全引,或節引。校對以保留原貌為上,是書內文如屬全引,則作細校;如屬節引,則除明顯錯訛外,一般不作校補。若有節引過簡,致文意不明者,則酌情依引書原文增補。
  四.凡有所校補,則於句末標出校碼。內文錯字、衍字用小字括以()號,校正、增補之文字括以〔〕號。原書之雙行小字注文則括以()號,字體大小改與正文相同。是書統以三十六字為綱,故校勘記附於每一字之史事引證之後,以便尋檢。
  五.古體字、異體字、俗體字一律徑改,不另出校記。
  六.影本模糊難悉處,均不妄補,仍守古人闕疑之例,以囗別之。
  七.卷末附提要、著錄,以備讀者參詳。
顯之(天策府早期網友)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注意:只有此網誌的成員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