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6日 星期四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宋濂〈諸子辯〉

 六、宋濂〈諸子辯〉

宋濂〈文憲集.諸子辯〉:

  列子八卷,凡二十篇,鄭人列禦寇撰。劉向校定八篇,謂禦寇與鄭繆公同時。柳宗元云:「鄭繆公在孔子前幾百載,禦寇書言鄭殺其相駟子陽,則鄭繻公二十四年,當魯繆公之十年;向蓋因魯繆公而誤為鄭爾。」其說要為有據。高氏以其書多寓言而并其人疑之,「所謂禦寇者有如鴻蒙、列缺之屬,」誤矣。

  書本黃老言,決非禦寇所自著,必後人會萃而成者。〔朔雪寒駁:列子是關尹子徒弟,關尹子是老聃的徒弟,也就是黃老中的「老」!而黃帝書本來就是春秋戰國眾多知識分子所熟知的書籍,參考《亢倉子》、《關尹子》、《子華子》、《孔子家語》、《尸子》、《尉繚子》等書籍以及相關「公案徹底終結」考證引證,即可知之!因此列子引老聃又引黃帝,正符合其時代氛圍!且列子所引黃帝書其中有一句也被老聃所引用,但列子能指出這其實是黃帝書的內容。如此是老聃也引用了黃帝書的內容!而列子引老聃則稱為出自老聃,足見他確實能知道各自的出處,而這對於先秦以後的人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遑論先秦以後黃帝書最終失傳,黃老被老一派(老子、文子、亢倉子、關尹子、列子、莊子)所取代!要把大家都知道出自老聃的話說成是出自黃帝書,既無必要,亦無效用!因為先秦以後,老聃的影響力已經遠超黃帝無數了!〕中載孔穿、魏公子牟及「西方聖人」之事皆出禦寇後。〔朔雪寒駁:從柳宗元看到這裡就能知道學者們不讀書是會傳染的,連中山公子牟是魏文侯之子都不知道,一個不知道,兩個不知道,一堆疑古鸚鵡全不知道!往後我們還會看到很多不知道的!換句話說,這群疑古派完全沒有足夠的歷史知識,所知道的就是不停的轉引、轉述、不停的累積轉述著同樣的話的疑古派的論述!從而形成從眾效應,粗暴的把錯誤的謬論灌輸到每一個讀者腦中!〕〈天瑞〉、〈黃帝〉二篇雖多設辭,而其「離形去智,泊然虛無,飄然與大化游,」實道家之要言。至于〈楊朱〉、〈力命〉則「為我」之意多;疑即古楊朱書,其未亡者剿附于此。〔朔雪寒駁:先秦諸子本來就會引用很多前人的言論,或者一小句,或者一大段。關於楊朱的內容分為幾則小故事,正屬於一大段之列,猶如莊子引用了多段列子的故事一樣。換句話說,這就是楊朱的書,是列子採錄的部分,是先秦諸子的正常行文方式!〕禦寇先莊周,周著書多取其說;若書事簡勁宏妙則似勝于周。

  間嘗熟讀古書,又與浮屠言合。所謂「內外進矣;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無弗同也;心凝形釋,骨肉都融,不覺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非「大乘圓行說」乎?

  「鯢旋之潘(合作番)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沈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非「修習教觀說」乎?

  「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幻也。造化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故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以學幻」,非「幻化生滅說」乎?

  「厥昭生乎濕,醯雞生乎酒,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久入于機;萬物皆出于機,皆入于機」,非「輪回不息說」乎?

  「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死之惡,未知死之息」,非「寂滅為樂說」乎?

  「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非「圓覺四大說」乎?

  中國之與西竺,相去一二萬里,而其說若合符節,何也?豈其得於心者亦有同然歟?近世大儒謂華梵譯師皆竊莊、列之精微以文西域之卑陋者,恐未為至論也。

 

朔雪寒駁

  宋濂「書本黃老言,決非禦寇所自著,必後人會萃而成者。」、「禦寇先莊周,周著書多取其說;若書事簡勁宏妙則似勝于周。」這兩種說法互相矛盾!一方面說《列子》絕非列禦寇自己寫的,是後人「會萃而成」,試問:如果列子不先寫些什麼東西出來,後人有什麼東西可以「會萃」?列子的對話、行事嗎?但《列子》一書並非只有列子的對話、行事,即使是對話也是列子本人(關尹與列子對話、壺丘子林與列子對話,必由弟子也即列子負責記錄)或其弟子當時所記(列子與弟子對話由弟子記錄),仍可視為列子的創作!「書本黃老言」其實正是春秋末年至戰國時代文化界的熱門談資,符合列子的時代特徵!不僅不能當成列子不能自己寫書的理由,恰恰可以當成是列子所寫的證據之一!如果其證據是指:「中載孔穿、魏公子牟及『西方聖人』之事皆出禦寇後。」首先西方聖人已見前說,並非出於列子之後,遑論說出這句話的是孔子,疑古派也無人可以證明這句話是出於杜撰!而「孔穿、魏公子牟」實為同名同姓之巧合,也不足為證!(參考〈家譜順序我說了算: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公案〉一文考證可知中山公子牟所能交談的公孫龍只能是孔子弟子公孫龍。)

  且宋濂說「禦寇先莊周,周著書多取其說」這是承認了列子的書還在莊子以前!而實際上,《列子》牽涉到鄭國子陽事件,時間在前四百年之後,而莊子最早可以追溯到魏惠王、楚威王時代,兩者相差最短不過四五十年!要說《列子》一書一定得列子以外的人才能編造出來,卻又說《列子》一書「事簡勁宏妙則似勝于周」,不知誰來承擔這種榮譽?

  從這裡看來,除了「孔穿、魏公子牟」出列子後這條有成為「證據」的理由之外,其他「書本黃老言、西方聖人」都不能成為證據!且「孔穿、魏公子牟」其實是同名同姓,而《列子》更已經指出這個公子牟是「中山公子牟」,而「中山公子牟」只能存活於春秋末戰國初,與列子同時!

  至於宋廉所謂「大乘圓行說」等等,如果要硬扯的話,什麼東西都能扯到一塊,這一點疑古派的各篇謬論已經展現得非常清楚明白了!這裡就說其中最荒誕的一說:「輪回不息說」,宋廉以為「厥昭生乎濕,醯雞生乎酒,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久入于機;萬物皆出于機,皆入于機」,與佛教的「輪回不息說」等同。這是連古代文化知識都欠缺的表現!這種「化」的思想正是流行於春秋末年的思想,並且不流行於其他時代,且看以下引文:

〈逸周書.時訓弟五十二〉:

  立春之日,東風解凍,又五日,蟄蟲始振,又五日,魚上冰。風不解凍,號令不行,蟄蟲不振,陰氣奸陽,魚不上冰,甲冑私藏。驚蟄之日,獺祭魚,又五日,鴻鴈來,又五日,草木萌動。獺不祭魚,國多盜賊,鴻鴈不來,遠人不服,草木不萌動,果疏不熟。雨水之日,桃始華,又五日,倉庚鳴,又五日,鷹化為鳩。桃不始華,是謂陽否,倉庚不鳴,臣不從主,鷹不化鳩,寇戎數起。春分之日,玄鳥至,又五日,雷乃發聲,又五日,始電。玄鳥不至,婦人不娠,雷不發聲,諸侯失民,不始電,君無威震。穀雨之日,桐始華,又五日,田鼠化為鴽,又五日,虹始見。桐不華,歲有大寒,田鼠不化鴽,國多貪殘,虹不見,婦人苞亂。……又五日,爵入大水為蛤……又五日,雉入大水為蜃。

〈孔子家語.執轡〉:

