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將、莫耶」是東周時代少數能知道確切產生時間的物件,而這組譬喻還有一個與時間線索有關的事蹟,那就是兩把劍雖然一起完成,卻只有雌劍「莫耶」被獻給了吳王闔閭,而雄劍「干將」則被鑄造者「干將」所隱藏起來。至於干將為什麼這麼做,目前似乎無法得到答案。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正因為一開始只有「莫耶」為世人所知,因此從這兩把劍誕生開始,眾多文人便把「莫耶」當成了「利劍」的典範之物!而「莫耶」之所以一開始就能受到眾人矚目,正在於魯國季孫拜訪吳國時,吳王闔閭打算把這把寶劍贈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如果不是季孫因為拜訪吳國新王的這則經歷,我們很難知道「莫耶」究竟何時、因何而成名!
而當「干將」劍終於面世之後,由於已經有「莫耶」寶劍鋒利的名聲,因此最終「干將」與「莫耶」竟發生了罕見的同時之物的典範轉移。而這一點正可以用來判定一些記載究竟是否可靠,或其大致產生的原因與時間!
關於老聃的這個譬喻衍生出非常多的支流,以下只能逐一加以描述。
老聃以「玉器」跟「寶劍」相提並論,這是屬於菁英階層非常重視的兩種物件。譬如吳國季札贈劍故事、衛靈公太子蒯聵「好帶長劍,長一丈」(班固《幽通賦》註),吳王闔閭、越王勾踐的鑄劍故事等等。而齊景公時的弓人之妻便以「奚公之車」來與莫耶進行對比,造弓與造車、鑄劍存在很多相關的工藝,也都屬於工匠階級的知識範疇,因此弓人之妻用「奚公之車」來與寶劍莫耶進行搭配,符合其弓人之妻之知識背景的特色!老聃與弓人之妻的譬喻相差較遠,時間也非常接近,難定先後與影響有無。弓人之妻匿名引用「奚公之車,不能獨走;莫邪雖利,不能獨斷;必有以動之。」則顯然是當時的傳世文獻,由於齊景公逝世於前490年,而莫耶創造於吳王闔閭元年前514年。因此,老聃的創造與弓人之妻所引用的文獻是這期間的產物。
老聃強調的是「砥礪」的功效,孔子與子路的對談,則談到了人必須學習就好像是箭簇必須砥礪才能深入一樣,也即「括而羽之,鏃而砥礪之,其入不益深乎?」因此,尸子「夫昆吾之金,而銖父之錫,使於越之工鑄之以為劍,而勿加砥礪,則以刺不入,以擊不斷;磨之礱礪,加之以黄砥,則其刺也無前,其擊也無下。自是觀之,礪之與弗礪,其相去遠矣。今人皆知礪其劍,而弗知礪其身。夫學,身之礪砥也。」這一整段應該融合了老聃與孔子的論述。
與尸子同時的尉繚子已經將「干將、莫耶」分別提到,「今以莫邪之利,犀兕之堅,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賞如日月,信如四時,令如斧鉞,制如干將」其中莫耶仍是利的典範。因此可以說,干將為世人所知至少在尉繚子時已經如此!
莊子的兩則相關論述:「復讎者不折鏌、干,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是以天下平均。」(〈莊子.達生〉)、「今之大冶鑄金,金踊躍曰『我且必為鏌鋣』,大冶必以為不祥之金。」(〈莊子.大宗師〉)莊子的時代與尉繚子重疊較多,而其所表現的特徵也是提到了干將、莫耶,但仍以莫耶為主要典範!
閭丘邛對齊宣王:「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辟閭、巨闕,天下之利器也,擊石不缺,刺石不銼,使之與管槁決目出眯,其便未必能過管槁也。」尸子與齊宣王有時間交集,商鞅死於前338年時,商鞅幕僚尸子逃亡到蜀國。而齊宣王於前319年至前301年在位。因此可以判定尸子的譬喻早於閭丘邛。「擊石不缺,刺石不銼」其重點仍在「擊、刺」,是用「劍」時代的特徵用語,這一點是整個東周時代的特徵,也與老子的用例吻合。越王勾踐自稱:「穿銅釜,絕鐵缔,胥中決如粢米,故曰巨闕。」巨闕根據荀子所說是吳王闔閭的寶劍,顯然在越國滅吳之後,吳國存世的寶劍也都變成了勾踐的藏品了。而此時,閭丘邛以「辟閭、巨闕」取代「干將、莫耶」為「天下之利器」的代表。
荀子「刑范正,金錫美,工冶巧,火齊得,剖刑而莫邪已。然而不剝脫,不砥厲,則不可以斷繩。剝脫之,砥厲之,則劙盤盂,刎牛馬,忽然耳。」這一段可以說完全吸收了尸子的說法,而有所增益、誇飾。如本是「以刺不入,以擊不斷」被具體化為「不可以斷繩」、本是「其刺也無前,其擊也無下」被具體化為「劙盤盂,刎牛馬,忽然耳」。荀子「繁弱、鉅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檠則不能自正。桓公之蔥,太公之闕,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闔閭之干將、莫邪、鉅闕、辟閭,此皆古之良劍也;然而不加砥厲則不能利,不得人力則不能斷。驊騮、騹驥、纖離、綠耳,此皆古之良馬也;然而必前有銜轡之制,後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駛,然後一日而致千里也。」這一則除了在排比句式上進行了典範轉移,而加入了「名弓、名馬」的元素,更對「弓、劍、馬」三者進行了典範累增,其中寶劍羅列「桓公之蔥,太公之闕,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闔閭之干將、莫邪、鉅闕、辟閭」,其中「干將」仍屬於闔閭,則干將隱藏此劍的做法或者後來被闔閭識破了也不可知!「鉅闕、辟閭」與「干將、莫邪」並列,明顯是荀子吸收了閭丘邛的說法所進行的典範累增手法,但也只是收到吳王闔閭的眾多寶劍而已!閭丘邛略早於荀子,因此可以說這段時間「鉅闕、辟閭」有被用來典範轉移的作用,但最終未能成功。而荀子最後一則相關的論述是「延則若莫邪之長刃,嬰之者斷;兌則若莫邪之利鋒,當之者潰。」其中荀子雖知干將,但一如尉繚子,仍是以莫耶為利劍的典範!