  子夏問於孔子曰:「商聞易之生人,及萬物鳥獸昆蟲,各有奇偶,氣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達道德者能原其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三如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從奇,奇主辰,辰為月,月主馬,故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豕,故豕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為音,音主猨,故猨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為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一十八,八主風,風為蟲,故蟲八月而生。其餘各從其類矣。鳥魚生陰,而屬於陽,故皆卵生。魚遊於水,鳥遊於雲,故立冬則鷰雀入海化為蛤。蠶食而不飲,蟬飲而不食,蜉蝣不飲不食,萬物之所以不同。介鱗夏食而冬蟄,齕吞者八竅而獸生,齟𪚅者九竅而胎生,四足者無羽翼,戴角者無上齒,無角無前齒者膏,有角無齒者脂,晝生者類父,夜生者似母,是以至陰主牝,至陽主牡。敢問其然乎?」孔子曰:「然。吾昔聞諸老聃亦如汝之言。」

〈關尹子.七釜〉:

  關尹子曰:二幼相好,及其壯也,相遇則不相識;二壯相好,及其老也,相遇則不相識。如雀蛤鷹鳩之化,無昔無今。

〈國語.晉語九〉:

  趙簡子歎曰:「雀入于海為蛤,雉入于淮為蜃。黿鼉魚鱉,莫不能化,唯人不能。哀夫!

  竇犨侍,曰:「臣聞之:君子哀無人,不哀無賄;哀無德,不哀無寵;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夫范、中行氏不恤庶難,欲擅晉國,今其子孫將耕於齊,宗廟之犧為畎畝之勤,人之化也,何日之有!

〈關尹子.七釜〉:

  關尹子曰:青鸞子千歲而千歲化,桃子五仕而心五化。聖人擯事去物,豈不欲建立於世哉!有形數者,懼化之不可知也。

〈莊子.寓言〉: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親仕,三釜而心樂;後仕,三千鍾而不洎,吾心悲。」

  弟子問於仲尼曰:「若參者,可謂無所縣其罪乎?」

  曰:「既已縣矣。夫無所縣者,可以有哀乎?彼視三釜、三千鍾,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

〈莊子.則陽〉: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嘗不始於是之而卒詘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年非也。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後知,可不謂大疑乎!已乎已乎!且無所逃。此所謂然與,然乎?

〈呂氏春秋.仲春紀〉: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夾鐘。其數八。其味酸。其臭羶。其祀戶。祭先脾。始雨水。桃李華。蒼庚鳴。鷹化為鳩。天子居青陽太廟,乘鸞輅,駕蒼龍,載青旂,衣青衣,服青玉,食麥與羊,其器疏以達。

〈呂氏春秋.季秋紀〉:

  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虛中,旦柳中。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蟲毛。其音商。律中無射。其數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門。祭先肝。候鴈來。賓爵入大水為蛤。菊有黃華。豺則祭獸戮禽。天子居總章右個,乘戎路,駕白駱,載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與犬。其器廉以深。

〈淮南子.時則訓〉:

  仲春之月,招搖指卯,昏弧中,旦建星中。其位東方,其日甲乙,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夾鍾,其數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戶,祭先脾。始雨水,桃李始華,蒼庚鳴,鷹化為鳩

〈史記.魏世家〉:

  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

 

  不說別的,戰國末年呂不韋、西漢初年劉安的時代,佛教傳入了嗎?哪來的「輪迴不息」?「鷹化為鳩、鷰雀入海化為蛤、如雀蛤鷹鳩之化、田鼠化為鴽」這些春秋末年就流行的東西,是指物種之間的轉化,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到底跟輪迴有什麼關係?列子「鷰之為蛤也(老聃、子夏「鷰雀入海化為蛤」、關尹子「雀蛤鷹鳩之化」、趙簡子雀入于海為蛤」)田鼠之為鶉也(〈逸周書.時訓〉:田鼠化為鴽)」都只是春秋末年就已經流行的東西,這麼多證據,宋廉一個都不提!而且「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是單向且固定的,「人」既並不能回頭生「久竹」,也不能反向生成「馬」,而「鷹化為鳩、鷰雀入海化為蛤」都是固定的,怎麼輪迴?豈不搞笑?遑論「鷰雀」還得「入海」才能「化為蛤」呢?這跟輪迴有什麼關係?而「生」自是「生」,並非「死而後生」,這又跟輪迴需死後進入輪迴有何相似之處?

  再者,列子所謂「醯雞生乎酒」是誤以為「醯雞」這種小蟲是酒生出來的,這其實是錯誤的認知!猶如西方古代誤以為「蜜蜂是閹牛腐化分解後所產生的」、跳蚤是從馬桶中產生的(參考〈中西思維隨筆.「列子的醯雞」與「伊西鐸的蜜蜂」〉),這種錯誤認知跟「輪迴」一點關係都沒有!「酒」也不是生物,也不在「輪迴」之列,佛教從來沒人說過有人輪迴後會變成一瓶酒或一桶酒的!所以宋廉的這種說法無疑是在暴露自己對於文言文與佛教知識的無知!而且這裡的「化」並不是一種「死亡後再生」的過程,而是一種「變化」的過程,如上面所列〈呂氏春秋.仲春紀〉:「鷹化為鳩」,不是鷹死了投胎成了鳩,而是鷹變成了鳩。須知,就算疑古派要把以上所有春秋諸子都打成偽書,《呂氏春秋》是戰國末年著作這件事卻是打不動的!而呂不韋就已經提到了「鷹化為鳩」的相關錯誤認識,結果這裡只跟你扯列子的「醯雞生乎酒」等等!豈不可笑!從以上引文不難看出,宋廉的學識是真的差!

〈列子.天瑞〉:

  子列子適衛,食於道,從者見百歲髑髏,攓蓬而指,顧謂弟子百豐曰:「唯予與彼知而未嘗生未嘗死也。此過養乎?此過歡乎?種有幾:若䵷為鶉,得水為藚,得水土之際,則為䵷蠙之衣。生於陵屯,則為陵舄。陵舄得鬱栖,則為烏足。烏足之根為蠐螬,其葉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為蟲,生灶下,其狀若脫,其名曰鴝掇。鴝掇千日,化而為鳥,其名曰乾餘骨。乾餘骨之沫為斯彌。斯彌為食醯頤輅。食醯頤輅生乎食醯黃軦,食醯黃軦生乎九猷。九猷生乎瞀芮,瞀芮生乎腐蠸。羊肝化為地皋,馬血之為轉鄰也,人血之為野火也。鷂之為鸇,鸇之為布穀,布穀久復為鷂也,鷰之為蛤也田鼠之為鶉也,朽瓜之為魚也,老韭之為莧也,老羭之為猿也,魚卵之為蟲。亶爰之獸自孕而生曰類。河澤之鳥視而生曰鶂。純雌其名大腰,純雄其名稚蜂。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后稷生乎巨跡,伊尹生乎空桑。厥昭生乎濕。醯雞生乎酒。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久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

〈莊子.至樂〉:

  列子行,食於道,從見百歲髑髏,攓蓬而指之曰:「唯予與女知而未嘗死,未嘗生也。若果養乎?予果歡乎?種有機?得水則為絕,得水土之際則為蛙蠙之衣,生於陵屯則為陵舄,陵舄得鬱棲則為烏足,烏足之根為蠐螬,其葉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為蟲,生於灶下,其狀若脫,其名為鴝掇。鴝掇千日為鳥,其名為乾餘骨。乾餘骨之沫為斯彌,斯彌為食醯。頤輅生乎食醯,黃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上筍下子,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又反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

 

  以上,莊子引了列子的話,如果按照宋廉的說法,那麼莊子這一篇〈莊子.至樂〉,以及以上所有提到「化」的全是「輪迴不息說」,因此都只能是佛教傳入以後才有的東西!那麼不只是莊子,即使是呂不韋、劉安的東西也都要變成假的!而實際上卻只是宋廉讀不懂列子又缺乏春秋末年的相關知識而已!豈不可悲!至於其他荒誕說法,自然也就沒有繼續討論的價值與必要了!程度這麼差,繼續討論下去,只是浪費大家時間而已!