典範轉移需要有新的典範出現,始有可能發生。因此文人要對「莫耶」進行典範轉移,也需要有新的寶劍出現才有可能。「干將」是其中一個比較特別的例子!但尉繚子、荀子之時只是有取代莫耶的跡象出現而已,並未真的取代。蘇秦在對韓宣王(韓宣王死於前312年)所做的譬喻之中,提到了新的典範:「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抉跋芮,無不畢具。」這是一個弓與劍合併的案例,由於蘇秦與荀子都是針對軍事而做的譬喻,因此都用了「弓」的元素,而撇除了老聃的玉器、弓人之妻的車器。其中蘇秦已經提出了出自韓國的新名劍與名戟,「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其中的「棠谿、墨陽、龍淵、太阿」都曾經被嘗試用來取代莫耶,但也都失敗了!或許這與這些名劍缺乏了關於創造莫耶寶劍的神秘故事一點有關!蘇秦的另一個對齊閔王的譬喻:「今雖干將、莫邪,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堅箭利金,不得弦機之利,則不能遠殺矣。」也是結合了弓劍立說。而蘇秦死於前284年,與荀子時代重疊較多。一般認為蘇秦針對許多王者的言論是假的,如果僅用譬喻演變的規律結合文本演變常見的訛誤來考察,那麼蘇秦與諸位王者的故事不一定是假的而更大的可能卻是弄錯了王者。而以這個例子而論,其實蘇秦所說還是符合其時代特徵的。
劉安:「夫純鉤、魚腸之始下型,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加之以砥礪,摩其鋒鍔,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明鏡之始下型,矇然未見形容,及其粉以玄錫,摩以白旃,鬢眉微豪,可得而察。夫學,亦人之砥錫也,而謂學無益者,所以論之過。」則吸收了尸子近乎全部的元素。並以「純鉤、魚腸」為典範!是求新求變之作,卻未能成功!劉安的另外一個譬喻是:「淳均之劍不可愛也,而歐冶之巧可貴也。」其中「純鉤」當為「純均、淳均」之誤!「純淳」音近、「鉤均」形近。
桓寬在〈鹽鐵論.論勇〉中記載了多位知識份子的對話,其中大夫提到「世言強楚勁鄭,有犀兕之甲,棠谿之鋌也。內據金城,外任利兵,是以威行諸夏,強服敵國。」文學提到:「楚、鄭之棠谿、墨陽,非不利也;犀冑兕甲,非不堅也。然而不能存者,利不足恃也。秦兼六國之師,據崤、函而御宇內,金石之固,莫耶之利也。然陳勝無士民之資,甲兵之用,鉏耰棘橿,以破衝隆。武昭不擊,烏號不發。所謂金城者,非謂築壤而高土,鑿地而深池也。所謂利兵者,非謂吳、越之鋌,干將之劍也。」提到了戰國時代的韓國(鄭)的「棠谿、墨陽」以及春秋時代的「干將、莫耶」。「鉅闕、辟閭」被「棠谿、墨陽」取代而「干將、莫耶」仍存活了下來。
王充「世稱利劍有千金之價,棠谿、魚腸之屬,龍泉(龍淵)、太阿之輩,其本鋌,山中之恆鐵也,冶工鍜鍊,成為銛利。豈利劍之鍜與鍊,乃異質哉?」用「棠谿、魚腸之屬,龍泉、太阿之輩」作為典範羅列,已無干將、莫耶在其中,其中僅有「魚腸」與其所列的其他三項不類,「魚腸」是吳王闔閭用來刺殺吳王僚的匕首,按照薛燭的說法,「魚腸、巨闕(鉅闕)」都屬於小形,與大形不類。根據蘇秦的說法與〈越絕書.外傳記寶劍〉的說法:「歐冶子、干將鑿茨山,洩其溪,取鐵英,作為鐵劍三枚:一曰龍淵,二曰泰阿(太阿),三曰工布。」,則「魚腸」的時代與「干將、莫耶、龍泉(龍淵)、太阿」接近但與「棠谿」為遠了!因此不類的僅有「棠谿」。
前於莫耶的寶劍不少,但相關記載僅有亢倉子「蜚景」之說,因此被莫耶所轉移的案例幾不可知!但關於莫耶所引發的典範轉移,卻非常之多。譬如:蘇秦提出「棠谿、墨陽」之後,劉安便有「服劍者期於銛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東漢.王逸有「攝衣兮緩帶,操我兮墨陽。」是「墨陽」獨當一面,西漢.劉向有「執棠谿以刜蓬兮,秉干將以割肉。」是「棠谿、干將」合稱。後漢.杜篤「要龍淵,首鏌鋣」是「龍淵、莫耶」合稱。莫耶為闔閭之劍、龍淵為勾踐之劍,杜篤以此作對。凡此之例眾多,「干將」也在戰國中期時嶄露頭角,並在幾次文人的創作中取代了莫耶,譬如劉向、王充。但綜合而論,「莫耶」始終並未被成功典範轉移。直到唐朝時,由於老聃取得了崇高的地位,而《文子》的影響也來到了頂峰,最終影響了眾多文人的創作。以《全唐詩》為例,其中無「干將」單獨用例,有「干、鏌」合稱兩例,有「鏌鋣」十三例、「莫耶」一例!「莫耶」仍然維持著其利劍的典範,至於其他名劍,則多數已經被人們所遺忘了!
弓人之妻這個「奚公之車,不能獨走;莫邪雖利,不能獨斷;必有以動之。」的譬喻,後來被蘇秦與荀子所吸收與化用,蘇秦對齊閔王說:「今雖干將、莫邪,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堅箭利金,不得弦機之利,則不能遠殺矣。矢非不銛,而劍非不利也,何則?權藉不在焉。」此時,干將已經出現,因此蘇秦已將兩把寶劍相提並論了!荀子稱:「繁弱、鉅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檠則不能自正。桓公之蔥,太公之闕,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闔閭之干將、莫邪、鉅闕、辟閭,此皆古之良劍也;然而不加砥厲則不能利,不得人力則不能斷。驊騮、騹驥、纖離、綠耳,此皆古之良馬也;然而必前有銜轡之制,後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駛,然後一日而致千里也。」呂不韋將弓人之妻所引一句抽象化為「劍不徒斷,車不自行,或使之也。」屬於少見的操作,從此書收錄百家言論的性質來判定,則此句可能是弓人之妻譬喻的原型!而其中的「走」已經被改為「行」,為常見的改造!劉向吸收了荀子「馬、劍、弓」的框架,簡化改作:「騏驥雖疾,不遇伯樂,不致千里;干將雖利,非人力不能自斷焉;烏號之弓雖良,不得排檠,不能自任;人才雖高,不務學問,不能致聖。」並新增「人才雖高,不務學問,不能致聖。」但顯然這一句的邏輯與前面三句的邏輯是不同的,因此仍屬於失敗的改造。而荀子「繁弱、鉅黍」也被取代為「烏號之弓」,也即〈呂氏春秋.貴公〉記載老子、孔子針對楚恭王丟失名弓一事進行評論的名弓。
王充化用了弓人之妻與蘇秦的譬喻而作:「干將之刃,人不推頓,苽瓠不能傷;篠簬之箭,機不能動發,魯縞不能穿。非無干將、篠簬之才也,無推頓發動之主,苽瓠、魯縞不穿傷,焉望斬旗穿革之功乎?」此例中,「莫耶」被「干將」取代!因此蘇秦、王充在羅列名劍時,雖忽略「干將、莫耶」,但在非羅列的情況下,則仍是以「干將、莫耶」或其中之一為典範。同時,王充也將蘇秦「堅箭利金」具體化為名箭「篠簬之箭」,屬於新增典範的案例!至於「苽瓠不能傷、魯縞不能穿」則顯然比「不能獨斷、不能割劌矣、不能遠殺」更為誇飾了!
〈吳越春秋.闔閭內傳.闔閭元年(前514年)〉:
城郭以成,倉庫以具,闔閭復使子胥、屈蓋餘、燭傭習術戰騎射御之巧,未有所用,請干將鑄作名劍二枚。干將者,吳人也,與歐冶子同師,俱能為劍。越前來獻三枚,闔閭得而寶之,以故使劍匠作為二枚:一曰干將,二曰莫耶。莫耶,干將之妻也。
干將作劍,來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陰陽同光,百神臨觀,天氣下降,而金鐵之精不銷淪流,於是干將不知其由。莫耶曰:「子以善為劍聞於王,使子作劍,三月不成,其有意乎?」干將曰:「吾不知其理也。」莫耶曰:「夫神物之化,須人而成,今夫子作劍,得無得其人而後成乎?」干將曰:「昔吾師作冶,金鐵之類不銷,夫妻俱入冶爐中,然後成物。至今後世,即山作冶,麻絰葌服,然後敢鑄金於山。今吾作劍不變化者,其若斯耶?」莫耶曰:「師知爍身以成物,吾何難哉!」於是干將妻乃斷髮剪爪,投於爐中,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裝炭,金鐵乃濡。遂以成劍,陽曰干將,陰曰莫耶,陽作龜文,陰作漫理。
干將匿其陽,出其陰而獻之。闔閭甚重。既得寶劍,適會魯使季孫聘於吳,闔閭使掌劍大夫以莫耶獻之。季孫拔劍之鍔中缺者大如黍米。歎曰:「美哉,劍也!雖上國之師,何能加之!夫劍之成也,吳霸;有缺,則亡矣。我雖好之,其可受乎?」不受而去。
〈吳越春秋.闔閭內傳.闔閭三年〉:
楚昭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於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風湖子而問曰:「寡人臥覺而得寶劍,不知其名,是何劍也?」風湖子曰:「此謂湛盧之劍。」昭王曰:「何以言之?」風湖子曰:「臣聞:吳王得越所獻寶劍三枚:一曰魚腸,二曰磐郢,三曰湛盧。魚腸之劍,已用殺吳王僚也;磐郢以送其死女;今湛盧入楚也。」昭王曰:「湛盧所以去者何也?」風湖子曰:「臣聞越王元常使歐冶子造劍五枚以示薛燭,燭對曰:『魚腸劍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以殺君,子以殺父。』故闔閭以殺王僚。『一名磐郢,亦曰豪曹,不法之物,無益於人。』故以送死。『一名湛盧,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寄氣託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衝拒敵。然人君有逆理之謀,其劍即出,故去無道以就有道。』今吳王無道,殺君謀楚,故湛盧入楚。」昭王曰:「其直幾何?」風湖子曰:「臣聞此劍在越之時,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鄉三十,駿馬千匹,萬戶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燭對曰:『赤堇之山已令無雲,若耶之溪深而莫測,群臣上天,歐冶死矣。雖傾城量金,珠玉盈河,猶不能得此寶,而況有市之鄉,駿馬千匹,萬戶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悅,遂以為寶。
〈越絕書.外傳記吳地傳〉:
闔廬冢,在閶門外,名虎丘。下池廣六十步,水深丈五尺。銅槨三重。澒池六尺。玉鳧之流,扁諸之劍三千,方圓之口三千。時耗、魚腸之劍在焉。十萬人築治之。取土臨湖口。葬三日而白虎居上,故號為虎丘。
〈越絕書.外傳記寶劍〉:
昔者,越王句踐有寶劍五,聞於天下。客有能相劍者,名薛燭。王召而問之,曰:「吾有寶劍五,請以示之。」薛燭對曰:「愚理不足以言,大王請,不得已。」乃召掌者,王使取毫曹。薛燭對曰:「毫曹,非寶劍也。夫寶劍,五色並見,莫能相勝。毫曹已擅名矣,非寶劍也。」王曰:「取巨闕。」薛燭曰:「非寶劍也。寶劍者,金錫和銅而不離。今巨闕已離矣,非寶劍也。」王曰:「然巨闕初成之時,吾坐於露壇之上,宮人有四駕白鹿而過者,車奔鹿驚,吾引劍而指之,四駕上飛揚,不知其絕也。穿銅釜,絕鐵缔,胥中決如粢米,故曰巨闕。」王取純鈞,薛燭聞之,忽如敗。有頃,懼如悟。下階而深惟,簡衣而坐望之。手振拂揚,其華捽如芙蓉始出。觀其釽,爛如列星之行;觀其光,渾渾如水之溢於塘;觀其斷,巖巖如瑣石;觀其才,煥煥如冰釋。「此所謂純鈞耶?」王曰:「是也。客有直之者,有市之鄉二,駿馬千疋,千戶之都二,可乎?」薛燭對曰:「不可。當造此劍之時,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耶之溪,涸而出銅;雨師掃灑,雷公擊橐;蛟龍捧鑪,天帝裝炭;太一下觀,天精下之。歐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盧,二曰純鈞,三曰勝邪,四曰魚腸,五曰巨闕。吳王闔廬之時,得其勝邪、魚腸、湛盧。闔廬無道,子女死,殺生以送之。湛盧之劍,去之如水,行秦過楚,楚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將首魁漂而存焉。秦王聞而求之,不得,興師擊楚,曰:『與我湛盧之劍,還師去汝。』楚王不與。時闔廬又以魚腸之劍刺吳王僚,使披腸夷之甲三事。闔廬使專諸為奏炙魚者,引劍而刺之,遂弒王僚。此其小試於敵邦,未見其大用於天下也。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測。群神不下,歐冶子即死。雖復傾城量金,珠玉竭河,猶不能得此一物,有市之鄉二、駿馬千疋、千戶之都二,何足言哉!」
〈文子.上德〉:
老子曰:……璧瑗之器,礛䃴之功也;莫邪斷割,砥礪之力也。
〈文子.道原〉:
老子曰:……
故兵莫憯乎志,鏌鎁為下;寇莫大於陰陽,而枹鼓為細。所謂大寇伏尸不言節,中寇藏於山,小寇遯於民間。
〈文子.上德〉:
老子曰:……操銳以刺,操刃以擊,何怨於人!