  因此,宋濂的說法全然無效!

2025年1月15日 星期三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李石《方舟集》

 宋.李石《方舟集》

〈方舟集.列子辯上〉:

  劉向以《列子》〈湯問〉、〈穆王〉二篇非君子之言,〈湯問〉則莊子湯之問棘以大椿、鯤鵬變化,列子作「夏革」。晉張湛注:莊子以革作棘。〈穆王〉篇論西極有化人來,又〈仲尼〉篇稱孔子答商太宰,稱西方之聖,意其說佛也!然佛出漢明帝時,湛乃謂列子語與佛相㕘,蓋指其幻學也!豈西方之佛幻已肇於列子時,為穆王化人事乎!必有能辯之者!

〈方舟集.列子辯下〉:

  孟子距楊、墨以楊近、墨遠,為序於儒,以楊為為我之學,一毫不拔於天下可也!如禽滑釐對朱之言,則以墨翟、大禹為為人之學,老聃、關尹為為己之學。似以朱况於黄帝、關尹,此列子之有取也。劉向云:楊子之篇,唯貴放逸,與〈力命〉篇乖背,豈放逸近道乎!其何以近於儒!不然,〈力命〉自力命,放逸自放逸耳,必有能辯之者!

 

朔雪寒駁

  李石所提到的「豈西方之佛幻已肇於列子時,為穆王化人事乎!」這正是佛道鬥爭中佛教將釋迦牟尼上提到周穆王時的立基點,只是李石不知。佛教部分僧侶試圖將釋迦牟尼上提到周穆王甚至他父親周昭王時(這當是因為佛教徒發現如果把化人當成釋迦牟尼,那是非常荒誕的事情!因此讓其他佛來當化人!如此,釋迦牟尼只能再提前了!參考〈季羨林〉一節!),就是為了輾壓被道教徒上提到周幽王時的老聃。既然釋迦牟尼都比老聃早生了,那麼老聃怎麼可能來化胡(釋迦牟尼)呢?佛去化老子還差不多!這就是當初佛道之爭中雙方想出的合乎邏輯的餿主意!而佛教徒就是著眼於道家經典《列子》來作文章的,畢竟是道家自己的經典上說的,道家就難以反駁!而且這本經典不是什麼外人的經典,而是老聃的徒弟關尹子的徒弟列子所寫的。卡著這層直系師徒關係,道教的人想要反駁就更困難了!確實,以先秦以後的人的邏輯水平而論,想要反駁,非常困難!如果是墨家或名家,佛教徒便難取巧!

  這一篇由於李石提出另一種可能「豈西方之佛幻已肇於列子時,為穆王化人事乎!」因此被楊伯峻打槍,直接不收了!本篇也沒有提出新的說法,就是疑古派擅長的無止盡的重複某些觀點罷了!自然也沒有多加反駁與評論的必要了!

2025年1月14日 星期二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黃震《黃氏日鈔》

 

五、黃震《黃氏日鈔》

黃震〈黄氏日抄.撰讀諸子一〉:

  列子才穎逸而性沖澹,生亂離而思寂寞。默察造化消息之運,於是乎輕死生;輕視人間生死之常,於是乎遺世事。其靜退似老聃,而實不為老聃;老聃用陰術,而列子無之。其誕謾似莊周,而亦不為莊周;莊周侮前聖,而列子無之。不過愛身自利,其學全類楊朱,故其書有〈楊朱〉篇,凡楊朱之言論備焉。而張湛序其書,乃謂往往與佛經相參。今按列子鄭人,而班、馬不以預列傳。其書八篇,雖與劉向校讎之數合,實則典午氏〔朔雪寒註:典午氏即司馬氏之隱語,代指晉朝。〕渡江後方雜出於諸家。其皆列子之本真與否,殆未可知!〔朔雪寒駁:這種說法完全是基於曲解張湛序而來,天下本來就不只張湛有這本書,這是常識!而東漢末年以至於張湛之時仍有一堆人持有此書、運用此書的譬喻、典故!說「渡江後方雜出於諸家」完全就是胡說八道、無稽之談!〕今考辭旨所及,疑於佛氏者凡二章。其一謂周穆王?西域有化人來,殆於指佛。〔朔雪寒駁:這是完全忽視了列子所描述的關於化人的行徑,僅僅著眼於一個「西」字而來的想像!然是時佛猶未生,而所謂騰而上中天化人之宮者,乃稱神遊,歸於說夢,本非指佛也。朔雪寒駁:說本非指佛是確實,畢竟化人的行徑與釋迦牟尼、佛教僧侶可謂完全相反。能看到這一點已經遠勝很多本公案的疑古者了!〕其一謂商太宰問聖人於孔子,孔子歷舉三皇五帝非聖,而以聖者歸之西方之人,殆於指佛,然孔子決不黜三五聖人,而顧泛指西方為聖,且謂西方不化自行,蕩蕩無能名,蓋寓言華胥國之類,絕與寂滅者不侔,亦非指佛也。使此言果出於列子,不過寓言,不宜因後世佛偶生西域,而遂以牽合。使此言不出於列子,則晉人好佛,因列子多誕,始寄影其間,冀為佛氏張本爾。何相參之有哉?且西域之名,始於漢武,列子預言西域,其說尤更可疑。佛本言戒行,而後世易之以不必持戒者,其說皆陰主列子,皆斯言實禍之。不有卓識,孰能無惑耶?〔朔雪寒駁:列子影響佛教之一例!而影響最劇烈的莫過於迫使部分佛教徒將釋迦牟尼的出生時間硬提到周穆王時。

  中山公子牟悅楚人公孫龍詭辭,而其正子輿非之,至斥以設令發於餘竅,子亦將承之。其論甚正,而列子載焉!此誕說,波流中砥柱也。又謂「慎爾言,將有知之;慎爾行,將有隨之。」「廢在身,稽在人。」「湯武愛天下,故王;桀紂惡天下,故亡。此所稽也。」又謂嘗觀神農有炎之得稽虞、夏、商、周之書,度諸法士賢人之言,所以存亡廢興而不由此道者,未之有也。凡皆異乎列子平日之言!〔朔雪寒駁:這種說法非常荒誕,什麼叫做「列子平日之言」?《列子》全書不是列子自己說的就是引用了前人的文字,或者如宋康王等後代誤歸為《列子》的。試問什麼叫做「列子平日之言」?〕為八篇之最!粹楊朱拔一毛利天下不為,而列子宗之!蓋愛身者也!然謂舜、禹、周、孔之聖為自苦,謂桀、紂之縱為自得,謂子産屈於公孫朝、公孫穆荒滛酒色之辨,而謂朝、穆真人!且力排貴生愛身之為非是!又何自背其平日區區之守耶!此為八篇之最!舛者九淵之說,出於列子,謂列子之師壺子示神巫季咸以未始出吾宗,而季咸走滅者也,此所謂以無所考相欺!而近世名儒陸象山以之自名,豈别有所本耶!

 

朔雪寒駁

  黃震說:「且西域之名,始於漢武,列子預言西域,其說尤更可疑。」首先,列子壓根兒沒說過「西域」兩個字!其次,即使列子說過「西域」,這個「空間詞彙」如果不是由政府下令頒布的,具有確切的誕生日期,那麼列子本在漢武帝之前,那將是列子首先提到了這個名詞而非反之!否則即是不當預設!然而重點就在於列子根本就沒有提過「西域」兩個字,試問列子怎麼「預言」、哪裡「預言」?這不是栽贓誣陷嗎?

  列子關於「西」方與國家的相關描述如下:

〈列子.周穆王〉:

  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虛不墜,觸實不礙。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既已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推路寢以居之,引三牲以進之,選女樂以娛之化人以為王之宮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廚饌腥螻而不可饗,王之嬪御膻惡而不可親。穆王乃為之改築。土木之功,赭堊之色,無遺巧焉。五府為虛,而臺始成。其高千仞,臨終南之上,號曰中天之臺。簡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曳齊紈。粉白黛黑,珮玉環。雜芷若以滿之,奏承雲、六瑩、九韶、晨露以樂之。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化人猶不舍然,不得已而臨之。

〈列子.周穆王〉:

  西極之南隅有國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之國。陰陽之氣所不交,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晝夜亡辨。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五旬一覺,以夢中所為者實,覺之所見者妄。四海之齊謂中央之國,跨河南北,越岱東西,萬有餘里。其陰陽之審度,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晝一夜。其民有智有愚。萬物滋殖,才藝多方。有君臣相臨,禮法相持。其所云為,不可稱計。一覺一寐,以為覺之所為者實,夢之所見者妄。東極之北隅有國曰阜落之國。其土氣常燠,日月餘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實,不知火食,性剛悍,彊弱相藉,貴勝而不尚義;多馳步,少休息,常覺而不眠。

〈列子.仲尼〉:

  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弗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商太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閒,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商太宰嘿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

 

  原來一堆不讀書的疑古派所謂的佛、釋迦牟尼是周穆王「選女樂以娛之」卻「以為王之宮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廚饌腥螻而不可饗,王之嬪御膻惡而不可親。」於是讓周穆王「簡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而「猶不舍然」的人物?這是只要稍微懂點佛教的基本常識的人都能否定的事情,結果一眾疑古派看到一個「西」字就抓狂入魔了!而且古代印度相對於中國可以叫做「西極之國」嗎?印度哪裡「極」了?如果說清朝以前的學者對於世界所知不多,那也就罷了,怎麼到了二十幾世紀了,還有一大票的學者連基本的文言文都看不懂、連基本的佛教戒律與釋迦牟尼的事蹟都不清楚,以至於連世界地圖中印度在哪都還搞不清楚,卻來扯什麼列子所提到的「西極之國」來的「化人」是印度的是釋迦牟尼呢?這什麼程度?可悲的是,這種程度的人裡面還有季羨林、錢鍾書等所謂「大師」在其中!

  至於孔子所謂「西方之人有聖者焉」,完全立足於當時孔子所在的位置而論。如果孔子見商太宰仍在魯國,魯國西方的所有統治者包含君主、宰相都可能是他所謂的「西方」「聖者」!而孔子自己「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仍抱持著懷疑態度!擺明了是聽人說來的,不是親眼所見、親身體會的說法!

2025年1月13日 星期一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葉大慶《考古質疑》

四、葉大慶《考古質疑》

宋.葉大慶《考古質疑》卷三:

  列子之書大要與莊子同,不可以其寓言為實也。如〈楊朱〉篇云:晏平仲問養生于管夷吾,夷吾問送死于平仲。〔朔雪寒駁:以偏概全!〕大慶以〈史記.秦紀〉及《穀梁傳》參攷之,秦繆魯僖之十二年已言管仲死〔原註是歲癸酉。〈史記.齊世家〉以管仲卒于桓公四十一年。如此則是僖公十五年丙子。齊世家誤矣!〕平仲雖莫究其始,然《史記》載嬰死于夾谷之歲,則是魯定公十年也。〔朔雪寒註:根據《道德經論正》第三冊〈先秦諸子與老子.晏子〉一節詳細考證:「晏子的死期可以壓縮到前494年至前491年四月之前。」魯定公十年當前500年,與實際相差甚遠!〕自仲之死至是,已百五十年。使其問荅,仲當垂死之歲、嬰方弱冠之時。嬰有百七十之壽矣!以此知其不然也。又〈史記.管晏列傳〉云:仲卒,齊遵其政,後百餘年有晏子焉。然則二子非同時,而列子之寓言,明矣!《容齋隨筆》云:莊子之鯤鵬、列子之六鼇,其語大若此;〔原註:莊子:「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烏,其名曰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列子.湯問〉第五:「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中有五山。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帝使巨鼇十五舉首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動。龍伯之國有大人,一釣而連六鼇。」〕莊子之蠻觸、列子之焦螟,其語小又若此。〔原註:〈莊子.則陽〉第二十五云:「有國于蝸之左角,曰觸氏;有國于蝸之右角,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列子.湯問〉篇:「江浦之間,蟲曰焦螟。羣飛而集于蚊睫,弗相觸也。棲宿去來,蚊弗覺也。離朱方畫拭眥,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形;師曠方夜擿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大慶謂:凡若此類,人固知其寓言!如引古人問荅,容有未易覺者。故大慶特舉「盜跖之譏孔子」與「管晏之問荅」以明之。

  劉向校列子書,定著八篇。云:列子,鄭人,與穆公同時。蓋有道者也。孝景時,貴黄老術,此書頗行于世。大慶按:繆公〔案以下「繆公」即上「鄭穆公」,二字古通用。原本未畫一,今姑仍之。〕立于魯僖三十二年,薨于魯宣三年,正與魯文公並世。《列子》書〈楊朱〉篇云:孔子伐木于宋,圍于陳蔡。夫孔子生于魯襄二十二年,繆公之薨五十五年矣!陳蔡之厄,孔子六十三歲。統而言之,已一百十八年。列子,繆公時人,必不及知陳蔡之事,明矣!況其載魏文侯、子夏之問荅,則又後于孔子者也。不特此爾!第二篇載宋康王之事,第四篇載公孫龍之言,是皆戰國時事。上距鄭繆公三百年矣!〔朔雪寒駁:葉大慶的程度明顯在疑古派中程度還算好的,至少懂得舉出宋康王與列子時代不合。可惜不知列子確實可知孔子弟子公孫龍,而孔子弟子公孫龍確實能與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對談。由於葉大慶只知戰國時代有公孫龍,因此有此謬見,但終歸還是比其他疑古派強多了!至少舉出的都是具有年代印記的專有名詞類的證據!〕

  晉張湛為之注,亦覺其非,獨于公孫龍事乃云:「後人増益,無所乖錯,而足有所明,亦何傷乎!如此皆存而不除。」大慶竊有疑焉!因觀〈莊子.讓王〉篇云:「子列子窮,貌有飢色。客有言于鄭子陽曰:『列禦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不好士乎?』子陽即令官遺之粟。列子再拜而辭。使者去,其妻曰:『妾聞: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樂。今有飢色,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不命耶!』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而殺子陽。」觀此,則列子與鄭子陽同時。及攷〈史記.鄭世家〉子陽乃繻公時二十五年殺其相子陽,即周安王四年癸未歲也。然則列子與子陽,乃繻公時人!劉向以為「繆公」!意者誤以「繻」為「繆」歟!雖然,大慶未敢遽以向為誤!姑隠之于心。續見蘇子由〈古史.列子傳〉亦引辭粟之事以為禦寇與繻公同時。又觀吕東萊《大事記》云:安王四年,鄭殺其相駟子陽。遂及列禦寇之事。然後因此以自信。蓋列與莊相去不遠,莊乃齊宣、梁惠同時,列先于莊,故莊子著書,多取其言也。若列子為鄭繻公時人,彼公孫龍乃平原之客,赧王十七年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則公孫龍之事,蓋後于子陽之死一百年矣。而宋康王事又後于公孫龍十餘年。列子烏得而豫書之!信乎後人所増!有如張湛之言矣!然則劉向之誤,觀者不可不察!而公孫龍、宋康王之事為後人所増益,尤不可以不知!