〈文子.道原〉:
老子曰:……擊之不創,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灼之不熏。
〈文子.道德〉:
老子曰:天行道者,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巧,擊之不中。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而猶辱也。未若使人雖勇不能刺,雖巧不能擊。夫不敢者,非無其意也,未若本無其意。夫無其意者,未有愛利之心也,不若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懽然皆欲愛利之。若然者,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天下莫不願安利之。「故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吳越春秋.闔閭內傳.闔閭元年(前514年)〉:
城郭以成,倉庫以具,闔閭復使子胥、屈蓋餘、燭傭習術戰騎射御之巧,未有所用,請干將鑄作名劍二枚。干將者,吳人也,與歐冶子同師,俱能為劍。越前來獻三枚,闔閭得而寶之,以故使劍匠作為二枚:一曰干將,二曰莫耶。莫耶,干將之妻也。
〈韓詩外傳.卷八〉:
齊景公使人為弓,三年乃成,景公得弓而射,不穿三札,景公怒,將殺弓人。弓人之妻往見景公曰:「蔡人之子,弓人之妻也。此弓者、太山之南,烏號之柘,騂牛之角,荊麋之筋,河魚之膠也。四物、天下之練材也,不宜穿札之少如此。且妾聞:奚公之車,不能獨走;莫邪雖利,不能獨斷;必有以動之。夫射之道:在手若附枝,掌若握卵,四指如斷短杖,右手發之,左手不知,此蓋射之道。」景公以為儀而射之,穿七札,蔡人之夫立出矣。《詩》曰:「好是正直。」
〈呂氏春秋.用民〉:
劍不徒斷,車不自行,或使之也。夫種麥而得麥,種稷而得稷,人不怪也。用民亦有種,不審其種,而祈民之用,惑莫大焉。
〈說苑.建本〉:
騏驥雖疾,不遇伯樂,不致千里;干將雖利,非人力不能自斷焉;烏號之弓雖良,不得排檠,不能自任;人才雖高,不務學問,不能致聖。水積成川,則蛟龍生焉;土積成山,則豫樟生焉;學積成聖,則富貴尊顯至焉。
〈說苑.建本〉:
孔子謂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長劍。」孔子曰:「非此之問也,請以汝之所能,加之以學,豈可及哉!」子路曰:「學亦有益乎?」孔子曰:「夫人君無諫臣則失政;士無教交,則失德;狂馬不釋其策,操弓不返於檠;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成;毀仁惡士,且近於刑。君子不可以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弗揉自直,斬而射之,通於犀革,又何學為乎?」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砥礪之,其入不益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哉!」
〈韓詩外傳.卷八〉:
魯哀公問冉有曰:「凡人之質而已,將必學而後為君子乎?」冉有對曰:「臣聞之:雖有良玉,不刻鏤,則不成器;雖有美質,不學,則不成君子。」
〈群書治要.尸子.勸學〉:
學不倦,所以治己也;教不厭,所以治人也。是故,子路,卞之野人;子貢,衛之賈人;顔涿聚,盗也;顓孫師,駔也。孔子教之,皆為顯士。夫學,譬之猶礪也。夫昆吾之金,而銖父之錫,使於越之工鑄之以為劍,而勿加砥礪,則以刺不入,以擊不斷,磨之礱礪,加之以黄砥,則其刺也無前,其擊也無下。自是觀之,礪之與弗礪,其相去遠矣。今人皆知礪其劍,而弗知礪其身。夫學,身之礪砥也。
〈太平御覽.雜物部二.礪〉:
《尸子》曰:鐵使于越之工,鑄之以為劍,而勿加砥礪,則以刺不入,擊不斷;磨之以礱礪,加之以黃砥,則刺也無前,擊也無下。自是觀之,礪之與弗礪,其相去遠矣!今人皆礪其劍,而弗知礪其身。夫學,身之砥礪也。
〈韓非子.內儲說下〉:
文公之時,宰臣上炙而髮繞之,文公召宰人而譙之曰:「女欲寡人之哽邪?奚為以髮繞炙。」宰人頓首再拜請曰:「臣有死罪三:援礪砥刀,利猶干將也,切肉,肉斷而髮不斷,臣之罪一也;援木而貫臠而不見髮,臣之罪二也;奉熾爐,炭火盡赤紅,而炙熟而髮不燒,臣之罪三也。堂下得無微有疾臣者乎?」公曰:「善。」乃召其堂下而譙之,果然,乃誅之。
一曰。晉平公觴客,少庶子進炙而髮繞之,平公趣殺炮人,毋有反令,炮人呼天曰:「嗟乎!臣有三罪,死而不自知乎?」平公曰:「何謂也?」對曰:「臣刀之利,風靡骨斷而髮不斷,是臣之一死也;桑炭炙之,肉紅白而髮不焦,是臣之二死也;炙熟又重睫而視之,髮繞炙而目不見,是臣之三死也。意者堂下其有翳憎臣者乎?殺臣不亦蚤乎!」
〈莊子.庚桑楚〉:
券內者行乎無名,券外者志乎期費。行乎無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費者,唯賈人也,人見其跂,猶之魁然。與物窮者,物入焉;與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無親,無親者盡人。兵莫憯於志,鏌鋣為下;寇莫大於陰陽,無所逃於天地之間。非陰陽賊之,心則使之也。
〈太平御覽.兵部七十五.劍下〉:
《墨子》曰:良劍期乎利,不期乎莫耶。
〈論衡.效力〉:
干將之刃,人不推頓,苽瓠不能傷;篠簬之箭,機不能動發,魯縞不能穿。非無干將、篠簬之才也,無推頓發動之主,苽瓠、魯縞不穿傷,焉望斬旗穿革之功乎?故引弓之力不能引彊弩。弩力五石,引以三石,䈥絕骨折,不能舉也。故力不任彊引,則有變惡折脊之禍;知不能用賢,則有傷德毀名之敗。論事者不曰才大道重,上不能用,而曰不肖不能自達。自達者帶絕不抗,自衒者賈賤不讎。
〈尉繚子.武議〉:
勝兵似水,夫水至柔弱者也,然所以觸,丘陵必為之崩,無異也,性專而觸誠也。今以莫邪之利,犀兕之堅,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
〈尉繚子.兵令下〉:
賞如日月,信如四時,令如斧鉞,制如干將,士卒不用命者,未之聞也。
〈淮南子.主術〉:
夫舟浮于水,車轉于陸,此勢之自然也。木擊折轊,水戾破舟,不怨木石而罪巧拙者,知故不載焉。是故道有智則惑,德有心則險,心有目則眩。兵莫憯於志,而莫邪為下;寇莫大於陰陽,而枹鼓為小。
〈淮南子.繆稱〉:
夫察所夜行,周公慚乎景,故君子慎其獨也。釋近斯遠,塞矣。聞善易,以正身難。夫子見禾之三變也,滔滔然曰:「狐向丘而死,我其首禾乎!」故君子見善則痛其身焉。身苟正,懷遠易矣。故《詩》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小人之從事也,曰苟得,君子曰苟義。所求者同,所期者異乎!擊舟水中,魚沈而鳥揚,同聞而殊事,其情一也。僖負羈以壺餐表其閭。趙宣孟以束脯免其軀,禮不隆,而德有餘,仁心之感恩接而憯怛生。故其入人深。俱之叫呼也,在家老則為恩厚,其在責人則生爭鬥。故曰:兵莫憯于意志,莫邪為下;寇莫大於陰陽,枹鼓為小。聖人為善,非以求名,而名從之。名不與利期,而利歸之。故人之憂喜,非為蹗,蹗焉往生也。故至人不容。故若眯而撫,若跌而據。聖人之為治,漠然不見賢焉,終而後知其可大也。若日之行,騏驥不能與之爭遠。