朔雪寒評

  葉大慶這一篇明顯不是質疑《列子》是假書,反倒是根據許多年代上不相合的地方提出質疑,並認為「公孫龍、宋康王之事為後人所増益」,實則僅有「宋康王」是有問題的。這無非也是因為葉大慶對於孔子弟子群與相關事蹟(子夏為魏文侯師)並不熟悉的緣故!但即使如此,全篇看來,其程度確實遠勝「所有」疑古派的所謂考證!畢竟是基於年代矛盾所引出的質疑,而非憑空瞎造的疑古垃圾謬論!

  關於公孫龍、中山公子牟的相關考證可參考:〈家譜順序我說了算: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公案〉一文詳細考證。(收錄於《錢穆《先秦諸子繫年》的文化貢獻》)簡單的說,公孫龍乃孔子弟子,中山公子牟乃魏文侯之子,至於與公孫龍對談的「孔穿」,有兩種可能,一是孔子族人,因此能與公孫龍交談,非常合理。二是後代抄書者因為戰國時代公孫龍的名氣太大,而將《列子》中與公孫龍交談的「孔X」也連帶的改為「孔穿」。先秦時以單名為主,能用的名字非常有限,撞名是常有的事情(參考《左傳》),因此三個同名同姓的名人撞在一起的概率雖低還是存在的!


2025年1月12日 星期日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高似孫〈子略.列子〉

 

三、高似孫〈子略.列子〉

南宋.高似孫〈子略.列子〉:

  劉向論《列子》書,穆王、湯問之事,迂誕恢詭,非君子之言。又觀穆王與化人游,若清都、紫微、鈞天廣樂、帝之所居;夏革所言,四海之外,天地之表,無極無盡;傳記所書固有是事也。人見其荒唐幻異,固以為誕。然觀太史公史殊不傳列子,如莊周所載許由、務光之事。漢去古未遠也,許由、務光往往可稽,遷獨疑之;所謂禦寇之說,獨見於寓言耳,遷於此詎得不致疑耶!

  周之末篇敘墨翟、禽滑釐、慎到、田駢、關尹之徒以及於周,而禦寇獨不在其列。豈禦寇者,其亦所謂鴻蒙、列缺者歟?然則是書與莊子合者十七章,其間尤有淺近迂僻者,特出於後人會萃而成之耳。

  至於「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此故有及於佛,而世猶疑之。夫「天毒之國紀於山海,竺乾之師聞於柱史」,此楊文公之文也。佛之為教已見於是,何待於此者乎!然其可疑可怪者不在此也。

 

朔雪寒駁

  「所謂禦寇之說,獨見於寓言耳,遷於此詎得不致疑耶!」這些都是高似孫的幻想之辭,請問司馬遷何時懷疑列子了?出自《史記》或哪一本書的哪一句話?又如何判定是司馬遷因為懷疑列子此人的真實性所以不立傳?如果就真實性而言,難道司馬遷真的相信「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說,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史記.周本紀〉)司馬遷能信這個卻不能信列子?豈不好笑!更重要的是,沒有任何證據,就是純然臆測,毫無辯駁的需要!

  司馬遷《史記》之列傳,記先秦諸子除「魯仲連」之外,皆有官職在身,即如〈伯夷列傳〉:「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也是貴族身分,且是國君之子並且都具有繼承人身分,伯夷是長子,而孤竹君卻想要讓叔齊繼位,最後兩人一起逃亡。〈仲尼弟子列傳〉眾多孔子弟子都是有官職在身的,主要的弟子幾乎都曾為各國政府服務過,加上孔子的弟子眾多,有特色者眾多,因此一起論述!至於〈孟子荀卿列傳〉之孟子,嚴格說來曾為齊宣王出謀劃策,與魯仲連相似!其中提到的諸多稷下學宮的人物都已被齊王列為大夫。〈刺客列傳〉、〈游俠列傳〉、〈龜策列傳〉、〈日者列傳〉、〈滑稽列傳〉、〈貨殖列傳〉,這些或收錄年代已在先秦之後或相關職業都與列子無關,除此外,〈老子韓非列傳〉中實為後人摻入的老萊子不帶有官職、不曾為官、不為政府服務!以此而論,司馬遷不提列子是完全符合其「列傳」取捨的標準的,至少是絕大多數的標準!如果僅僅是思想家,卻沒有任過職,除了假造的老萊子之外,幾乎沒有!而列子既不是刺客、遊俠、日者,也不是說客、謀士(仍為某些國家服務只是不帶官職,如魯仲連)、富商,更沒有任職為官的記載!因此,司馬遷沒有為列子立傳是完全合理的事情!

  如果因為司馬遷沒有立傳,於是這位作家就是假人、他寫的書就是假書,那這樣的邏輯謬誤豈止無知可笑而已!諸如鄧析、文子、楊朱、惠施、墨子眾多寫書之弟子都無傳,〈孟子荀卿列傳〉也不過如此一筆帶過:「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劇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楚有尸子、長盧;阿之吁子焉。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為節用。或曰并孔子時,或曰在其後。」司馬遷所沒有提到的先秦諸子又何其之多!以此質疑列子之存在、質疑文子之存在、質疑楊朱之存在,豈不荒唐可笑!

  至於「特出於後人會萃而成之耳」之說,更是毫無證據的猜測!沒有反駁之必要!

  至於「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此故有及於佛」的說法。簡單來說,「西方」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是相對於孔子當時所在的位置而論,只要當時孔子不在周朝的最西邊(因此疑古派只有證明了這一點,才能推論出孔子所說的西方是指周朝以外的國家),那孔子所謂的西方完全可以是周朝國內他當時所在位置西邊的任意一個國家!包含秦國!因為孔子的師兄亢倉子不僅被陳國人稱為聖人,而且也曾服務於秦景公,完全可以承擔孔子所說西方聖者的角色!而且如果按照疑古派看到西方就高潮的幻想,試著用疑古派所謂的「西方」解讀以下先秦的文獻:

 

〈詩經.國風.邶風.簡兮〉:

  山有榛,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管子.五行〉:

  昔者黃帝得送尤而明於天道,得大常而察於地利,得奢龍而辯於東方,得祝融而辯於南方,得大封而辯於西方,得后土而辯於北方,黃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

〈管子.輕重丁〉:

  鮑叔馳而西,反報曰:「西方之氓者,帶濟負河,菹澤之萌也,獵漁取薪,蒸而為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鍾,少者六七百鍾,其出之鍾也一鍾,其受息之萌九百餘家」。

〈孔子家語.相魯〉:

  孔子初仕,為中都宰。制為養生送死之節。長幼異食,強弱異任,男女別塗;路無拾遺,器不彫偽;為四寸之棺,五寸之槨,因丘陵為墳,不封不樹。行之一年,而西方之諸侯則焉。

〈孔子家語.公西赤問〉:

  衛莊公之反國,改舊制,變宗廟,易朝市。高子皋問於孔子曰:「周禮繹祭於祊,祊在廟門之西,前朝而後市。今衛君欲其事事一更之,如之何?」孔子曰:「繹之於庫門內,祊之於東市,朝於西方,失之矣。」

〈晏子春秋.外篇上.十一〉:

  明日朝,問于晏子曰:「寡人夜者聞西方有男子哭者,聲甚哀,氣甚悲,是奚為者也?寡人哀之。」

〈墨子.貴義〉:

  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子墨子不聽,遂北,至淄水,不遂而反焉。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東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是圍心而虛天下也,子之言不可用也。」

〈墨子.迎敵祠第六十八〉:

  敵以東方來,迎之東壇,壇高八尺,堂密八。年八十者八人,主祭青旗。青神長八尺者八,弩八,八發而止。將服必青,其牲以雞。

  敵以南方來,迎之南壇,壇高七尺,堂密七,年七十者七人,主祭赤旗,赤神長七尺者七。弩七,七發而止。將服必赤,其牲以狗。

  敵以西方來,迎之西壇,壇高九尺,堂密九。年九十者九人,主祭白旗。素神長九尺者九,弩九,九發而止。將服必白,其牲以羊。

  敵以北方來,迎之北壇,壇高六尺,堂密六。年六十者六人主祭黑旗。黑神長六尺者六,弩六,六發而止。將服必黑,其牲以彘。從外宅諸名大祠,靈巫或禱焉,給禱牲。

〈越絕書.計倪內經第五〉:

  計倪對曰:「人之生無幾,必先憂積蓄,以備妖祥。凡人生或老或弱,或疆或怯,不早備生,不能相葬。王其審之。必先省賦斂,勸農桑。饑饉在問,或水或塘。因熟積以備四方。師出無時,未知所當。應變而動,隨物常羊。卒然有師,彼日以弱,我日以疆。得世之和,擅世之陽,王無忽忘。慎無如會稽之饑,不可再更。王其審之。嘗言息貨,王不聽,臣故退而不言,處於吳、楚、越之間,以魚三邦之利,乃知天下之易反也。臣聞君自耕,夫人自織,此竭於庸力,而不斷時與智也。時斷則循,智斷則備。知此二者,形於體萬物之情,短長逆順,可觀而已。臣聞炎帝有天下,以傳黃帝。黃帝於是上事天,下治地。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使主金。玄冥治北方,白辨佐之,使主水。太皞治東方,袁何佐之,使主木。祝融治南方,僕程佐之,使主火。后土治中央,后稷佐之,使主土。並有五方,以為綱紀。是以易地而輔,萬物之常。王審用臣之議,大則可以王,小則可以霸,於何有哉?」

〈素問.金匱真言論〉:

  西方白色,入通於肺,開竅於鼻,藏精於肺,故病背。其味辛,其類金,其畜馬,其穀稻,其應四時,上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數九,其臭腥。

〈莊子.讓王〉:

  昔周之興,有士二人處於孤竹,曰伯夷、叔齊。二人相謂曰:「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試往觀焉。」至於岐陽,武王聞之,使叔旦往見之。與之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就別說孔子了,早在伯夷、叔齊之時,兩人就說「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結果遇到的還是周武王。這是〈莊子.讓王〉的故事,按照疑古派的謬論,如果沒指明是周武王,怕不又成了另外一尊佛了?而《莊子》也必然要成為偽書了!當然,現實的情況是〈莊子.讓王〉也是被評價為偽造的,不是莊子的手筆,只有在需要拿來打《列子》時,這些偽造的篇章才會臨時具有了真實的身分!(參考〈疑古謬論綜駁.錢鍾書〉一節)

  齊桓公時,鮑叔牙回報:「西方之氓者,帶濟負河,菹澤之萌也,獵漁取薪,蒸而為食。」按照疑古派的邏輯,這是西方人來搶糧食了!

  越王勾踐時的計倪說:「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按照疑古派的邏輯,原來佛的故鄉、羅馬、埃及、希臘都曾經是黃帝的管轄範圍了!總不能,西方聖者就說是西方的佛,治西方就說是治中國境內的西方吧?

  《詩經》所說「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必然是埃及豔后或是釋迦牟尼的老婆了!不然按照疑古派邏輯,中國哪有美人?必得西方才有!

  齊景公對晏子所說:「寡人夜者聞西方有男子哭者」,這西方估計也是佛的故鄉了,哭的男子必然是佛那裡的人了!而齊景公莫名其妙就有了神通順風耳了!這還不坐實無邊的佛法早就已經傳入中國了嗎?豈不可笑!

  孔子斥責返國後的衛莊公「朝於西方」,按照疑古派的邏輯,這是衛莊公向西方國家的政權低頭了啊!

  孔子擔任魯國中都宰一年後,「西方之諸侯則焉」,按照疑古派的邏輯,這西方的諸侯自然只能指印度、羅馬、埃及、希臘的統治者了!

  〈素問.金匱真言論〉:「西方白色,入通於肺。」按照疑古派的邏輯,「西方、白色」,這鐵定只能指西方白人了,估計是希臘人、羅馬人了!至於前後文,其他常識性判斷,都可以免了!

  墨子說的守城陰陽家咒術「敵以西方來,迎之西壇、主祭白旗。」按照疑古派的邏輯,這不就是西方的白人打來了嗎?至於墨子「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殺隻占卜裡的符號白龍都得跑到西方國度才能殺了!

  以上,全是春秋時代或以前的資料,如果按照疑古派看到「西方」就高潮的邏輯與幻想,難道能不鬧笑話嗎?如果不能接受以上荒誕的解釋,為什麼能接受「西方、聖者」必然是「佛」的說法呢?釋迦牟尼究竟何時出生還是個懸案,如果晚於孔子甚至列子,都不知道兩人如何能預知未來!豈不可笑!

2025年1月11日 星期六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朱熹〈觀列子偶書〉摘鈔

 

二、朱熹〈觀列子偶書〉摘鈔

〈朱文公文集.觀《列子》偶書〉:

  向所謂未發者,即列子所謂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爾。豈子思《中庸》之旨哉?丙申臘月,因讀《列子》書此,又觀其言「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書「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之所由出也。他若此類甚眾,聊記其一二,於此可見剽掠之端云。

 

朔雪寒評

  其實朱熹這句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列子》」「其言」「即佛書」「之所由出也」。朱熹的意思明明是佛書抄襲《列子》而非《列子》抄襲佛書,但疑古派卻能把這段文字用相反的意思來介紹給讀者,實在很不簡單。而且更好笑者乃是只「摘抄」粗體的部分,如楊伯峻《列子集釋》,掩蓋誤導的意圖,令人髮指!

  朱熹的看法從以下的引文,更能「清楚」理解:

 

〈朱子語類.釋氏〉:

  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即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若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則自是假,今無說可闢。然今禪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試看古經如《四十二章》等經可見。楊文公集《傳燈錄》說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舊時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卻會做中國樣押韻詩?今看《圓覺》云:「四大分散,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是竊《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門,我尚何存」語。宋景文說《楞嚴》前面䭲是他經,後面說道理處是附會。《圓覺》前數疊稍可看,後面一段淡如一段去,末後二十五定〔輪〕與〔夫〕誓語,可笑。(大雅。以下論釋氏亦出楊墨。)……

  「老子說他一箇道理甚縝密。老子之後有列子,亦未甚至大段不好。說列子是鄭穆公時人。然穆公在孔子前,而列子中說孔子,則不是鄭穆公時人、乃鄭頃公時人也。列子後有莊子,莊子模倣列子,殊無道理。為他是戰國時人,便有縱橫氣象,其文大段豪偉。〈列子序〉中說老子。列子言語多與佛經相類,覺得是如此。疑得佛家初來中國,多是偷老子意去做經,如說空處是也。後業道家做《清靜經》,又卻偷佛家言語,全做得不好。佛經所謂『色即是空』處,他把色、受、想、行、識五箇對一箇『空』字說,故曰『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謂是空也。而《清淨經》中偷此句意思,卻說『無無亦無』,只偷得他『色即是空』,卻不曾理會得他『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之意,全無道理。佛家偷得老子好處,後來道家卻只偷得佛家不好處。譬如道家有箇寶藏,被佛家偷去;後來道家卻只取得佛家瓦礫,殊可笑也。人說孟子只闢楊墨,不闢老氏。卻不知道家修養之說只是為己,獨自一身便了,更不管別人,便是楊氏為我之學。」又曰:「孔子問老聃之禮,而老聃所言禮殊無謂。恐老聃與老子非一人,但不可考耳。」因說「子張學干祿」。先生曰:「如今科舉取者不問其能,應者亦不必其能,只是寫得盈紙,便可得而推行之。如除擢皆然。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皆是吏人做上去。學官只是備員考試而已,初不是有德行道藝可為表率,仁義禮智從頭不識到尾。國家元初取人如此,為之柰何!」(明作)……

  釋氏書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經》,所言甚鄙俚。後來日添月益,皆是中華文士相助撰集。如晉宋間自立講師,孰為釋迦,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轉相欺誑。大抵多是剽竊老子、列子意思,變換推衍以文其說。《大般若經》卷帙甚多,自覺支離,故節縮為《心經》一卷。《楞嚴經》只是強立一兩箇意義,只管疊將去,數節之後,全無意味。若《圓覺經》本初亦能幾何?只鄙俚甚處便是,其餘增益附會者爾。佛學其初只說空,後來說動靜,支蔓既甚,達磨遂脫然不立文字,只是默然端坐,便心靜見理。此說一行,前面許多皆不足道,老氏亦難為抗衡了。今日釋氏,其盛極矣。但程先生所謂「攻之者執理反出其下」。吾儒執理既自卑汙,宜乎攻之而不勝也。(說佛書皆能舉其支離篇章成誦,此不能盡記。謨。)……

  「本朝歐陽公排佛,就禮法上論,二程就理上論,終不如宋景文公捉得正贓出。佛書分明是中國人附益。」問:「佛法所以傳至今,以有禍福之說助之?」曰:「亦不全如此,卻是人佐佑之。初來只有《四十二章經》,至晉宋間乃談義,皆是剽竊老莊,取列子為多。其後達磨來又說禪,又有三事:「一空,二假,三中。空全論空,假者想出世界,中在空假之中。唐人多說假。」(可學。以下闢佛。)

 

  就客觀實際而論,說翻譯佛經者從《列子》處借用、化用了詞彙,是非常合理與符合實際的事情!這一點其實從東漢時期佛教或反佛教人士的言談中就能發現!實際案例如鳩摩羅什大量取用列子師傅關尹子的詞彙、短語、譬喻加入佛經翻譯之中,便是證據確鑿的例子,詳情可參考《《關尹子》公案徹底終結》的相關考證!這裡就不再贅引!

  朱熹關於列子的相關評論,還有如下許多:

 

〈朱子語類.孟子.公孫丑上之上.問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林問「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曰:「此章文義節節相承,須逐節次第理會。此一節只言告子所以『先我不動心者』,皆是以義為外,故就告子所言以辯其是非爾。」又問:「浩然之氣,便是《西銘》意思否?」曰:「考論文義,且只據所讀本文,逐句逐字理會教分明。不須旁引外說,枝蔓游衍,反為無益。如論浩然之氣,便直看公孫丑所問意思如何,孟子所答如何,一徑理會去。使當時問答之意,一一明白了,然後卻更理會四旁餘意未晚。今於孟子之意未能曉得,又卻轉從別處去,末梢都只恁休去。」又問:「詖、淫、邪、遁之意,如何辨別?」曰:「詖、淫、邪、遁雖是四般,然纔有一般,則其餘牽連而生,大概多從詖上起。詖只是偏,才偏,便自是一邊高一邊低,不得其正。如楊氏為我,則蔽於仁;墨氏兼愛,則蔽於義。由其蔽,故多為蔓衍,推之愈闊。如爛物相似,只管浸淫,陷在一處,都轉動不得。如墨者夷之所謂『愛無差等,施由親始』。『愛無差等』是其本說,又卻假托『施由親始』之言,栽接以文其說是也。淫辭如此,自不知其為邪。如列子達生之論,反以好色飲酒為善事,而不覺其離於道也。及其說不行,又走作逃遁,轉從別處去。釋氏毀人倫,去四大。人謂其不可行,則曰:『雖不毀棄人倫,亦可以行吾說。』此其所以必窮也。」又問:「性善之論與浩然之氣如何?」曰:「性善自是性善,何與於此?方理會浩然之氣,未有一些涯際,又卻說性善,又如適來《西銘》之問也。譬如往一處所,在路留連濡滯,正所要往之地愈不能達。何如且一徑直截去,到此處了,卻往他所,何害?此為學者之大病!」(謨)

〈朱子語類.論語.子罕篇上.太宰問於子貢章〉:

  問:「夫子多材多藝,何故能爾?」曰:「聖人本領大,故雖是材藝,他做得自別。只如禮,聖人動容周旋,俯仰升降,自是與它人不同。如射亦然。天生聖人,氣稟清明,自是與他人不同。《列子》嘗言聖人力能拓關,雖未可信,然要之,聖人本領大後,事事做得出來,自別。」(銖)

〈朱子語類.易.復〉:

  「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一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到得冬至前幾日,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是日方始成一畫。不是昨日全無,今日一旦便都復了,大抵剝盡處便生。《莊子》云:『造化密移,疇覺之哉?』這語自說得好。又如《列子》亦謂:『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蓋陰陽浸消浸盛,人之一身自少至老,亦莫不然。」(賀孫。植問:「不頓進,是漸生;不頓虧,是漸消。陰陽之氣皆然否?」曰:「是。」)

〈朱子語類.朱子.訓門人二〉:

  公看道理,失之太寬。譬如小物而用大籠罩,終有轉動。又如一物,上下四旁皆有所添引,如此則必不精矣。當如射者,專心致志,只看紅心。若看紅心,又覷四邊,必不能中。《列子》說一射者懸蝨於戶,視之三年,大如車輪。想當時用心專一,不知有他。雖實無這事,要當如此,所見方精。

〈朱子語類.老氏.老氏、莊、列〉:

  孟子、莊子文章皆好。列子在前,便有迂僻處。左氏亦然,皆好高而少事實。(人傑)

〈朱子語類.老氏.老子書.谷神不死章第六〉:

  「老子之學只要退步柔伏,不與你爭。才有一毫主張計較思慮之心,這氣便粗了。故曰『致虛極,守靜篤』;又曰:『專氣致柔,能如嬰見乎?』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谷。』所謂谿,所謂谷,只是低下處。讓你在高處,他只要在卑下處,全不與你爭。他這要夫極離。常見書本老子便是這般氣象,笑嘻嘻地,便是箇退步占便宜底人。雖未必肖他,然亦是它氣象也。只是他放出無狀來,便不可當。如曰『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他取天下便是用此道。如子房之術,全是如此。嶢關之戰,啗秦將以利,與之連和了,即回兵殺之;項羽約和,已講解了,即勸高祖追之。漢家始終治天下全是得此術,至武帝盡發出來。便即當子房閑時不做聲氣,莫教他說一語,更不可當。少年也任俠殺人,後來因黃石公教得來較細,只是都使人不疑他,此其所以乖也。莊子比老子便不同。莊子又轉調了精神,發出來粗。列子比莊子又較細膩。問:「御風之說,亦寓言否?」曰:「然。」𣚦

〈朱子語類.論文上.論文上〉:

  先生方修《韓文考異》,而學者至。因曰:「韓退之議論正,規模闊大,然不如柳子厚較精密,如〈辨鶡冠子〉及說列子在莊子前〈非國語〉之類,辨得皆是。」黃達才言:「柳文較古。」曰:「柳文是較古,但卻易學,學便似他,不似韓文規模闊。學柳文也得,但會衰了人文字。」(義剛。夔孫錄云:「韓文大綱好,柳文論事卻較精檄,如〈辨鶡冠子〉之類。〈非國語〉中儘有好處。但韓難學,柳易學。」)

 

  從以上朱熹的引文不難看出,朱熹對於列子的態度,以讚揚的為多!更重要的是主張列子在莊子前的固有事實為真,同時認為列子的文采勝於莊子。而實際上,莊子確實是繼列子之後匯集道家作品的主要人物,自然也就包含了吸收很多列子的內容在其中。這一點本書相關章節都有詳細分析,就不再贅述了!