〈莊子.達生〉:
子列子問關尹曰:「至人潛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請問何以至於此?」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吾語女。凡有貌象聲色者,皆物也,物與物何以相遠?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夫得是而窮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將處乎不淫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遊乎萬物之所終始,壹其性,養其氣,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郤,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胷中,是故遻物而不慴。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而況得全於天乎!聖人藏於天,故莫之能傷也。」復讎者不折鏌、干,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是以天下平均。故無攻戰之亂,無殺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開天者德生,開人者賊生。不厭其天,不忽於人,民幾乎以其真。
〈莊子.大宗師〉:
子來曰:「父母於子,東西南北,唯命之從。陰陽於人,不翅於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聽,我則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之大冶鑄金,金踊躍曰『我且必為鏌鋣』,大冶必以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為大鑪,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覺。」
〈荀子.議兵〉:
孫卿子曰:不然。臣之所道,仁者之兵,王者之志也。……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散則成列,延則若莫邪之長刃,嬰之者斷;兌則若莫邪之利鋒,當之者潰。圜居而方止,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案角鹿埵隴種東籠而退耳。
〈荀子.彊國〉:
刑范正,金錫美,工冶巧,火齊得,剖刑而莫邪已。然而不剝脫,不砥厲,則不可以斷繩。剝脫之,砥厲之,則劙盤盂,刎牛馬,忽然耳。彼國者,亦彊國之剖刑已。然而不教誨,不調一,則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戰。教誨之,調一之,則兵勁城固,敵國不敢嬰也。彼國者亦有砥厲,禮義節奏是也。故人之命在天,國之命在禮。人君者,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好利多詐而危,權謀傾覆幽險而亡。
繁弱、鉅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檠則不能自正。桓公之蔥,太公之闕,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闔閭之干將、莫邪、鉅闕、辟閭,此皆古之良劍也;然而不加砥厲則不能利,不得人力則不能斷。驊騮、騹驥、纖離、綠耳,此皆古之良馬也;然而必前有銜轡之制,後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駛,然後一日而致千里也。夫人雖有性質美而心辯知,必將求賢師而事之,擇良友而友之。得賢師而事之,則所聞者堯舜禹湯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則所見者忠信敬讓之行也。身日進於仁義而不自知也者,靡使然也。今與不善人處,則所聞者欺誣詐偽也,所見者汙漫淫邪貪利之行也,身且加於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傳曰:「不知其子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左右。」靡而已矣!靡而已矣!
〈新序.雜事五〉:
齊有閭丘邛年十八,道鞍宣王曰:「家貧親老,願得小仕。」宣王曰:「子年尚稚,未可也。」閭丘邛曰:「不然,昔有顓頊行年十二而治天下,秦項橐七歲為聖人師,由此觀之,邛不肖耳,年不稚矣。」宣王曰:「未有咫角驂駒而能服重致遠者也,由此觀之,夫士亦華髮墮顛而後可用耳。」閭丘邛曰:「不然。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驊騮、綠驥,天下之俊馬也,使之與貍鼬試於釜灶之間,其疾未必能過貍鼬也;黃鵠、白鶴,一舉千里,使之與燕服翼,試之堂廡之下,廬室之間,其便未必能過燕服翼也。辟閭、巨闕,天下之利器也,擊石不缺,刺石不銼,使之與管槁決目出眯,其便未必能過管槁也。由此觀之,華髮墮顛與邛,何以異哉?」宣王曰:「善。子有善言,何見寡人之晚也?」邛對曰:「夫雞處讙嗷,則奪鍾鼓之音;雲霞充咽則奪日月之明,讒人在側,是見晚也。《詩》曰:『聽言則對,譖言則退。』庸得進乎?」宣王拊軾曰:「寡人有過。」遂載與之俱歸而用焉。故孔子曰:「後生可畏,安知來者之不如今?」此之謂也。
〈戰國策.齊策五.蘇秦說齊閔王〉:
蘇秦說齊閔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夫後起者藉也,而遠怨者時也。是以聖人從事,必藉於權而務興於時。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故無權籍,倍時勢,而能事成者寡矣。今雖干將、莫邪,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堅箭利金,不得弦機之利,則不能遠殺矣。矢非不銛,而劍非不利也,何則?權藉不在焉。」
〈呂氏春秋.贊能〉:
賢者善人以人,中人以事,不肖者以財。得十良馬,不若得一伯樂;得十良劍,不若得一歐冶;得地千里,不若得一聖人。舜得皋陶而舜受之,湯得伊尹而有夏民,文王得呂望而服殷商。夫得聖人,豈有里數哉?
〈淮南子.氾論〉:
夫亂人者,芎藭之與槁本也,蛇床之與麋蕪也,此皆相似者。故劍工惑劍之似莫邪者,唯歐冶能名其種;玉工眩玉之似碧盧者,唯猗頓不失其情;暗主亂于奸臣、小人之疑君子者,唯聖人能見微以知明。
〈抱朴子.論仙〉:
夫班狄不能削瓦石為芒針,歐冶不能鑄鉛錫為干將。故不可為者,雖鬼神不能為也;不可成者,雖天地不能成也。世間亦安得奇方,能使當老者復少,而應死者反生哉?而吾子乃欲延蟪蛄之命,令有歷紀之壽,養朝菌之榮,使累晦朔之積,不亦謬乎?願加九思,不遠迷復焉。
〈越絕書.外傳記寶劍〉:
楚王召風胡子而問之曰:「寡人聞吳有干將,越有歐冶子,此二人甲世而生,天下未嘗有。精誠上通天,下為烈士。寡人願齎邦之重寶,皆以奉子,因吳王請此二人作鐵劍,可乎?」風胡子曰:「善。」於是乃令風胡子之吳,見歐冶子、干將,使之作鐵劍。歐冶子、干將鑿茨山,洩其溪,取鐵英,作為鐵劍三枚:一曰龍淵,二曰泰阿,三曰工布。畢成,風胡子奏之楚王。楚王見此三劍之精神,大悅風胡子,問之曰:「此三劍何物所象?其名為何?」風胡子對曰:「一曰龍淵,二曰泰阿,三曰工布。」楚王曰:「何謂龍淵、泰阿、工布?」風胡子對曰:「欲知龍淵,觀其狀,如登高山,臨深淵;欲知泰阿,觀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釽從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絕。」
〈史記.蘇秦列傳〉:
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
於是說韓宣王曰:「韓北有鞏、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彊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括蔽洞胸,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抉跋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劍,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史記.李斯列傳〉: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閒、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淮南子.脩務〉:
服劍者期於銛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乘馬者期於千里,而不期於驊騮、綠耳;鼓琴者期於鳴廉修營,而不期於濫肋、號鍾;誦《詩》、《書》者期於通道略物,而不期於《洪範》、《商頌》。
〈淮南子.脩務〉:
夫純鉤、魚腸之始下型,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加之以砥礪,摩其鋒鍔,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明鏡之始下型,矇然未見形容,及其粉以玄錫,摩以白旃,鬢眉微豪,可得而察。夫學,亦人之砥錫也,而謂學無益者,所以論之過。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賢者之所不足,不若眾人之有餘。
〈論衡.率性〉:
夫得其術,雖不受命,猶自益饒富。性惡之人,亦不稟天善性,得聖人之教,志行變化。世稱利劍有千金之價,棠谿、魚腸之屬,龍泉、太阿之輩,其本鋌,山中之恆鐵也,冶工鍜鍊,成為銛利。豈利劍之鍜與鍊,乃異質哉?工良師巧,鍊一數至也。試取東下直一金之劍,更熟鍜鍊,足其火,齊其銛,猶千金之劍也。夫鐵石天然,尚為鍜鍊者變易故質,況人含五常之性,賢聖未之熟鍜鍊耳,奚患性之不善哉?古貴良醫者,能知篤劇之病所從生起,而以針藥治而已之。如徒知病之名而坐觀之,何以為奇?夫人有不善,則乃性命之疾也,無其教治,而欲令變更,豈不難哉?
西漢.東方朔(漢武帝時人)〈楚辭.七諫.謬諫〉:
鸞皇孔鳳日以遠兮,畜鳧駕鵝。
雞鶩滿堂壇兮,鼁黽游乎華池。
要褭奔亡兮,騰駕橐駝。
鉛刀進御兮,遙棄太阿。
西漢.王褒(漢宣帝時人)〈楚辭.九懷.株昭〉:
瓦礫進寶兮,捐棄隨和。
鉛刀厲御兮,頓棄太阿。
驥垂兩耳兮,中阪蹉跎。
蹇驢服駕兮,無用日多。
修潔處幽兮,貴寵沙劘。
鳳皇不翔兮,鶉鴳飛揚。
乘虹驂蜺兮,載雲變化。
〈淮南子.說山〉:
治疽不擇善惡醜肉而並割之,農夫不察苗莠而並耘之,豈不虛哉!壞塘以取龜,廢屋而求狸,掘室而求鼠,割唇而治齲。桀、蹠之徒,君子不與。殺戎馬而求狐狸,援雨鱉而失靈龜,斷右臂而爭一毛,折鏌邪而爭錐刀,用智如此,豈足高乎!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賈生名誼,雒陽人也。……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溼,自以壽不得長,又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弔屈原。其辭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沈汨羅。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遭世罔極兮,乃隕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翺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伯夷貪兮,謂盜跖廉;莫邪為頓兮,鉛刀為銛。于嗟嚜嚜兮,生之無故!斡棄周鼎兮寶康瓠,騰駕罷牛兮驂蹇驢,驥垂兩耳兮服鹽車。章甫薦屨兮,漸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獨離此咎!