2025年1月10日 星期五

列子公案徹底終結.疑古謬論綜駁.柳宗元〈辨列子〉

 

一、柳宗元〈辨列子〉

柳宗元〈辨列子〉:

  劉向古稱博極群書,然其錄《列子》,獨曰「鄭繆公」時人。繆公在孔子前幾百歲,《列子》書言鄭國皆云子產、鄧析,不知向何以言之如此?《史記》鄭繻公二十四年,楚悼王四年,圍鄭,鄭殺其相駟子陽,子陽正與列子同時,是歲周安王三年,秦惠王、韓烈侯、趙武侯二年,魏文侯二十七年,燕釐公五年,齊康公七年,宋悼公六年,魯繆公十年,不知向言魯繆公時遂誤為鄭耶?不然,何乖錯至如是?其後張湛徒知怪列子書言繆公後事,亦不能推知其時。然其書亦多增竄非其實,要之莊周為放依其辭。其稱夏棘、狙公、紀渻子、季咸皆出列子,不可盡紀。雖不概於孔子道,然而虛泊寥闊,居亂世遠於利,禍不得逮乎身,而其心不窮,易之遯世無悶者,其近是與?余故取焉。其文辭類莊子,而尤質厚,少偽作,好文者可廢耶?其〈楊朱〉、〈力命〉疑其「楊子書」。其言「魏牟、孔穿」皆出列子後,不可信。然觀其辭,亦足通知古之多異術也。讀焉者慎取之而已矣。

 

朔雪寒駁

  柳宗元這一篇其實只是質疑以劉向的博學為什麼會把列子當成「鄭繆公」時候的人,並非質疑《列子》一書的真偽,但後來卻被疑古派拿來做為質疑《列子》為偽書的開端。在這裡,柳宗元也沒有思考到產生「鄭繆公」的其他可能,因為考證本非他的專長!譬如當前的劉向說法作「鄭繆公」,就客觀實際而論,有幾種可能:

  一、劉向確實以為是「鄭繆公」,這又衍生出幾種可能,譬如劉向怎麼會認為是「鄭繆公」,是劉向看到了原始《列子》中的介紹說是「鄭繆公」,還是劉向自己從《列子》的內文判斷出是「鄭繆公」?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為《列子》早已指出列子跟壺丘子林(與子產有交集)、關尹子(老聃弟子,孔子同門)、鄭國執政子陽有過直接或間接交談,這三人都是可以間接確定生存時間的人,而主要活動於春秋末年至戰國初年,其生存時間都與「鄭繆公」無關!因此,如果是劉向看到了原始《列子》中的介紹,那麼就是介紹有誤,劉向沒有細查!但《列子》中多處談到列子與以上三人的對談或互動,且《列子》還能記載楊朱、墨子弟子禽滑釐、子夏弟子段干木、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等人的言談,這些都證明列子所處的時代就是春秋末至戰國初!與「鄭繆公」無關!而劉向能知道全書一些罕見的通假案例(如:賢、形。),表明已經看得非常仔細了!

  二、劉向此段文字在流傳的過程中發生了訛誤。這是最大的可能,因為「繆、繻」兩字形近而誤還發生在其他文本之上,這裡並非孤例!即使是孤例,相比於劉向的知識面與誤判,其可能性也仍然最大!張湛所見劉向的文本已經失誤,這從另一個面向證明了劉向文本的早出。正是因為經過了多次的傳抄,才可能發生這樣的失誤!而柳宗元以為是「魯繆公」誤為「鄭繆公」,卻不思是「鄭繻公」誤為「鄭繆公」,明顯是受限於局部文字正確性的偏見!因為「魯、鄭」並不存在「形音義」相近的任何一種可能,但「繆、繻」卻有形近的特徵!且介紹鄭國人列子卻用魯國人的國王紀年,豈不可笑!

  柳宗元以為「〈楊朱〉、〈力命〉疑其『楊子書』」,這樣的猜測非常合理,至少〈楊朱〉一篇可以肯定就是楊朱的著作《楊子》的內容。因為列子並非楊朱的徒弟,也沒有跟隨在楊朱身邊的記載。想要知道楊朱那些諸如歌哭、狗吠的細節,只有楊朱及其身邊親人、弟子能知道!而這些事件也只有通過著作才能精確傳播於外,遑論戰國中後期的孟子也已經說過「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孟子.滕文公下〉)而楊朱與關尹子都是老聃弟子,《列子》又收錄了戰國初年以前的近乎所有道家主要人物的著作的內容(見本書相關章節),因此收錄《楊子》的部分內容,非常合理!更靠後的《莊子》也收錄了很多《列子》與老聃的內容,先秦諸子許多內容都取自前作,或直接引用(明引、暗引),或進行模仿、改造,在書中使用前人著作文本的例子多可達到數十例至上百例之多,因此這可以視為是當時著書的普遍形式甚至慣例。

  至於柳宗元所說:「其言『魏牟、孔穿』皆出列子後,不可信。」則是忽略了存在同名同姓的可能的偏頗想法!這也很合理,畢竟如果連劉向鄭繆公」之誤都能如此大作文章,從而啟發、鼓舞了日後的疑古派,那自然是不可能想到同名同姓這條路上的!且「魏牟」在戰國時代本有兩個,一個就是初期的「中山公子牟」,一個就是戰國末期的「魏牟」。只是兩人都與「公孫龍」有交集,而「公孫龍」正巧也有兩個,一個是春秋末年孔子的弟子公孫龍,年紀比魏文侯的師傅子夏還小九歲,一個是戰國時期平原君下屬公孫龍。而更巧的是兩個公孫龍又都跟「孔穿」有過交談,只是戰國末期的「孔穿」是孔子的直系後代(或因公孫龍而誤將「孔X」誤為「孔穿」)!而與孔子弟子公孫龍交談的「孔穿」則可能只是孔子家族的後裔而已!春秋時期晉國有「趙穿」,當時的名字以單名為主,而漢字能用的單名並不多,撞名是概率極高的事情,遑論春秋至戰國有數百年之久。孔子弟子公孫龍由於與孔子相差五十五歲,很晚才拜在孔子門下,與孔子互動的記錄因此非常少,不如其他人有名,被一些對七十二弟子不熟的文人遺忘是很正常的事情!孔子弟子公孫龍由於是孔子弟子,因此與孔子家族後裔名叫孔穿者接觸便很合理。也即是說這裡的孔穿以其為孔子的族人的可能性最大!但即使不是,不妨礙同名同姓者與公孫龍交談之真實性。因為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唯一能對上話的公孫龍只有孔子弟子公孫龍一人而已!加上列子確實有機會聽聞中山公子牟與公孫龍的對談,且《列子》一書還記載有魏文侯與子夏的對談,如此一來,孔穿自然只能是與孔子直系後裔子高孔穿同名同姓的人了!或如上言,這個孔穿可能只是因為後人不知公孫龍有兩個,因此將某「孔X」改為「孔穿」!

  關於中山公子牟、魏牟的相關考證可參考〈家譜順序我說了算:魏文侯之子中山公子牟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