〈韓詩外傳.卷七〉:
宋燕相齊,見逐,罷歸之舍,召門尉陳饒等二十六人曰:「諸大夫有能與我赴諸侯者乎?」陳饒等皆伏而不對。宋燕曰:「悲乎哉!何士大夫易得而難用也。」饒曰:「〔非士大夫易得而難用也,〕君弗能用也,〔君不能用,〕則有不平之心,是失之己而責諸人也。」宋燕曰:「夫失諸己而責諸人者何?」陳饒曰:「三斗之稷,不足於士,而君雁鶩有餘粟,是君之一過也。果園梨栗,後宮婦人以相提擲,士曾不得一嘗,是君之二過也。綾紈綺縠,靡麗於堂,從風而弊,士曾不得以為緣,是君之三過也。且夫財者、君之所輕也,死者、士之所重也。君不能行君之所輕,而欲使士致其所重,猶譬鈆刀畜之,而干將用之,不亦難乎!」宋燕面有慚色,逡巡避席曰:「是燕之過也。」《詩》曰:「或以其酒,不以其漿。」
〈後漢書.袁張韓周列傳〉:
肅宗嘗賜諸尚書劍,唯此三人特以寶劍,自手署其名曰:「韓棱楚龍淵,郅壽蜀漢文,陳寵濟南椎成。」時論者為之說:以棱淵深有謀,故得龍淵;壽明達有文章,故得漢文;寵敦朴,善不見外,故得椎成。
〈後漢書.文苑列傳上〉:
杜篤字季雅,京兆杜陵人也。……篤以關中表裏山河,先帝舊京,不宜改營洛邑,乃上奏論都賦曰:……
蓋夫燔魚剸蛇,莫之方斯。大呼山東,響動流沙。要龍淵,首鏌鋣,命騰太白,親發狼、弧,南禽公孫,北背強胡,西平隴、冀,東據洛都。
〈後漢書.崔駰列傳〉:
崔駰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
毅生駰,年十三能通詩、易、春秋,博學有偉才,盡通古今訓詁百家之言,善屬文。少游太學,與班固、傅毅同時齊名。常以典籍為業,未遑仕進之事。時人或譏其太玄靜,將以後名失實。駰擬楊雄解嘲,作達旨以荅焉。其辭曰:
或說己曰:「易稱『備物致用』,『可觀而有所合』,故能扶陽以出,順陰而入。春發其華,秋收其實,有始有極,爰登其質。今子韞櫝六經,服膺道術,歷世而游,高談有日,俯鉤深於重淵,仰探遠乎九乾,窮至賾於幽微,測潛隱之無源。然下不步卿相之廷,上不登王公之門,進不黨以讚己,退不黷於庸人。獨師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與士不群。蓋高樹靡陰,獨木不林,隨時之宜,道貴從凡。于時太上運天德以君世,憲王僚而布官;臨雍泮以恢儒,疏軒冕以崇賢;率惇德以厲忠孝,揚茂化以砥仁義;選利器於良材,求鏌鋣於明智。不以此時攀台階,闚紫闥,據高軒,望朱闕,夫欲千里而咫尺未發,蒙竊惑焉。故英人乘斯時也,猶逸禽之赴深林,虻蚋之趣大沛。胡為嘿嘿而久沈滯也?」
〈呂氏春秋.察今〉:
夫不敢議法者,眾庶也;以死守者,有司也;因時變法者,賢主也。是故有天下七十一聖,其法皆不同,非務相反也,時勢異也。故曰:良劍期乎斷,不期乎鏌邪;良馬期乎千里,不期乎驥驁。夫成功名者,此先王之千里也。
〈呂氏春秋.用民〉:
闔廬試其民於五湖,劍皆加於肩,地流血幾不可止;句踐試其民於寑宮,民爭入水火,死者千餘矣,遽擊金而卻之;賞罰有充也。莫邪不為勇者興、懼者變,勇者以工,懼者以拙,能與不能也。
〈呂氏春秋.當務〉:
辨而不當論,信而不當理,勇而不當義,法而不當務,惑而乘驥也,狂而操「吳干將」也,大亂天下者,必此四者也。所貴辨者,為其由所論也;所貴信者,為其遵所理也;所貴勇者,為其行義也;所貴法者,為其當務也。
〈韓非子.大體〉:
使匠石以千歲之壽操鉤,視規矩,舉繩墨,而正太山;使賁、育帶干將而齊萬民;雖盡力於功,極盛於壽,太山不正,民不能齊。故曰:古之牧天下者,不使匠石極巧以敗太山之體,不使賁、育盡威以傷萬民之性。因道全法,君子樂而大姦止;澹然閒靜,因天命,持大體。故使人無離法之罪,魚無失水之禍。如此,故天下少不可。
〈韓非子.有度〉:
為人臣者,譬之若手,上以脩頭,下以脩足,清暖寒熱,不得不救,入,鏌邪傅體,不敢弗搏。
〈淮南子.說山〉:
砥石不利,而可以利金;擏不正,而可以正弓。物固有不正而可以正,不利而可以利。力貴齊,知貴捷。得之同,速為上,勝之同,遲為下。所以貴鏌邪者,以其應物而斷割也。𠟣靡勿釋,牛車絕轔。為孔子之窮于陳、蔡而廢六藝,則惑;為醫之不能自治其病,病而不就藥,則勃矣。
〈淮南子.脩務〉:
今有良馬,不待策錣而行,駑馬,雖兩錣之不能進,為此不用策錣而御,則愚矣。夫怯夫操利劍,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至勇武,攘卷一搗,則摺肋傷幹,為此棄干將、鏌邪而以手戰,則悖矣。
〈新語.術事〉:
故良馬非獨騏驥,利劍非唯干將,美女非獨西施,忠臣非獨呂望。今有馬而無王良之御,有劍而無砥礪之功,有女而無芳澤之飾,有士而不遭文王,道術蓄積而不舒,美玉韞匵而深藏。故懷道者須世,抱樸者待工,道為智者讒,馬為御者良,賢為聖者用,辯為智者通,書為曉者傳,事為見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合之者善,可以為法,因世而權行。
〈漢書.揚雄傳上〉:
賁育之倫,蒙盾負羽,杖鏌邪而羅者以萬計,其餘荷垂天之畢,張竟野之罘,靡日月之朱竿,曳彗星之飛旗。
〈鹽鐵論.論勇〉:
大夫曰:「荊軻懷數年之謀而事不就者,尺八匕首不足恃也。秦王憚於不意,列斷賁、育者,介七尺之利也。使專諸空拳,不免於為禽;要離無水,不能遂其功。世言強楚勁鄭,有犀兕之甲,棠谿之鋌也。內據金城,外任利兵,是以威行諸夏,強服敵國。故孟賁奮臂,眾人輕之;怯夫有備,其氣自倍。況以吳、楚之士,舞利劍,蹶強弩,以與貉虜騁於中原?一人當百,不足道也!夫如此,則貉無交兵,力不支漢,其勢必降。此商君之走魏,而孫臏之破梁也。」
文學曰:「楚、鄭之棠谿、墨陽,非不利也;犀冑兕甲,非不堅也。然而不能存者,利不足恃也。秦兼六國之師,據崤、函而御宇內,金石之固,莫耶之利也。然陳勝無士民之資,甲兵之用,鉏耰棘橿,以破衝隆。武昭不擊,烏號不發。所謂金城者,非謂築壤而高土,鑿地而深池也。所謂利兵者,非謂吳、越之鋌,干將之劍也。言以道德為城,以仁義為郭,莫之敢攻,莫之敢入。文王是也。以道德為冑,以仁義為劍,莫之敢當,莫之敢御,湯、武是也。今不建不可攻之城,不可當之兵,而欲任匹夫之役,而行三尺之刃,亦細矣!」
〈論衡.書解〉:
荅曰:人有所優,固有所劣;人有所工,固有所拙。非劣也,志意不為也;非拙也,精誠不加也。志有所存,顧不見泰山;思有所至,有身不暇徇也。稱干將之利,刺則不能擊,擊則不能刺,非刃不利,不能一旦二也。蛢彈雀則失鷜,射鵲則失鴈;方員畫不俱成,左右視不並見,人材有兩為,不能成一。使干將寡刺而更擊,蛢捨鵲而射鴈,則下射無失矣。人委其篇章,專為攻治,則子產、子賤之跡不足侔也。古作書者,多立功不用也。管仲、晏嬰,功書並作;商鞅、虞卿,篇治俱為。高祖既得天下,馬上之計未敗,陸賈造《新語》,高祖粗納采。呂氏橫逆,劉氏將傾,非陸賈之策,帝室不寧。蓋材知無不能,在所遭遇,遇亂則知立功,有起則以其材著書者也。出口為言,著文為篇。古以言為功者多,以文為敗者希。呂不韋、淮南王以他為過,不以書有非;使客作書,不身自為,如不作書,猶蒙此章章之禍。人古今違屬,未必皆著作材知極也。鄒陽舉䟽,免罪於梁;徐樂上書,身拜郎中。材能以其文為功於人,何嫌不能營衛其身?韓蚤信公子非,國不傾危。及非之死,李斯如奇,非以著作材極,不能復有為也。春物之傷,或死之也;殘物不傷,秋亦大長。假令非不死,秦未可知。故才人能令其行可尊,不能使人必法己;能令其言可行,不能使人必采取之矣。
〈論衡.狀留〉:
呂望之徒,白首乃顯;百里奚之知,明於黃髮。深為國謀,因為王輔,皆夫沉重難進之人也。輕躁早成,禍害暴疾,故曰:「其進銳者,退速。」陽溫陰寒,歷月乃至;災變之氣,一朝成怪。故夫河冰結合,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干將之劍,久在鑪炭,銛鋒利刃,百熟煉厲。久銷乃見作留,成遲故能割斷。肉暴長者曰腫,泉暴出者曰涌,酒暴熟者易酸,醢暴酸者易臭。由此言之,賢儒遲留,皆有狀故。狀故云何?學多道重,為身累也。
〈論衡.儒增〉:
世稱荊軻之勇,不言其多力。多力之人,莫若孟賁。使孟賁擿銅柱,能淵出一尺乎?此亦或時匕首利若干將、莫邪,所刺無前,所擊無下,故有入尺之效。夫稱干將、莫邪,亦過其實。刺擊無前、下,亦入銅柱尺之類也。
〈論衡.率性〉: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賜本不受天之富命,所加貨財積聚,為世富人者,得貨殖之術也。夫得其術,雖不受命,猶自益饒富。性惡之人,亦不稟天善性,得聖人之教,志行變化。世稱利劍有千金之價,棠谿、魚腸之屬,龍泉、太阿之輩,其本鋌,山中之恆鐵也。冶工鍜鍊,成為銛利。豈利劍之鍜與鍊,乃異質哉?工良師巧,鍊一數至也。試取東下直一金之劍,更熟鍜鍊,足其火,齊其銛,猶千金之劍也。夫鐵石天然,尚為鍜鍊者變易故質,況人含五常之性,賢聖未之熟鍜鍊耳,奚患性之不善哉?古貴良醫者,能知篤劇之病所從生起,而以針藥治而已之。如徒知病之名而坐觀之,何以為奇?夫人有不善,則乃性命之疾也,無其教治,而欲令變更,豈不難哉?
〈淮南子.齊俗〉:
是故不法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為法。所以為法者,與化推移者也。夫能與化推移為人者,至貴在焉爾。故狐梁之歌可隨也,其所以歌者,不可為也;聖人之法可觀也,其所以作法,不可原也;辯士之言可聽也,其所以言,不可形也;淳均之劍不可愛也,而歐冶之巧可貴也。
〈淮南子.脩務〉:
今劍或絕側羸文,齧缺卷銋,而稱以頂襄之劍,則貴人爭帶之;琴或撥刺枉橈,闊解漏越,而稱為楚莊之琴,側室爭鼓之。苗山之鋋,羊頭之銷,雖水斷龍舟,陸剸兕甲,莫之服帶。山桐之琴,澗梓之腹,雖鳴廉修營,唐牙莫之鼓也。通人則不然。服劍者期於銛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乘馬者期於千里,而不期於驊騮、綠耳;鼓琴者期於鳴廉修營,而不期於濫肋、號鍾;誦《詩》、《書》者期於通道略物,而不期於《洪範》、《商頌》。聖人見是非,若白黑之於目辨,清濁之於耳聽。眾人則不然。中無主以受之,譬若遺腹子之上隴,以禮哭泣之,而無所歸心。故夫孿子之相似者,唯其母能知之;玉石之相類者,唯良工能識之;書傳之微者,惟聖人能論之。今取新聖人書,名之孔、墨,則弟子句指而受者必眾矣。故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種;通士者,不必孔、墨之類。曉然意有所通於物,故作書以喻意,以為知者也。誠得清明之士,執玄鑒於心,照物明白,不為古今易意,攄書明指以示之,雖闔棺亦不恨矣。
〈新書.藩傷〉:
既已令之為藩臣矣,為人臣下矣,而厚其力,重其權,使有驕心而難服從也,何異於善砥鏌鎁而予射子,自禍必矣。愛之,故使飽粱肉之味,玩金石之聲,臣民之眾,土地之博,足以奉養宿衛其身。然而權力不足以徼幸,勢不足以行逆,故無驕心,無邪行,奉法畏令,聽從必順,長生安樂,而無上下相疑之禍。活大臣,全愛子,孰精於此?
〈劉子.大質〉:
手提萬鈞,而後多力見焉;處難踐患,而後真勇出焉!不用干將,奚以知其鋭也;不引烏號,奚以知其勁也!勁、銳之質,較然易見,猶因人獲顯,况乃志行難覩,曷得不因事而後明虖?
〈淮南子.人間〉:
故田子方隱一老馬而魏國載之,齊莊公避一螳螂而勇武歸之。湯教祝網者,而四十國朝;文王葬死人之骸,而九夷歸之;武王蔭暍人於樾下,左擁而右扇之,而天下懷其德;越王勾踐一決獄不辜,援龍淵而切其股,血流至足,以自罰也,而戰武士必其死。故聖人行之于小,則可以覆大矣;審之於近,則可以懷遠矣。